等鳳羽喝下鮮血睡去,帝君穿上氅衣開門時,靠着門睡着的鴻鵠摔倒在地。鴻鵠迷迷糊糊爬起來問道:“您老人家要出去嗎?”
鐮月當空,萬籟俱寂,已是夜半三更。
滴水檐下依柱站着的神荼見帝君穿着氅衣,就知他要出門,忙晃悠着壓麻的一隻胳膊走了過來。
帝君瞥一眼鴻鵠,對神荼道:“我去一趟凡間,你們照顧好鳳羽,她丟了魂魄神智不清,隔兩個時辰喂她喝些清水。”
神荼道:“我跟帝君一起去吧。”
“鴻鵠貪玩不靠譜,你留下吧。我很快就回來了。”
神荼望一眼打着哈欠半睡半醒的鴻鵠沒再說話。想着等五更天鬱壘換崗他再去凡間找帝君。畢竟留鴻鵠照顧鳳羽確實不靠譜。這隻呆鳥頭腦簡單還真難但重任。
且說那金烏鳥硬着頭皮飛到須彌山,躲在一棵粗壯的梧桐樹上苦等到天黑纔來到離恨天。他落在牆角黑暗處緊盯着太上老君的煉丹房門口。等了將進一個多時辰,房門吱呀一聲自裡面打開,太上老君的鹿童出門離去。金烏落在門外爬在門縫向室內窺探,見鶴童正持芭蕉扇扇着丹爐裡的火。
金烏從翅膀上拔下十根翎羽,化出十隻三足小金烏。自己躲在廊檐下的柱子後面,嘴裡念着指揮小金烏的咒,十隻小金烏輪流去敲門,鶴童一開門劈頭就是電走雲飛的一扇扇出,鹿童手中拿的寶扇是混沌開天劈地產的太**葉,能滅三昧真火,扇其它東西一扇落下亂風襲捲,陰風能飄出八萬裡,十隻小金烏輪番被鹿童十扇扇走。折騰的鹿童又氣又累,以爲是來偷金丹的一羣金烏鳥。想着扇走後沒個半年也回不來,過了半晌見再無敲門聲,方安心息丹爐裡的火。
被小金烏一陣折騰,鹿童也有些乏了,恰值夜靜三更天,他覆上丹爐腹上的火門看了看,見丹爐裡的三昧真火已完全息滅,踏實躺在芭蕉扇上睡着了。
躲在門外偷窺的金烏見鹿童睡下後暗暗竊喜,確定鹿童睡熟,躡手躡腳進入丹房,踏上九層雲海青石階,一堵八卦金門攔住去路。金烏試着輕輕推了推半卦金門,金門並沒上鎖,應聲而開,一股熱騰騰的仙霧夾撲鼻的藥香滿室繚繞。朦朦朧朧可見琳琅滿目的金丹葫蘆整齊的擺放在百寶架上。
金烏被滿架的金丹葫蘆看花了眼,匆匆尋找主人要的起死回生丹。他隨便拿起一個葫蘆,見上面刻字定風丹,想起剛纔鹿童扇出的狂風,倒了一粒服下,以防被鹿童扇出八萬裡。找了半個時辰總算找到了寫着九轉還魂丹的葫蘆,倒了兩粒收好匆忙出了丹房。
金烏沒料到剛到院中撞上了來換崗的鶴童。金烏慌了神,展翅便逃。鶴童立刻反應過來有人來盜金丹,化出白鶴原形緊追金烏鳥。
“三足鳥,留下金丹暫且留你一命。”白鶴邊追邊喊。
金烏不理他只顧着逃,白鶴見金烏鳥不理會自己,心頭火起拔下一支羽毛,白翎化成一支白翎箭風弛電掣直奔金烏屁股。
金烏聽見風聲急忙躲閃,奈何金翎箭太快,金烏躲過了屁股沒躲過後背。金翎箭擦着後背呼嘯而過,金烏鳥哀鳴着跌落。
帝君正在趕路,聽見黑夜中的哀鳴住足,見一隻黑漆漆的大鳥落下,右手一揮抓住了大鳥的脖子。金烏見是北太帝君,忙道:“帝君救我一命,我知道鳳羽的魂魄所在。”
帝君聞言一驚,正要問他話時白鶴追了過來。
白鶴見是帝君抓住了金烏,不敢再上前,恭恭敬敬行參拜禮。
“這隻三足鳥偷拿了老君的金丹,請帝君把他給在下處治。”
帝君提起金烏問道:“你偷了老君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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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忙答:“我偷金丹是給祝英臺緒命的。帝君不能把我交出去。”
帝君聽聞祝英臺的名字,心頭又一怔。頓了頓從袖中掏出青蛟劍遞給白鶴,“你拿着青蛟劍給老君,本君有些事要問這隻金烏,讓老君買個人情,他日得空本君親自等門陪罪。”
白鶴童子知曉帝君威望,不敢再言語。接過青蛟劍拜別帝君回了須彌山。
帝君收了雲頭降落凡間一處遠離莊院的大樹下,鬆開了金烏脖子上的手。不等帝君問話,
金烏麻溜交待了相柳塑泥塑神女像復活祝英臺以及命他偷金丹的經過。還一再懇求帝君饒他一命。
帝君聽完金烏的話,明白了招魂幡無法招回鳳羽魂魄的原因。他不清楚泥胎化身的祝英臺情況,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鳳羽魂魄回身。打算會會相柳再想辦法。他回手一掌擊暈了金烏鳥,找出了金烏身上的金丹,將金丹收進乾坤袋,念個決變成了金烏的樣子去琳琅神女廟會相柳去了。
帝君飛進大殿,掃一眼讖花便知她布的是引魂陣,點的是守魂燈。忽然就想到了神靈魔王說的相柳與他爭女人的一皙話。起初他還未曾將那話放在心上,更不曾把區區一個相柳放在心上,見眼下光景不由心中一緊,方感到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哪麼簡單。
相柳坐在榻上,正扶着祝英臺坐在懷中給她梳着秀髮。帝君落在榻前盯着緊閉雙眸的祝英臺眼睛裡噴出了火。
果然如金烏說,祝英臺還真的和鳳羽一模一樣。目睹如此親暱的情形,帝君頓覺一塊巨石砸在了心頭,堵得他出不來氣。恨不得一掌擊飛相柳。
相柳不知金烏是帝君所化,停住手中的梳子擡臉問道:“拿到金丹了嗎?”
帝君還在憤怒中,瞪着相柳沒答話。
“你聾了,老子問你話呢?”相柳臉色微變,不奈煩的罵了一句。
帝君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遞上金丹。
相柳立馬緩和了臉色,放下梳子接過金丹,掰着祝英臺的肩膀摟住,讓她正臉對着他半躺着把金丹喂她嘴裡。
帝君盯着祝英臺眼睛一刻也未曾移開,相柳盼祝英臺醒轉,注意力全在祝英臺身上,沒覺察到金烏的反應異常。
“帝君!”
悠悠醒來的祝英臺一句帝君叫得帝君渾身一震,叫得相柳如當頭一棒。
“英臺,你叫誰?你好好看看我是馬文才!”
相柳懷中的女子怔怔望着相柳半晌,發現自己躺在他懷中,呼得坐起身出溜到地上,光着腳怒指相柳質問。
“你……你是那裡來的登徒子?”
相柳瞬間懵了,“英臺,你不記得我了?”
“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相柳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呆了呆道:“是我把你救活的,你再仔細看看我。”
相柳急了,嘔心勵血復活的的愛人竟然不認識自己。這實在出呼他的預料,他想到過祝英臺會拒絕他仍就惦念梁山伯,但他沒想到她會不認識自己。
他那裡知道,讖花招來的是鳳羽的魂魄,醒來的祝英臺意識裡也是鳳羽的記憶。
鳳羽又上下打量着相柳,可相柳爲了她醒來第一眼就能看見自己,把自己變成了馬文才的樣子,千算萬算相柳沒算到帝君給鳳羽喝了忘川河的水和忘憂草,前世祝英臺的記憶早就忘記了。鳳羽扶額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曾見過面前的馬文才。
鳳沉默須臾,見馬文才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忖度着他不像登徒子,免強擠出一微笑道:“我琢磨着,公子可能認錯人了,我真的想不起來見過公子。既然是一場誤會,那我先告辭了。”她說着話是低頭四下尋找着自己的鞋子。
帝君心情大好,正欲現出真身帶她走,突然讖花走進來,在鳳羽後背扎進一根銀針。鳳羽就勢倒進讖花懷裡。
“尊主,先讓她躺下。”讖花扶着暈倒的鳳羽往榻上躺。
相柳才從怔愣中醒過來,忙迎上前把鳳羽抱回榻上蓋上了被子。
“怎麼會這樣?”相柳此刻已收起剛纔裝出來的雅正端方,臉上浮上冷唳。
“姑娘現下雖復活了,可能是凡胎仙魂,沒有了前世的記憶,她如今的魂魄是九重天的鳳羽。”
讖花一翻話不僅相柳愣住,帝君也愣住了。
“本尊要英臺!蠢材!還不趕忙想辦法讓她變成英臺!”嘩啦啦一陣響,相柳掀翻了几案,茶盅摔碎了一地。
本以爲佳人在懷,豈料空歡喜一場,相柳氣的七竅生煙。拳頭攥得嘠嘠響。
守在廟門口的祝餘聽見茶盅摔碎的響聲急忙土遁而來,歪着頭怯生生道:“尊主先冷靜冷靜,常言道,某事在天,成事在人。屬下聽說柢山上有一種叫織夢蟲的七星瓢蟲,只要尊主用您的血養它七日,它就會按照您的意願爲您織一場夢。尊主只須給祝姑娘喝下您的一盅鮮血,她的魂魄就會與您再夢中續前緣,尊主就能穩抱佳人圓鴛鴦夢了。等夢醒時,祝姑娘自然會死心踏地跟着尊主了。”
相柳越聽越高興,擰巴的眉頭漸漸舒展。一把拎着祝餘放聲大笑,眸中滿含笑意。
“哎呀,你小子還真是本尊的救命仙丹。”相柳放下祝餘,衝着祝餘的屁股輕輕踢出一腳。
“現你一個時辰去柢山把織夢蟲抓來。”
祝餘答應着遁地而去。
相柳對讖花和帝君道:“你倆去門口守着,留心北太老兒開搗亂。”
讖花道:“尊主,如今守魂燈已失效,您可以設個結界回禪房高枕無憂休息幾日。養好精神等着圓夢。”相柳經讖花一提醒,纔想起自己陪着祝英臺數日不曾好睡。當下設個結界抱起牀榻上的鳳羽就要回禪房。
帝君急忙攔住相柳去路,找理由阻礙他抱走鳳羽,一想到鳳羽和相柳同牀共枕,心頭就泛酸。
“你攔本尊做甚?”
帝君道:“尊主連日衣不解帶,該去沐浴更衣再就寢,讓讖花也給祝姑娘沐浴更衣。”
呵呵呵呵,相柳朗聲大笑,一想到七日後就能和祝英臺共赴鴛鴦夢,心情大好。
“也好。”相柳將懷中的鳳羽遞給讖花,扭頭對帝君道:“你去準備沐浴的水。”
帝君長出一口氣,懸着的心終於落下,爽快的答應飛去燒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