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我女人懷孕了
白逸陽微微的詫異下,目光落在童顏的眼睛上。
童顏身子頓了頓,忍着不用殺人的目光殺死這丫,很快就回復自然,沒看他,不知道他變臉,自顧自的坐下,順手取了個杯子倒了一杯茶,端在脣邊,微微聞了聞,“恩,果然江南出好茶,這可是一等一的毛尖。”優雅的將杯子放在脣邊小抿了一口,果然覺得清香回甘,接着又喝了一大口。
白逸陽已經恢復了自然,只是盯着童顏的一舉一動眼神深幽了許多,“沒想到姑娘……夫人是和慕公子一道的。”
蕭慕覺得白逸陽滿含深意的眼神甚是礙眼,乾咳了一聲,“夫人,你身懷有孕不易飲茶。”
噗……
大口熱茶還沒嚥下就被蕭慕的話嗆到,一陣狠咳,連瞪他的時間都沒有。
白逸陽詫異地看她,她雖然有一雙亮如星星的眼睛和聰明的腦袋,可相貌實在是不敢恭維,這位慕公子是貴公子的近僚,氣度非凡,不是潛龍在淵也是世家遺貴出身,怎麼會娶這樣一個女子?何況這個女子臉上的肌膚看不出細嫩,也分辨不出年紀,不過身量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這麼小就懷孕了?
蕭慕悠然地站起來,走到童顏背後,萬般溫柔的替她拍背,“夫人不要太着急,小心咳壞了肚裡的孩子。”
童顏氣得恨不得擰掉他臉上的笑意,可她是有目的而來,爲了目的被他誣陷暫時可以不計較,反正她也沒想過要嫁給白逸陽。
好不容易順了氣,皮笑肉不笑的反手抓住蕭慕拍在她肩膀上的手,“還是夫君體貼。”暗地裡狠狠的掐他的手背。做小姐最大的好處就是丫鬟一定要你留指甲,還必須是修得尖尖的那種,現在用起來反覺得好極了。
被她掐得生痛的蕭慕暗地呲牙,可當着白逸陽的面自然不能表露出來,笑得越發溫柔,長袖落下蓋住那掐人的小爪子,掰開,狠狠一握,帶着寵溺的眼底恨恨一瞪,扭頭對白逸陽笑道,“我這拙荊長得極醜,又甚是粗野,白公子見笑了,不過她勝在好生養,這已經是第三胎了。”
白逸陽挑眉,第三胎?難不成十一二歲開始生娃?
剛順氣的童顏差點被他氣厥過去,臉上帶着一點點僵硬的笑容,咬牙切齒道,“讓白公子見笑了,夫君還是趕快坐回位置上,好好和白公子商議大事罷了。”
抹了童顏一身黑的蕭慕心滿意足的轉身準備坐回位置去,沒注意到被誣陷的某人裙子下蓋的腳暗地伸了過來,剛擡步的後腿落下換步之際被人一勾,重心剛好前傾,腳跟不上來,一個踉蹌就往白逸陽身上撲了過去。
白逸陽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蕭慕,眼睛飛快的朝着因報復得逞的童顏瞟了一眼,她那雙眼睛瞬間煥發璀璨的光芒,笑得讓人心動。
童顏笑着呀了一聲站起來,虛扶一把,“我家老爺啥都好,就是腿腳差點,還喜歡美男,這會兒見到白公子美若桃花,就情不自禁了,讓白公子見笑了。”說着嘆了口氣,衝着蕭慕道,“夫君趕緊鬆開白公子的手罷,瞧你,就是玩過度了,落下腿腳不便的毛病。”
蕭慕的手正好爲了站穩扶住了白逸陽的手,兩個男子本是沒有什麼,被童顏這樣一說,頓時感覺有些不對勁,同時縮手。白逸陽笑意深深的看着童顏,她還真有趣。
蕭慕黑着臉卻不知用什麼話來頂回去,主要是他不想爲了和這個臭女人鬥嘴,壞了大事。
畢竟是老道的,立刻換了笑臉,衝着白逸陽做個請的手勢,“白公子莫怪,拙荊農婦出身,愛開粗魯玩笑。”
她是農婦?有這麼聰明的農婦?
白逸陽笑道,“真是羨慕二位,這樣的感覺就像平民百姓的夫妻,情深意重。”
蕭慕立刻看了一眼童顏,只見她哼了一聲,自顧自坐下捧了捧茶杯,卻沒喝,放下茶杯,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想必她進來絕對不是隻顧着和自己擡槓來的,知道她也知道輕重,知道要和自己演戲下去,心裡也舒坦了些。
童顏忽然道,“我下去看下菜品準備得如何,夫君也來幫看下我準備得如何,免讓白公子見笑。”說着自己走出房門。
蕭慕衝着白逸陽歉意道,“白公子稍候。”
白逸陽點頭,“不必客氣,請便。”
蕭慕剛出來便被站在門口的童顏一把拖着進了自己的房間,壓低聲音道,“我們合作一筆買賣,二一添作五。”
蕭慕挑眉,“你想發國難財?”
“錯,這叫做曲線救民,幫你把朝廷的口袋掏空,亂世好渾水摸魚。你不想考驗下我的經商本事嗎?”
蕭慕笑看她,眼底卻沒有笑意,“這不是你能玩的。”
“白家不可能在不知底細的時候再與朝廷有沾染,與其讓他有機會思考,不如順着他們將白家拖下水。”
蕭慕不笑了,認真看着她,“你已經想得周全了?”
童顏得意點頭,“你只要配合就好了。”
蕭慕還沒點頭,童顏已經又進了房間。他皺了皺眉,這丫頭有股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如果不配合她,弄不好將白家這條線給弄黃了。
童顏再進屋子,白逸陽依舊一副笑意融融的模樣,只是眼底多了份探究疑雲。
她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二人約白公子來,自然不是爲了廢話和吃飯的。白家既然是行商的,那我們就在商言商,一起做一筆大買賣。不但能幫到白家解除如今兩難的困境,又能給朝廷不作爲的權貴狠狠一巴掌,爲白家爭口氣,還能爲白家賺足銀子和善名。白公子覺得如何?”
白逸陽依舊風雲不變,“願聞其詳。”
童顏笑了,果然白逸陽不是迂腐之人,聰明。
“好,那就容我放肆的問一個問題,敢問白二公子在白家有幾分說話的權利?可有嫡壓庶出頭之說?”
她的話問得直白,但白逸陽覺得這個小女人滿肚子主意,就拿剛纔把慕公子叫出去,就知道現在要說的話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一個女人能一眼看穿自己在粥場的把戲,敢於在陌生的地方挑戰一方富豪和官府膽量和勇氣就不小。所以,他倒是很有興趣知道她小腦瓜究竟想什麼。
他也不拐彎,認真道,“白家家教甚嚴,向來只有妻無妾,所以,白家三子都是嫡出,而白某負責白家糧食水運的經營,如果是這方面的事白某自然能說話算話。”
童顏眼睛頓時瞪得銅鑼剮向蕭慕。
某壞蛋說人家暖牀侍妾一大堆,還說人家是庶出!
蕭慕聳了聳肩,言下之意,你已經是三個娃的媽,注意婦德。
童顏硬嚥了一口氣,在商言商,其他的先不論,總是有時間和這個混蛋算賬的。
她站起來,用手指敲了桌面,笑意漣漣,“那就好,如今我們好好的做一筆一石三鳥的大買賣。如果朝廷不作爲,定會盡失民心,所以,朝廷並不是不想出銀子賑災,而是實在拿不出銀子,因而逼白家出面,白家一出面,朝廷便會照樣子逼其他大商家出來一起賑災,這時朝廷纔會象徵性的出些銀子做做樣子,對否?”
蕭慕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點頭一笑。
白逸陽不置可否,沒有表態。
做生意要抓住需求方的實際需求,這點童顏非常清楚。
“其實,朝廷還有兩個理由,第一不希望大家知道國庫空虛,引起恐慌。第二,如今小皇帝是御王的嫡孫子,以御王的實力控制秦氏,做個暗中皇帝太容易了,可秦氏能有今天的位置,自然廢了不少力氣,她又豈能輕易放手?御王與秦氏的暗中較量是自然的,但如今最希望的不是得到權利,而是民心和朝廷穩定,這一切都需要錢。”
蕭慕和白逸陽眼神隨着她的話漸漸認真起來。
兩人盯着環臂抱胸立在他們面前的小人兒,忽然覺得她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她竟然能看到這一層,果然不簡單。
“所以,既然朝廷已經動手向白家施壓,自然過不了多久就會和白家攤牌,要求你們發動其他商家。然後朝廷就跟上來,表示朝廷出面賑災了。”
“朝廷未必逼得了白家,還有皇商在,我們白家可以將責任推到皇商身上去。”白逸陽笑着搖頭。
“皇商在被北地郡兜了底,這會兒想必蕭墨忙着向御王彙報,乘機想打擊柳家和秦家也不定。所以,皇商這條線此刻不敢輕舉妄動。”蕭慕及時接口。
“其實,朝廷需要喘息的機會,如果這個災晚兩年發生,秦氏或御王的權利塵埃落定,攢夠資本,他們自然不怕,如今倒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讓我們佔據了。”童顏笑着馬上道。
蕭慕看童顏的眼神不由深了深,她竟然有如此通透的水晶心肝。
白逸陽臉色微變,迅速看了一眼蕭慕。他是羽雀閣的人,消息靈通是自然的,他微擰的眉心多了份沉色。
童顏聞言也信心百倍,“所以,等朝廷來找白家的時候,就是白家的機會。”
白逸陽神色沉了沉,這會兒他多了七分的認真,他非常清楚祖父的心結,又關乎家族的興衰榮辱,這件事自然是頭等大事。
不由坐正了許多,“請說。”
童顏見兩人都很認真了,這才坐下,舉起茶壺在兩人的茶杯裡倒了九分滿,放下茶壺,沉靜淡笑,“朝廷需要錢,就給他錢。朝廷需要面子,就給他面子。朝廷需要喘息的時間就給他喘息的時間。”
白逸陽帶着疑惑看童顏,他還是沒想出來這個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如果白傢什麼都給了,那……
他緩緩搖了搖頭,“白家就是不想鋒芒太露,所以,用稀粥給災民,如果我們白家將低掏空了很危險。”
“不需要白家一分錢,讓朝廷借錢賑災。”
“啊……”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
童顏抿嘴一笑,“災情重點不是沒有飯吃,而是沒有足夠的種糧,如此下去將惡性循環,恐怕兩年都緩不過來。如果朝廷出面借錢購買種糧,再借給災民和江南郡的大農戶,度過糧食缺失的危機,朝廷既賺了面子,也不用出銀子。另外,朝廷讓借糧的人明年以收成按利息還官糧,朝廷不吃一點虧,還能多賺糧食。民衆不用出一分銀子就能熬過這一季度,出點利息自然會願意的。”
兩個男人眼睛一亮。
童顏也不賣關子,接着說,“白家以願意出面聯繫商家賑災爲要挾逼着朝廷答應這個方案。還有一個理由朝廷一定會答應,因爲這個錢由羽雀閣借出,我相信蕭墨非常想牽制羽雀閣,蕭墨會認爲這樣一來就會掐住羽雀閣的咽喉,逼着羽雀閣在借款未還的時間內乖乖聽話。”
本來依靠在雕花椅上的蕭慕眼珠子一頓,冰一般的剮向童顏,何時輪到這臭丫頭來指派羽雀閣的事情了?何況還是借錢給朝廷這樣的大事。
臭丫頭正口若懸河哪裡注意到他的表情。
“羽雀閣?”白逸陽眼睛瞟了一眼蕭慕,既然慕公子是以羽雀閣鬼公子屬下的身份邀請自己,那他的夫人說羽雀閣會出錢,那就肯定會出。不過,慕公子的表情似乎不太對,讓他有些疑慮。
童顏篤定點頭,“放心,羽雀閣會出的。”這時纔將眼睛移向蕭慕,而蕭慕的表情已經恢復自然,一臉不置可否。
白逸陽見蕭慕沒說話,也沒反對,也點頭,“如此甚好,恐怕也只有羽雀閣有資格和實力借錢給朝廷。”
蕭慕這才微微一笑,“自然,聽聞羽雀閣鬼公子要娶北寧王嫡女童酈爲妾,童酈的嫁妝還算豐盛,鬼公子可以動用這筆錢,自然會願意出的。”
童顏一怔,瞪他。
蕭慕含笑接上她暗藏怒氣的目光,笑意藹藹。
“什麼!鬼公子娶童酈?”白逸陽異樣的語調吸引了童顏和蕭慕。
蕭慕見他臉色變了,眼神一沉,“白公子認識童酈?”
童顏也好奇了,難道父親已經提及過童酈和白家的婚事?
白逸陽倏爾笑笑,只是笑有些勉強,“不認識,不過,北寧王和父親交情甚深,聽聞過她的名字。”
蕭慕勾脣,“童酈那樣的品質能嫁給鬼公子爲妾,實屬高嫁了。”
“慕公子此言差矣!”白逸陽臉色一變,“童酈名門閨秀,還是玄璣公主後裔,嫁給一個民間商人爲妾,這簡直是埋汰她!”
“可不是!像童酈那樣美若天仙、身份高貴的女子怎麼可能嫁給人家做妾”童顏頓時有種要捧着心肝奉獻上去的感覺,居然有人知道埋汰了自己,趕緊接口,就算不可能嫁給白逸陽,那也有個如此優秀的男人爲自己鳴冤,也可以氣氣蕭慕。
蕭慕依舊笑着,可眼神如冰瞟了一眼雙眼飄星星的死女人。
“可她答應了。”蕭慕收了笑,腳在桌子下踢童顏。
童顏被他踢一腳,咬牙瞪他,“童小姐那是被人脅迫。”
白逸陽一怔,“她爲何被人脅迫?”
“因爲皇上下旨要她嫁給蕭墨,所以求了鬼公子救她出去,誰知道鬼公子乘人之危。”童顏憤憤道。
“童二小姐……以前真的喜歡鎮國王爺……那如今呢?童二小姐在哪?”白逸陽人已經靠向前,滿臉關切。
童顏看着白逸陽,難道他真對童酈有意?就有了疑惑,“你怎麼知道童酈喜歡蕭墨?”
白逸陽沉默一會,“我……聽聞童酈對蕭墨很好。”
童顏歪着腦袋看他,他的眼中竟然有心痛?他果然喜歡童酈,沒想到她這個妹妹還蠻多人喜歡的嘛。
白逸陽忽然嘆了口氣,復而露出笑容,“童二小姐一定會幸福的。鬼公子勢力大。”
“哼,我覺得童酈嫁給你纔是對的,至少只得一心人相守到白頭是每個女子的夢想。”
蕭慕的臉色越來越黑,暗咬牙,擡腳又踢過去,誰知童顏腳一偏一隻腳用力踢向白逸陽,接着自己站起來順手將桌子不經意一推,正好看到蕭慕還沒收回的腳。
白逸陽一臉愕然看着蕭慕的腳。
童顏忍着笑,板了臉,“你這樣當面挑逗很不好。”
蕭慕氣得幾乎一躍而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白公子,抱歉,爺需要和拙荊好好談談,你先回去吧。”
童顏被他掐得痛,皺眉擡腳就對着他的腳狠狠的踩下去,“鬆手!”
白逸陽皺眉,這兩人看上去氣質高貴,怎麼老掐架?跟着站起來,“我願意和你們合作。”他的話讓童顏和蕭慕同時扭頭看他。
“我們還是抓緊商量下細節比較好。”白逸陽眼睛看着蕭慕抓童顏手臂的手。
蕭慕哼了一聲,極不情願的鬆開手,“正是。”
餘杭城府衙大門來了一羣黑色裝束的男子騎着統一馬鞍的黑色高頭大馬。
爲首的身姿挺拔,披了一件黑貂毛短褙甲,冰冷的面孔傲睨着府衙聞訊趕出來的張郡守。
張郡守擡頭一看,果然是鎮國王爺領隊到了門前,嚇得膝蓋一軟普通就跪在地上,“王爺請恕罪,下官不知王爺到城,沒有到城外迎接。”
蕭墨冷傲的翻身下馬,一句話沒說,大步往裡面走去。
寧邑帶着兩個侍衛緊跟進去。張郡守只覺得一股陰森森的風直灌脖子,腳都軟得快走不動了,硬着頭皮跟上去。
蕭墨直奔正廳,往正坐上一撩袍子坐下,寒刀一般的目光射了過來,“張大人,官倉大門被人當做粥場,你可知道?”
張郡守摸了一把額頭冷汗,“下……下官剛得到消息……可,那是白家……”
“啪!”驚堂木一拍,“白家如今沒有官職,那你是幹什麼吃的?竟然讓他們這樣放肆!江南郡的官糧儲備一向是最足的,爲何不放糧,如此令朝廷顏面何顧?”
張郡守嚇得忙顫悠悠的回道,“御王下令不準放糧,下官就算有十個膽也不敢私自放糧。白家開粥場是御王令下官去要求的,請王爺明察。”
蕭墨皺了皺眉,父王的命令?
他根據一路的探子消息發現救了童顏的一幫人沒有回凌州,反而直奔江南,他便直接跟過來。沒想到一路上看到的災情比想象中來的嚴重,這讓他有些吃驚。他的任務是捉拿駱風揚,穩住天極。賑災的事情是父王在管。所以,他本來不在意,沒想到進了城路過官倉竟看到一大羣難民一邊喝粥一邊罵着官府不作爲不賑災,這就讓他很惱火。
“王爺,大人。”一個衙役匆忙走進來小心翼翼的跪下行禮。
張郡守一見他,忙喝道,“還不快將查清的稟報王爺。”
衙役點頭,“啓稟王爺、大人,屬下查問了,在官倉門口設下粥場的是一個剛到餘杭城的外來婦人。可所有器皿和糧食都是白家給的。”
蕭墨臉一沉,“你的意思是白家和一個外來人勾結?”
“是否勾結屬下不敢斷定,但那婦人似乎來頭不小,而且能說會道,和白家二少爺幾句話下來,白家二少竟然全都聽她的,另外,她帶着三個很厲害的護衛,那護衛抄着京腔。”
京腔?
蕭墨蹙眉,羽雀閣的總部就在盛京,那救童顏的人很明顯是羽雀閣的人。如此,他更加確定童顏也在餘杭城。
一個黑衣長袍的高大男子走進來,衝着蕭墨行了行禮,“王爺,屬下查到那一行人正住在衙門對門大街的草根客棧。主子姓慕,帶着夫人和隨從。不過門外把守着幾個人,應該是身手極高的人,應該就是羽雀閣的人。”
蕭墨冷笑,“膽子真不小,如此堂而皇之!”
本來蕭墨打算進了城找到他們落腳點,就將人強了過來,諒羽雀閣的人不敢公然和朝廷對抗。誰知道他們竟然敢聯合白家拋頭露面的公開施粥,挑戰朝廷顏面,這件事牽涉面太大,又暫時不知道御王的想法,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壓下把童顏立刻搶了過來的衝動。
“去白家拜會老太爺。”蕭墨說着起身。
張郡守聞言臉一白。白家的老太爺本是他的頂頭上司,自從白家出事時,他可沒少暗地裡使壞舉報,他本來就怵白老太爺,所以,他每次見到白老太爺就像老鼠見貓異樣。
可蕭墨去他不可能不去啊,哀嘆一聲,忙跟上去。
白老太爺聽下人來報說鎮國王爺到了,冷笑一下,只是吩咐迎進花廳,並沒有出去迎接,等下人說已經到了花廳,才拄着柺杖被丫鬟攙着一起到了花廳。
蕭墨一見他的身影就站起來,收了冷意,就衝着白老太爺行了個平禮,“老太爺一向可好?”
白老太爺笑着擺了擺手,也不管禮節不禮節,擺了擺手,坐在酸枝雕花太師椅上,“王爺大駕光臨,可惜老朽腿腳不好,不便行禮。”
“老太爺不必多禮。”對白老太爺的態度蕭墨並不介意,白老太爺是元帝朝代的元老,白逸陽父親是前任一品官,比蕭墨封王還要早,所以,就算老太爺是平民不向蕭墨行禮也理所應當。
張郡守見老太爺對蕭墨的態度,自己不得不主動向老太爺行禮,老太爺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吩咐人爲蕭墨看座,卻不給他坐,他也只好訕訕的站在蕭墨身後,蕭墨在也自然輪不到他說話。
“老太爺真是心繫朝廷,設立賑災粥場,令蕭墨慚愧。”
“老朽的確心繫太皇帝,要是太皇帝還在,斷不會讓自己的子民餓得都快吃人了。可惜啊,如今剩下的都是蛀蟲,遲早會被淘空,哪裡還有富貴之日留給你們這輩皇子皇孫。”老太爺毫不客氣的話讓張郡守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蕭墨聽見也臉色微變,他的意思就連御王罵爲蛀蟲了,也把他扁成了只知道吃祖宗剩下的。
“老太爺教訓得是,所以,蕭墨前來與老太爺商議,要府衙一同開倉救災。”
張郡守臉色大變,“王爺不可,御王爺怪罪下來,下官擔當不起啊。”
“災民氾濫,眼看有人從中藉機作亂,意圖謀反,如若得逞,不是你一人擔當不起,是你九族擔當不起!”蕭墨厲聲喝道。
張郡守腦子嗡了一下,怎麼就擡到意圖謀反的高度去了,腳一軟,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地下,“王爺說得極是,極是。”
蕭墨皺眉,一個郡守這麼不中用,懶得再看他一眼,平息了心情,換了平緩的語氣道,“這次白家賑災可是吩咐了二公子負責?”
白老太爺可是混慣了官場,雖然自己清廉,可也看過不少官場貓膩,他自然明白蕭墨忽然想施粥和意圖謀反硬扯到一塊的目的。
想罷,微微一笑,“正是。我這個老二負責白家糧食和白家船運的生意,自然該他管。”
蕭墨沉默了一下,似乎難以啓齒,好半響,“二公子可能被人利用了。”
白老太爺其實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之前管家就已經將外來婦人鬧了一處的事情告訴他,他已經讓人派去官倉查看了,雖然很明顯是想給官府壓力,但是這個和白家的想法同出一撤,並沒有太過份的舉動,不可能是謀反,所以,他也就只是觀望。但是,如果蕭墨刻意提及,那就另當別論。
白老太爺臉色一沉,“哦,你是指有人向老二買施粥器皿和糧食的事情嗎?買賣之間很正常啊,何況官府不也希望民間自掏腰包爲朝廷賑災嗎?怎麼?這樣還犯事了?”
“原來如此,既然那人只是買了粥場那自然與二公子無關。來人。”蕭墨語調一沉。
本就跪着的張郡守馬上應了。
“府衙速派人到官倉門口,將鬧事者捉拿歸案,粥場立刻停止,如白家需要可以送回白家。”
老太爺面色一變,沒想到蕭墨不再打太極,直接抓人。可,這和白家的確沒有關係,他犯不着爲了一個外來不知底細的人出面維護。
蕭墨吩咐完,道了聲打擾便轉身走了。
白老太爺趕緊吩咐人去找二公子回來不提。
府衙的人得令立刻就派了十來個衙役趕往官倉大門驅趕施粥的人。
童顏他們三個正討論得熱烈就有人來報說官倉大門外鬧起來了。
白家的人也趕到傳了老太爺的話,白逸陽說了句小心,回家看看馬上趕過去的話,匆忙和家人回了白府。
白逸陽前腳剛走,木青後腳就進來,在蕭慕耳邊低聲說蕭墨到了。
童顏一怔,那麼快?她見蕭慕面色鎮定,目光沉了,知道他也顧慮,大白天的正面迎敵會有被認出的風險。一旦蕭慕被認出,她也就無法遁形了。
“你在這裡呆着,我去看下。”說着,她指了指木青,“你以前在宮裡當過差嗎?”
木青看了一眼蕭慕,見他沒有表情,便答道,“沒有,我是暗衛,從不在宮廷裡公開露面。”
“那就好,你帶着幾個蕭墨認不得的暗衛跟我走。”
蕭慕半響沒說話,木青看他。
童顏急得跺腳,“膽子那麼小,不去我自己去!”
蕭慕看着木青點頭,“人都帶去。”
“主子,那怎麼行,蕭墨很可能已經知道這裡了。”木青急了。
“放心,這裡有人能保護我,你們快點去。”
“不行,留下兩個做聯絡。不要再囉嗦了,否則,前功盡棄!”童顏說完,轉身跑了。
木青趕緊帶着人跟上,蕭慕走向窗臺看着童顏上了馬,六個人緊跟而去。
“木風。”蕭慕喚了聲,門外進來一個暗衛。
“主子。”
“你帶着這個到餘杭大碼頭按照這上面寫的尋兩個人。”蕭慕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環和一張黃絹遞給木風,“就說雲霞公主後裔有難,速速到這裡來。”
木風接過,點頭,轉身疾步而去。
童顏趕到官倉,見李三與吳中兩人帶着幾個乞丐和衙役對峙着。
“站住!”有衙役看到童顏帶着六個人趕來,忙橫着刀攔了過來。他們也聽說了這個女人帶的幾個護衛很厲害,不由有些警惕。
童顏掃了一眼,“你們是何人?”
爲首的衙尉聞言扭頭,一個黃臉婆居然敢倨傲地問他們是何人,餘杭城可不是盛京,到處都是隱藏的官爺,餘杭最大的官也就郡衙了,難道這女人看不到他們身上的官服嗎?
冷笑一聲,搖擺着走過來,“你是哪裡來的,敢問爺是何人!”
“不能問嗎?”童顏冷笑回了過去。
郡尉這下真火了,夠拽的!
“來人,把這些搗亂刁民抓了!”他一聲令下,衙役們嘩地圍了上來,可腳還沒站穩,手中佩刀還沒擺出來,砰砰砰,幾聲,個個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哼哼唧唧了。
郡尉這纔看到一個高大威武的人一串飛毛腿踢飛衙役後,正落在他面前,擡頭看去竟然比自己整整高了一個頭,不由打了個寒磣,可毆打朝廷命官那可是重罪,被泄了氣的氣焰立刻再燃了起來。
“膽大……”
等的就是他發火。
“膽大妄爲的狂徒!”童顏厲聲嬌喝,“既然敢冒充官府的人阻止行善施粥,來啊,扒了他們身上偷來的官服,給我打!”
李三和吳中正在暗中用腳踹倒在地上的衙役,聞言眼睛一亮,揮手,幾個醒目的小子哄地而上,三下五除二幾個衙役的官府便被拔了下來,有人丟過來幾個空米袋,李三和吳中率衆將衙役的腦袋用米袋套上,棍棒頓時狂落。那邊木青早就將郡尉的官服扒了下來,還嫌不夠,把紅色官褲也扒了,郡尉穿着一條兜風寐褲,嚇得緊緊抓住褲帶,生怕褲帶被抽了,木青沒動手,只是往他前面一站,森然的目光狠狠的剮他,他立刻就感覺冷颼颼的風從脖子直灌而下,腳窩子被人一踹,一軟,噗通跪下了地上。
拳頭、棍棒頓時如雨落下,平日裡捱餓受氣的災民們早就對這羣攪了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頓飽飯不滿,這下可有機會出氣了,他們可以當自己搗亂刁民,那也可以把他們當做冒充官服的人。
“打屁股。”
李三耳尖,喧鬧中聽到童顏的話,立刻就醒悟,抓住幾個小子吩咐了,小子們衝過去對打人的急急吩咐,衆人立刻對準屁股一陣狂打。
“吳中。把拔下的官服疊好,送回府衙去,順便報官,就說來了一羣流寇偷了官服來搶賑災的糧食。”
吳中聽見點頭,麻利地指了兩個婦人將十幾套官服疊了,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往府衙去。
木青和暗衛們對視一眼,對童顏的目光變了,於是更加警惕護在她周圍。
遠處一個老房子騎樓下立着幾個黑衣人,爲首的正是蕭墨。
因爲遠,自然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樣,可她的身姿卻一眼就認出是童酈。
蕭墨緊握拳頭,冷眸變得深幽透着戾氣。
可現在不是抓人的時候,眼下要緊的是讓餘杭穩定。忍了忍怒氣,對寧邑吩咐道,“派人去草根客棧,如果他們守衛不嚴,能抓就抓。”寧邑點頭帶了四個人去。
正在府衙裡等着將人抓來的張郡守等來的竟然是一堆官服,愕然了好半響,氣得跳起來,“來人,全都跟爺抓人去,簡直反了反了!”
吳中被張郡守撞得身子一歪,見一大羣衙役氣勢洶洶的往外衝去,有些緊張,可轉念一想,夫人那麼淡定要這麼做,自然不怕官府的。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官府,忙帶着人依舊端着官服跟了出去,一路跟在張郡守他們隊伍後面不遠,一路對着路過好奇的人說着有人欺負災民,冒充官服的人打人,官府冤枉好人,正要抓施粥的白家。白家在餘杭城名氣和聲望頗高,何況本地的人被災民攪得雞犬不寧,有人願意出錢設粥場讓本地人安生,他們也是非常擁護的,如果官府如此不作爲,這下憋了好久的民衆也怒了。一下子竟然集聚了越老越多的人跟着府衙的隊伍涌到官倉廣場去。
張郡守趕到場時,現場一片混亂,鍋被砸了,粥落了滿地。被打的人躺在地上呻吟,個個屁股都是鮮血直流,氣得他一叉腰就罵,“哪裡來的刁民,簡直反了,敢毆打官府的人。”
“他們是官府的人嗎?既然是爲何不分青紅皁白上來就砸鍋搶米?簡直是強盜!”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張郡守看了過去,一個婦人立在幾個打手一般高大的男子中間,想必她就是搗亂的人了。
哼了一聲,一指童顏,“來人,把帶頭鬧事的人抓了!”衙役兇巴巴的衝上來,被木青幾個往前一擋,還沒動手,手裡的刀倒是被人下掉了,都嚇得一愣。
“你敢反抗?”張郡守氣得渾身發抖。
童顏上下打量他,“原來是郡守大人。”
張郡守哼了一聲,“原來你認得正四品官服!”
“那太好了,各位,郡守大人親自出來開倉賑災了,不用再餓肚子了。”童顏的話讓一干積滿了怨氣的人紛紛激動起來了,一陣陣高呼着,讓張郡守招架不了了。
“本官……本官何時說了放糧了?”
“哦?不是放糧的?那就是來處置這些阻撓我們開設粥場的惡棍吧。”
“他們是……”
“難道說他們竟然是郡守大人派來砸粥場的?”童顏聲音忽然拔高,說得張郡守額頭猛飆汗,官帽滑到一邊,如同架在熱鍋上的螞蟻。議論聲更是高了,有些激動的人索性抓起棍子叫喊着要將昏官打死。集聚的人實在太多了,眼看郡衙的人無法招架了。
“放肆!”一聲冷冽的喝聲灌着十足的中氣,竟然讓喧鬧的人羣都聽得一清二楚。
衆人看過去,幾個高大威猛具絕對壓倒之勢的黑衣男子往這邊大步而來。
童顏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蕭墨直接出現了。下意識的摸了摸面具,幸好帶着面具,他不至於大庭廣衆之下抓自己吧?何況身後還有木青他們。心裡安定了許多,也就坦然地看着他走過來,而他的目光竟然一直盯着自己,對周遭的混亂狀況視而不見。
蕭墨徑直走到距離童顏只有五尺遠處,站住腳步,冷眸橫掃場內,他逼人的氣場盡然讓在場的人都不敢說話。
“張郡守,開倉放糧。”他的話讓在場的足足愣了好一會,有人反應過來,頓時歡呼起來。
張郡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可虎賁衛隊的護衛已經走上來,往他左右一站,仿若門神一般,嚇得他一哆嗦,忙衝着手下,“趕緊去喚守糧官迎接鎮國王爺!”
官倉的守糧官就算不屬於郡守管,可鎮國王爺來了,也得聽不是?其實張郡守還是很高興的,至少不需要夜不能寐,生怕哪晚衝進來個難民把自己給砍了。
民衆這下歡呼了,一些去奔走相告,一些涌到大門準備等着放糧,都忘了粥場的事情了。
童顏皺眉看着這一切,如果真的放糧了,她的謀劃也就很可能廢了。
她正想着,蕭墨已經轉身冷冷的盯着她。面前的女人面黃肌瘦,穿着款式普通面料還算高檔的褥裙,卻也感覺到她身體消瘦,難道她的身體還沒恢復?
童顏被他逼視下,鎮定地對木青低聲說,“叫李三和吳中收拾器皿還給白家。”木青冷冷的掃了一眼看到獵物到嘴一般的蕭墨,吩咐另外一個人去叫人,自己緊緊的守在童顏身後。
童顏想快點離開是非之地,自己轉身待要離開,一陣冷風逼將而來,木青和暗衛已經衝上來,蕭墨的人也同時動作,幾個人一下就槓了起來,而蕭墨已經箭一般飛快的一步上前,攔在她面前。
童顏剛擡頭想呵斥,誰知臉上一痛,他竟然撕掉了面上的薄皮。
暗衛大驚,奮力衝了上來,童顏揮了揮手,“木青住手!”
木青不聽,一把扯住童顏就要將她往後拉,蕭墨同時出手,手中的劍尖頂住木青胸膛,眼睛卻死死的盯着童顏,抓住童顏的手力越來越大,又氣又怒低喝,“果然是你!”
剛纔就猜到是她,可真的看到這張臉,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心裡似乎落了一塊石頭,她安全了,卻又有種被愚弄的憤怒。
童顏冷冷一笑,“鎮國王爺大庭廣衆之下攔着民女的去路是何道理?”
蕭墨冷瞪了一眼木青,“你不跟我走,這羣護衛必死無疑!”
童顏知道蕭墨說得出做得到,安撫木青道,“沒事。”
木青哪裡肯放,梗着脖子強硬無比,“不管是誰,誰敢碰我家夫人,我定不饒他!”
“夫人?”蕭墨聞言大怒,“她是誰的女人!”
“我的。”一聲輕漫卻透着霸氣的聲音傳來。
童顏聞言一驚,蕭慕的聲音!光天化日下,他不怕被蕭墨認出來?
她扭頭,一怔。
鬼公子?
兩條黑色如蛇緞帶已經飛了過來,如飛箭一般向蕭墨襲擊而來,蕭墨拔劍一揮,將黑鍛削成數截,沒想到其中一條拐了個彎,瞬間纏上童顏的腰肢,人就像風箏一樣飛了起來,落入帶着銀色雕着鳳凰浮雕的面具的人懷抱。而他披着漆黑髮亮的貂皮大氅,仿若黑煞一般忽然降臨。童顏擡眸望他,他的眼眸含着似笑非笑。
“你……怎麼來了?”
鬼公子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將她放下,在她耳邊輕吹暖風,低喃道,“救我女人來了啊。”
大庭廣衆之下他動作那麼旖旎,童顏莫名其妙的臉發騷,趕緊推開他,這纔看到他身後跟着兩個三十來歲男子,一個穿着鈷藍袍子穿着黑貂無袖長禙,一個穿着暗紅袍子裹了一條雪白狐狸毛,兩人皆都俊逸無比,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貴氣一看出身不凡。這兩個男子瞪大眼睛神情有些激動的看着她,好像是認識自己。
蕭墨劍眉緊蹙,沒想到鬼公子居然會出現在大白天,難道爲了這個女人,他竟然也打破自己的一貫神秘做派了嗎?
鬼公子面具下紅脣微勾,“鎮國王爺忘了童家二小姐已經我的女人了嗎?”
蕭墨臉一黑,他自然不能說自己搶先帶走了童顏,又被鬼公子搶走了。
冷哼一聲,“三媒六聘都沒下,何談是你的女人!”
“你又怎麼知道沒下?”
“誰能證明!”蕭墨氣得狠狠的盯着童顏。
“我們是童酈的孃家人,是否可以證明呢?”其中一個男子傲然向前走了一步,背手朝着蕭墨睨了一眼,“本王和四弟就是爲了我們玄璣皇族血脈酈兒的婚事而來。”
聽到玄璣皇族,蕭墨一怔,上下打量說話的人,這才認出來是玄璣三王爺蒙昭和四王爺蒙怡,只因十多年未見,容顏有變化,一時沒認出來。
“三舅舅,四舅舅!”童顏驚叫着。
孟昭疼愛的看了她一眼,“好孩子,舅舅來遲了。”
蒙怡哼了一聲,一步上前,奪過被蕭墨抓住的童顏手臂,“莫不是鎮國王爺欺我玄璣無人,將我玄璣公主遺遺孤欺凌得淪落到任爲人妻的地步?簡直不把玄璣放在眼裡!”
蕭墨臉色微變,玄璣兩個皇子出現在江南,他竟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這說明什麼?說明國門防守不嚴,他的信息系統不夠發達。但是,在他們面前,他自然必須保持着氣度,畢竟玄璣如今的情況他還莫不到底,也不想得罪。何況,他們竟然和鬼公子一起出現,難道說羽雀閣和玄璣關係已經深到如此地步?所以,目前要對付的不是玄璣,而是羽雀閣。
張郡守抖索着跑來,“啓稟鎮國王爺,官倉的糧只夠放兩天的……”
江南郡下轄十二個縣,真的全放了,數額將是巨大的,可鎮國王爺就等於御王爺的話,二如今御王爺協助幼帝監國,那就等於皇帝的話,而鎮國王爺是御王爺最喜歡的兒子,自然他的話不能不聽。
蕭墨正生氣着,冷眼一瞪,“將所有的糧倉都打開!如父王怪罪,本王一力承擔!”
張郡守長大了嘴巴,好一會低聲提醒,“王爺,這可都是明年的種糧啊……”
“放!”蕭墨厲喝一聲,手裡的劍一轉頂住了他的脖子,震得張郡守的耳膜都快破了,脖子頓時僵硬,嚇得他趕緊轉身跑了。
童顏和鬼公子飛快的對視一眼。
種糧放光了,他們正中下懷。
“沒想到大家都在。”白逸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笑着走來,衝着蕭墨行了禮,“草民拜見鎮國王爺。”
蕭墨見是白逸陽,臉色忙收回一些,“白二公子不必多禮,你也是舉人出身,不能稱作草民。”
白逸陽哈哈一笑,“如今在下的確是草民。”轉身對孟昭和蒙怡抱拳行了禮,“聽聞玄璣兩位王爺和鬼公子大駕光臨餘杭城,真是令餘杭蓬蓽生輝。我爺爺和父親聽聞消息,想請二位皇子、鬼公子和王爺賞光到府裡一座,特擺下宴席款待,不知是否賞光?”他的目光飄向童顏,猛然一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忍住了。
蕭墨忍了忍,有白家做東,那自然不是壞事,至少給他喘息的機會,好好謀劃。
“好。”
鬼公子看了一眼蒙昭和蒙怡,兩人沒有反對,便可成行了。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鬼公子對童顏輕聲道。
童顏盯着他的眼睛,想說什麼卻沒法說,只得輕聲說,“你真要去白府?”
鬼公子亮眸閃過一抹喜色,“不用擔心。”
童顏見他只跟着兩個帶着面具的護衛,白府什麼態度她還不清楚,鬼公子可謂獨闖龍潭,萬一蕭墨下令抓了他,縱然再好武功,也架不住人多。
“酈兒,有舅舅在,你的夫君不會有事。”孟昭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笑盈盈的道。
“酈兒?”白逸陽失聲低叫了一聲。
鬼公子目光一愣,掃了他一眼,“正是,她便是北寧王嫡出兒女童酈。我的夫人。”
白逸陽一陣,目光頓時黯然。
鬼公子見他模樣,紅脣才彎得如月牙,心情好了些。
童顏沒注意白逸陽的一樣,忙收了擔心,輕哼了一聲,“我不擔心他,是他欠我銀子,舅舅可要幫我盯好了。”
孟昭和蒙怡抿嘴一笑,蒙怡伸手就在她腦袋揉了揉,“放心,他跑不掉。”
童顏瞪了一眼鬼公子,還不知道他和舅舅們說了什麼,他們怎麼就認定他是自己夫君?一擡頭就看見蕭墨可以吃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只好跟着木青先回客棧。
蕭墨盯着她的背影直到上了馬車,纔將目光移回鬼公子身上。那晚天太黑,基本沒看清他的模樣,如今細看身高體型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面具的嘴角一直宛如月牙,似乎永遠帶着輕漫不羈的笑意,不由怒從心生,他征戰沙場十幾年,還沒有被誰如此輕漫過。
“鬼公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是上不得檯面,見不得光?”蕭墨冷笑。
“真面目下也掩藏了很多醜惡,我帶個面具又何妨。”鬼公子哈哈大笑,
白家似乎早做了準備,宴席已經擺上了。
白老太爺一見玄璣兩王爺都在,先是愣了愣。蒙昭是見過白老爺子的,也不擺皇子的譜,熱情的上前拱手見了禮,“白老爺子可還記得孟昭?”
白老爺子面色複雜,看了一眼蕭墨,一笑,“果鄭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大駕光臨,白府真有幸。”
蒙昭哈哈大笑,“當年在玄璣見到白老太爺蒙昭才十五歲,白老爺的風姿深印我心。”
白老太爺是當年陪同御王同去玄璣迎娶雲霞公主的大臣之一,他去玄璣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當年玄璣出產了一種水稻,產量極高,白老太爺當時是戶部侍郎,對這件事非常上心,希望玄璣戰敗,討個水稻的方引產到盛淵。自然,他對待玄璣的心情與御王不一樣。
宴席很快就開席了,桌上除了敬酒的聲音,沒有一個人多說話,幾方勢力都在暗自揣摩。
他們這邊在暗自較量,童顏那邊倒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木青,你家主子就是鬼公子?”童顏憋了半響還是問出聲。
木青板着臉不吭聲。
童顏無法,揮手,“你出去吧。”將門關上,她需要靜一靜。
蕭慕就是鬼公子,那以鬼公子的傳聞和做派一般不輕易露面,可能就是擔心自己過多露面始終是會露出端倪的吧。可今天蕭墨會不會認出他?人就算再裝,本身的氣息是無法掩蓋的,畢竟兄弟幾十年,蕭墨難道不會察覺?
正心神不定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
她沉了心,“進來。”
“主子。”帶着哭腔的喊聲傳進來,進來的竟然是廖啓東和翠果。
童顏剛站起來,就被哭得稀里嘩啦的翠果撲上來一把抱住,“小姐,小姐,好在你沒事啊。”
童顏笑着拍她的背,“沒事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嗎?”
翠果又哭又笑的忙着抹眼淚,又忙着打量她,“沒受傷嗎?”
童顏笑着搖頭,“嫚兒呢?看到她了嗎?”
翠果點頭,“恩,看到了,就是看到她了才擔心小姐呢。她傷得那麼重。”
“我真沒事,要不早回凌州了。嫚兒和鐵冧的傷勢怎麼樣?”童顏的心不由揪緊了。
“鐵冧和嫚兒都被接到羽雀閣養傷了,他們有專門的大夫照看着,小姐不用擔心。”翠果將童顏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事才鬆了口氣,剛收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
童顏拍了拍她的手臂,“傻丫頭,你家小姐哪那麼容易死啊,還沒賺夠錢呢,還沒給翠兒尋個好夫君呢。”
翠果聽見這話也哭不下去了,喃怪的推了一把童顏,“小姐這會子還有心情說笑!”
“好了好了。對了,你們怎麼來了?”童顏看着廖啓東。
廖啓東眼圈也是紅紅的,想必也非常擔心,吸了吸鼻子,“是郡王爺要帶翠果來,我想着你都到了餘杭,我也順道來看看你,另外這個店也是才盤過來不久,讓你看下有沒有要改的地方。”
“蕭堯來了?”這下可熱鬧了,不過有他攪局,蕭慕應該比較好藏身。
鬼公子……他就是蕭慕,這個念頭在童顏腦海裡劃過,心裡不禁有些懊惱,這個傢伙將自己瞞得死死的,顯然就是不信任自己。轉念想,他也的確需要一個身份讓他行走江湖啊。
廖啓東點頭,“郡王爺現在去白府了。”
聽見蕭堯去了白府,童顏懸着的心放下一半,蕭堯那傢伙看上去頑劣,也絕頂聰明,自然會想辦法幫蕭慕的。
“對了,廖叔,你來的正好,這個掌櫃不能用。”
廖啓東一怔,“怎麼了?”
“貪財、不誠實。”童顏將她用銀子收買他的事情說了,廖啓東臉色一沉,“哎呀,這樣真不能留,何況我不能時常在這邊,萬一出事就會連累我們。”
“正是,草根客棧的位置好,卻是在衙門對面,萬一出事也定是被人懷疑有什麼陰謀的,這樣反倒不好了。”
“那我趕緊想辦法找個人來頂替。”
童顏想了想,“正好有個人選,廖叔你也看下是否合適。”
她吩咐木青去白家粥場將李三和吳中找來。她看到自己剛纔被困着,李三和吳中一直在外圍着急,後來鬼公子他們到了,李三和吳中見插不進來,只好將器皿擡着往白家走。如果他們兩個聰明的話一定會在白家粥場等着她的消息。
果然,不一會兒木青將兩人帶來。
李三和吳中見到童顏的真顏都是一愣。
“放肆,敢這樣看我家小姐。”翠果不幹了,衝上去,擋住兩人的視線。
李三和吳中這才醒悟過來,忙磕頭,“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童顏笑笑將翠果拉到一邊,“快起來,什麼不識泰山,我還是我啊,不過帶了個面具方便行走罷了。”
李三有些激動,站起來卻不敢直視童顏,“小姐的容顏一看非富即貴,小的可不是沒眼色嗎?”
吳中也是低着頭,“望小姐恕罪,之前以爲……”
“以爲我是婦人是吧?”童顏爽朗一笑,“我的確是姑娘,不過沒那些繁縟禮節,我們又不是沒打過交道的,這會子還不好意思嗎?”
李三和吳中這才坦然許多,可看着絕美的少女容顏依舊有些惶恐,忙後退一步站得遠了一點。
童顏也不矯情,指着凳子道,“都坐吧,翠果叫小二上茶。”
廖啓東忙道,“我去吧,順便看看。”童顏知道他的意思,點頭讓他去了。
翠果扶着童顏坐在牀邊上,李三和吳中也膽子大了,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認真的豎起耳朵。
“我看你們兩個很是精明,又是相熟的,想問你們有沒有和我一起做生意的想法?”
童顏的話讓他們兩個瞪大了眼睛,“啊?做生意?”
他們兩還想着是不是小姐給分工做,哪怕賣個半奴生也好,好過不知道餓肚子的日子還要多久。
童顏點頭,“是啊,你們家裡都是幹什麼的?”
“小的家裡本是開個糧鋪的,這不連吃的糧都沒有了,哪還有糧賣啊。”李三無奈搖頭。
吳中憨笑,“小的是種糧的,咱兩是一個村的,所以,我家的糧總是賣給李三。”
童顏點頭笑了笑,“李三好像識字?”她看見他和白家人交接東西的時候寫了東西。
李三不好意思的臉一紅,“小的參加過鄉試。”
“他可是我們村裡的秀才,可惜……家裡沒錢繼續讀書了。”吳中笑着道。
“哦,厲害啊。”童顏立刻睜大眼睛,懂得做生意的秀才纔是最佳人才。
廖啓東帶着小二端着茶和點心上來。
童顏站起來,揮了揮手,讓小二下去。李三和吳中也趕緊站了起來,見她對廖啓東很尊重,也感覺這個是個大人物,忙對廖啓東行了個禮。
童顏見兩人很聰明,打心裡喜歡。
“這位是寥掌櫃,是我生意的夥伴,我和他一起做着這家客棧,不知道李三有沒有興趣做個二掌櫃?”
“啊?二掌櫃?”李三愣住了。吳中立刻就笑了,忙扯了差李三的衣袖,“快答應啊。”
童顏看他們神色是沒問題了,便笑着對廖啓東說,“廖叔,剩下的你和他們談吧。”
廖啓東點頭,“小姐,你快些休息吧,看你臉色不大好。”
童顏點頭,對着李三和吳中笑着說,“你們兩個好好的跟着廖叔幹,一定會有出息的。”
李三和吳中感激地一邊行禮,一邊跟着廖啓東往外走。
“對了,我見有幾個機靈的小男孩不錯,想必也是你們認得的,找幾個來,這裡也需要人。”童顏忽然叫住。李三忙應了,廖啓東知道她是要培養人,應着說聲放心吧,帶着兩人下去。
翠果這才鬆了口氣,“小姐,你的臉色真是不好。我去幫你弄些熱水沐浴吧。”
童顏這才真覺得筋疲力盡的,懶懶的靠在牀邊,由着翠果去忙乎了。
等沐浴完,整個身子都舒爽了,靠在牀上看着翠果幫她弄衣服。
“是蕭慕的人讓你來的嗎?”
翠果見問,扭頭一笑,“我沒見到他,是羽雀閣的人帶來消息,說郡王爺要去江南。嫚兒姐姐將兩位舅王爺的信物讓人帶來了,知道小姐到了餘杭,我們就急着下來,就怕萬一碰不上舅王爺,小姐也……”說着想着心酸處,眼圈又紅了,忍不住坐到牀邊,拉着童顏的手,“小姐,嫚兒說你們逃出來的經過,嚇得翠果心都快停止了,那麼危險,差點……翠果不能再失去小姐了。”說着,眼淚啪啦啪啦的掉下來。
被人關心着,總是讓人心暖的。
童顏眼圈紅着笑着抹去她的眼淚,“放心,你家小姐強大着呢,哪能死呢。”
翠果猛點頭,卻嗚咽着說不出話來,索性趴在童顏的腿上哭了起來。
童顏心酸的拍着她,跟着自己的確難以預料未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也不好過。
門被人推開。
童顏擡眸正對上那具下露出的一雙亮如星辰的眸瞳,她一怔,不由道,“天,你回來了。”
他見她怔怔的模樣,薄脣彎起,“盼爺回來?”
翠果聽見聲音,忙爬起來,一見到那個面具,嚇了一跳,驚叫着,“鬼公子!”
他手指指了指門口,示意翠果出去。可翠果忽然張開雙臂將童顏護在身後,“你不準傷害小姐。”
“翠果,你先下去。”童顏輕笑,翠果這孩子就是實心眼,她能對抗傳聞中的鬼公子嗎?
翠果扁了扁嘴,扭頭看童顏,見她笑着像沒事人樣,疑狐的瞪一眼面前無比霸氣的男人,咬了咬牙,哼了一聲,“小姐,他敢亂來,就大聲叫,翠果就在門外。”
童顏抿嘴一笑點頭。
鬼公子收起笑容,冷聲道,“你再不出去,我就把你從窗戶丟下去。”
翠果渾身一抖,咬牙推門出去,可仍然不死心,將門縫開了一點,露出一隻眼睛監視着。忽然一陣光芒直刺眼睛而來,嚇得她忙後退一步,差點掉下樓梯,領子又被人提溜起來,擡頭一看,一個俊得可以比寧邑比美的冷酷男子俯視着她,接着就被人像丟小雞似的往旁邊一丟。
翠果無奈,只好爬起來站在樓梯廊上,萬一小姐叫起來她能聽見。
“你的人對你可真忠心。”
童顏擡頭看着那張面具漸漸放大,猛然伸手去揭他的面具,卻被他一把握住柔荑,薄如刀片的脣微微揚起,低魅誘惑的聲音緩緩的飄出脣瓣,仿若魔音一般鑽入她的耳膜。
“你確定要看我的真容?凡是看我的真容的人,要就死了,要就永生做我奴僕……哦,現在可以多一條,就是做我的女人。你可以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