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an的和氏璧2加更^^】
“你先別急着否決此事,先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後在做決定。”壽寧侯手裡拈着一粒白棋,一邊說話,一邊看着自己跟前的棋盤。這盤棋他下了有兩天了,平日在府裡,他除了聽些小曲,逗逗小貓外,最大的消遣就是下棋。不過他的棋下得很臭,而悔棋也是他的樂趣之一,所以現在他基本是找不到願意陪他下棋的人,身邊那些朋友一聽他要下棋,立馬腳底抹油,跑不掉的就直接推病不見。所以,如今他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悔來悔去的,一盤棋下個十天半個月是常有的事。
壽寧侯說完後,也不等蕭玄應聲,就朝他招招手:“來來來,先陪我下一會,你能回府的日子是越發少了,這地方如今是連我都覺得沒意思。”
聽了這話,蕭玄微頓,便走過去,在壽寧侯對面坐下,然後他才注意到,印象中一直是很高大的父親,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了。他記得小時候,父親極是疼他,相對花蕊夫人那等嚴厲且強勢的母愛,壽寧侯更像一個慈父。從小到大,壽寧侯從不要求他什麼,只是讓他跟着葉院長好好學習,也不曾在學業上苛責過他,更沒有要求他一定要考上什麼功名。所以兒時,相對花蕊夫人,他其實是更親壽寧侯。
只是在他的記憶中,壽寧侯和花蕊夫人的感情一點都不像夫妻,特別是當他懂事後,這樣的感覺更加明顯。他記得很清楚,壽寧侯和花蕊夫人的第一次吵架,是花蕊夫人決意要將他送到京城去的時候。
在那之前,他從未見過父親對母親大聲說過話,有時候甚至是母親當着小輩們的面喝斥父親,而父親也不見惱。然而,那一次。他站在明華堂門口,聽到壽寧侯對花蕊夫人憤怒地咆哮,甚至將花蕊夫人屋裡的一個花瓶給打碎了。也就是自那之後,壽寧侯就再不管府裡的事,並開始養貓養花養鳥養女人。從那後,侯府裡進出的女人就多了起來。不過基本都是賤籍女子,因此花蕊夫人自是不放在眼裡,甚至還做主給壽寧侯擡了兩個妾。只是第二天,壽寧侯就將那兩女人給打發的鄉下的莊子那了,當日花蕊夫人的臉色鐵青了半天。然後冷冷一笑,跟康嬤嬤道了一句:“真是蠢貨,以爲我是那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只會用這等法子監視他。”
“這個地方,能不能保得住,主要看你了。”壽寧侯猶豫了又猶豫後,才終於下定決心,將手裡的棋子輕輕落在一個角落處,然後又看了一會,才笑眯眯地道,“我老了。一直也沒什麼作爲,不過是靠着祖上的蔭庇得個體面罷了。當年我差不多跟你這麼大時,被天上忽然掉下來那麼大的一個餡餅給砸到。一時被砸得有些暈了,自個樂呵的許久,唉……”
蕭玄不說話。認真地落了一子。
壽寧侯眉頭一皺,忽然道:“不行不行,光顧着跟你說話,剛剛不留神就給下錯了,重來重來!”
蕭玄似早料到他會這樣,也不攔着,瞧着他拿起那粒白棋後,便也將自己剛落下的黑棋給撿起。
“還是你知道孝順,西園那幾個臭小子,就沒一個像話的,跟他們下盤棋能氣死人。”壽寧侯滿是欣慰的點了點頭,只是跟着就帶着幾分憤慨道,“還有你那大哥,更是不孝,整日不知在做什麼,連陪我下棋的時間都沒有,說他什麼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壽寧侯說到這,就擡起臉,看了蕭玄一眼,嘆道,“子乾啊,你可別跟你大哥學啊。”
“父親多慮了。”蕭玄待壽寧侯落子後,想了想,便換個位置將自己的黑子放下,然後接着道,“大哥有政務要忙,自然沒有太多的閒時間。”
“哦,這一步你走錯了!哈哈,可不許悔!”壽寧侯眼睛一亮,忙啪地落下一子,然後將吃掉的三粒黑棋給撿起來投到蕭玄這邊的木盒裡,“你大哥那不過是個閒差罷了,能有多忙。”
父子兩正閒聊着,一個相貌普通的丫鬟就捧着新沏好的茶走了進來,將茶盞小心擱在旁邊的几上後,才道:“漣漪姑娘問,侯爺什麼時候過去聽曲兒,那支新曲她們已經練好了?”
壽寧侯擺擺手:“晚上再說,你去跟她們說,也別練什麼新曲了,昨兒那兩首挺好。”
“是。”那丫鬟便欠身退了出去。蕭玄聽着她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後,纔看向壽寧侯:“這丫鬟伺候得可盡心?”
壽寧侯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再盡心不過了。”
蕭玄淡淡道:“父親若不喜,就隨便找個藉口打發出去吧。”
“隨她折騰去,她在我身上能折騰出什麼事來。”壽寧侯搖頭,然後看着蕭玄道,“那些謀算和隱忍的心性你是都隨了她,之前我很欣慰,你沒有跟着她一塊發瘋。只是現在,我瞧着三兒媳後,也開始有些擔心你了。”
蕭玄輕輕落了一枚棋子:“父親擔心什麼?”
“不捨就不得啊。”壽寧侯手裡拿着一粒白棋,看着跟前的棋盤道,“就像這盤棋,我下了十幾年,每次都捨不得一粒棋子,於是思前想後,處處顧忌,總是悔了又悔,最後就只能這麼死在一塊。”
蕭玄臉色微變,壽寧侯看着他嘆道:“你是處處都隨了她,在感情上她是藏得深,你呢是收得緊,只是一旦爆發,就真說不準會出什麼事。當年鳳十一娘死時,我是懸着一顆心吶,如今,是輪到三兒媳了。”
蕭玄將手裡的棋子放回木盒內,整了整衣袖,然後道:“父親不必多說了,此事我不會答應的。”
壽寧侯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跟她果真是很像,不過這事三兒媳還不知道吧,而且葉院長那邊會贊同你嗎?”
……
蕭玄進了明華堂後,便瞧着葉楠夕真坐在花蕊夫人旁邊,幫忙理一些絲線,兩人還不是說上兩句。
葉楠夕瞧着蕭玄後,便看着他笑了一笑,花蕊夫人打量了他倆一眼,就對蕭玄道了一句:“前幾日鳳家的幾位親戚過來了,王夫人做東,也我請了我過去。今兒我便回請她們一次,你們有段時間沒有回來了,順便趁着這機會陪我一塊吃頓飯,晚上就歇在府裡,也免得客人上門後,瞧着不像話。”
“是。”蕭玄遲疑了一下,倒沒多說什麼,就乾脆地應下了。
隨後,這屋裡的氣氛陷入幾分尷尬,葉楠夕和花蕊夫人半就沒有什麼可說的,而花蕊夫人跟蕭玄因這些年發生的種種事,也早將母子關係弄得僵了。所以事情說完後,三個人在屋裡,竟半天沒出來一句話。
花蕊夫人有些氣悶,特別是看着蕭玄總將目光落到葉楠夕身上,更是憤怒。
又沉默了一會,花蕊夫人才壓着心頭的隱怒,淡淡道了一句:“行了,你先出去吧,夕娘就留在這陪我。”
葉楠夕正理着絲線的手微頓,她倒不是怕待在花蕊夫人這邊,而是即便什麼都不說,只跟這個女人坐在一個屋內,都有種很沉重的壓抑感。而且,如今她和花蕊夫人早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根本沒必要再裝樣子,於是,她便看了蕭玄一眼,蕭玄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還有事想跟夕娘說,母親若是覺得悶了,我讓人去請幾位弟妹過來。總歸晚上開宴,她們也會過來,就讓她們早些來陪母親說話。”
他說着就往外喚了一聲,即有一位丫鬟走進來,康嬤嬤看了花蕊夫人一眼,又看了看蕭玄,忙道:“這種小事不敢勞三爺,老奴一會吩咐她們就是。”
葉楠夕放下手裡的絲線,站起身對花蕊夫人道:“那我就先失陪了。”
花蕊夫人冷着臉看着他們出去後,好一會才慢慢閉上眼,重重地吐了口氣,才道:“叫他過來。”
康嬤嬤會意,讓那丫鬟出去,然後也退了出去,約一炷香的時間後,康嬤嬤才重新返回,走到花蕊夫人身邊低聲道:“剛剛三爺陪侯爺下了會棋,侯爺還是時不時地悔棋,侯爺沒說別的,就是三爺讓侯爺悔棋,侯爺很高興,只說三爺孝順。”
“孝順!”花蕊夫人尖聲道,“他知道什麼叫孝順,那個蠢物日日只知道自己玩樂,什麼都不爲他着想,他倒知道孝順那蠢物!”
康嬤嬤忙安撫道:“說白了都是那女人作的孽,夫人這會兒可別跟三爺生氣,倒便宜了她。說什麼也先忍着這一會,日後有她好看的。”
……
葉楠夕同蕭玄一塊出了明華堂後,不由輕輕吁了口氣,然後看了蕭玄一眼:“今晚的宴是衝着你來還是衝着我來的?”
蕭玄沉默一會,便道:“何必管他們的事。”
葉楠夕輕輕一笑:“專門宴請鳳家人,多半是衝着你來的。”
蕭玄正要開口,卻聽到一聲低笑,隨後就見蕭時遠從旁邊往他們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