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蕭玄說着就一邊脫下外衣,一邊往她的牀走去。
葉楠夕瞧了他一會,直到他在她牀上坐下,開始拖鞋的時候,她纔有些不敢相信地走過去,打量着他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兩字?”
蕭玄將鞋脫了後,擡眼看她,遲疑了一下才道:“是。”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靜得如他們真是和睦相處多年的夫妻,只是那眼神,卻還是閃過幾分複雜和無奈。兩人明明是多年夫妻,卻眼下的相處,連他都覺得多了幾分陌生和拘謹。原就該同牀共寢的夫妻,卻獨處一室時,竟讓他生出幾分莫名的緊張。
葉楠夕怔了好一會才道:“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讓你睡在這?”
“我就歇在你身邊,你安心睡你的。”蕭玄說到這,遲疑了一下,就轉開目光,微微皺了皺眉補充道,“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你想對我做什麼!”葉楠夕說出這句話後,就吁了口氣,接着道,“已經給你收拾好廂房了,你去那邊睡吧,不用跟我擠一個屋。”
蕭玄乾脆不理她,將腿往牀上一擡,就躺了下去。
葉楠夕瞪圓了眼睛,平日裡總是一本正經,悶騷到極點的男人,竟給她玩起無賴的做法。與其說她覺得彆扭,不如說是被他這態度給刺激到了,什麼事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非得要這麼給她一個看着辦的態度。
“你――”葉楠夕被氣得笑了,點點頭道,“行,這裡就先讓給你。”她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卻剛走到門口,他卻從牀上下來,一手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一手壓住將被她拉開的房門。
只是他做出這個阻止的動作後,卻沒馬上開口說話。只是拿下巴碰着她一邊的鬢角。溫熱的氣息碰在她臉色,葉楠夕微側過臉,看着他道:“你――”
“算了,你若真的不喜歡,我今晚就睡在榻上。”他說着便放開她的胳膊,只是壓住門的那隻手卻未鬆開。頗有種她不往回走,就不鬆開的意思。這樣的動作,帶着幾分壓迫性的曖昧,他雖沒碰到她,但此時兩人靠得太近。於是彼此都能聞得到對方沐浴完後的味道。
蕭玄垂下眼,便看到她微鬆的領下,修長白皙的脖頸。
許久沒有碰她了。今夜這麼貼近一看,特別是如此刻這樣的動作,兩人間的身材差異愈加明顯起來。真的清減了許多,蕭玄眸色微黯,又道:“夜裡跟我獨處一屋,讓你這麼在意嗎?”
詢問的華語,卻被他說得如哄求一般,聲音依舊那麼好聽。特別是眼下,幾乎是附在她耳朵旁開口,那帶着磁性的暗啞聲線令她差點就起了雞皮疙瘩。真不知他是無意。還是天生就有這等**的本事,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足以令人覺得他似已情根深種。
葉楠夕低頭笑了笑,然後轉身,擡手在他胸口拍了拍,一邊將他往後推開,一邊道:“夫君,你再不跟我說實話,我真會誤會夫君是沒有我不行呢!”
見她回身了,蕭玄覺得剛剛忽然生出的緊張陡然一鬆,就算之前再怎麼忽略,如今他已是不得不承認,他的情緒受她影響得太厲害。剛剛她一轉身,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就從牀上躍起,對她執意不願跟自己同屋共寢,他說不出自己到底是生氣還是失望。
葉楠夕走回屋裡,然後看着蕭玄,一副等他說話的樣子。
蕭玄嘆了口氣,想了想,才低聲道:“有些人以爲我早一步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消息,所以一直盯着我,而我需找出到底都有哪方的人蔘與其中。所以,今晚他們有可能會動手,因此我不能不看着你。”
“既如此,剛剛爲何不說。”
“我甚少去說不能確定的事,而且說了也怕你會覺得不安。”
葉楠夕看了他一會,再問:“這事不會是跟那張琺琅屏風有關吧?”
今天,他最反常,最引人主意的舉止就是這個。
蕭玄卻道:“那張屏風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用來引蛇出洞罷了。”
葉楠夕忽然笑了,然後搖了搖頭道:“我就說,夫君怎麼可能就因爲我喜歡而一擲千金呢。”
女人的思維跳躍得真厲害,蕭玄怔了怔,這種事,他明明沒有解釋的必要,可此時,他卻忍不住開口道:“你若不喜歡那張屏風,我就不會選它了。”
事情既然說明了,她自然就沒有要出去,或是趕他出去的必要。葉楠夕往牀上一坐,然後笑着道:“夫君心中有大志向,我能在這其中佔有一席之位,讓夫君能特別考慮到,實在是榮幸,之前倒是我不識好歹了。”
看着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聽此時出自她口的這一番話,讓他分不清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她僅是說着玩玩,或是,在諷刺他之前的解釋。
“夕娘――”他不由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有些事,解釋清了,卻反不如不說。
葉楠夕淺淺一笑,然後往牀上一趟:“既如此,我就先睡了,今兒確實太累了。
她說完,就真的閉上眼,剛剛還一副非趕他出去不可的樣子,此時竟就這麼坦然地在他面前睡下。轉變之快,令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到底是真的介意,還是僅是爲了跟他賭氣?怔怔地看着那張睡顏許久,他才轉身,往擺在屋裡的那張軟榻走去。
“被子在衣櫥裡,覺得冷就自己拿。”他才坐下,葉楠夕忽然就道了一句。他看過去,卻見她依舊安靜地閉着眼,就好似剛剛那句話,只是她的夢囈一般。
……
雖是打算,要等着看到底會生什麼事,但她今日確實是覺得異常疲倦,加上心裡放鬆後。於是不到二更半,葉楠夕就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了過去。
然而,就在正坐着夢的時候,忽然被冷不丁響起的刀劍聲驚醒過來。屋裡很暗,睜眼就是漆黑一片,宛若她剛從棺材裡醒過來的那一瞬,她僵硬的動了動脖子,突然現她旁邊竟睡着一個人。
胸口猛地一跳,卻還來不及品嚐恐懼的滋味,身邊的人即轉過身按住她道:“醒了?別怕,沒事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感覺肩膀上傳來堅定的力量,她剛猛地擡起的那顆心放了下去,然後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
他什麼時候爬上牀的?!
剛剛陡然響起的刀劍聲忽然消失了,隨後又傳來幾個聽着很是細微,但卻給人很是危險的感覺,就像是什麼銳利的東西突然劃破空氣一般。深夜的氣氛,緊繃得像是拉到極限的弓弦,似下一刻馬上就會斷掉。
“外面?”葉楠夕忽然想起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忙道,“綠珠她們……”
蕭玄低聲道:“她們不是目標對象,沒有人想節外生枝,她們不會有事的。”
似乎是被他平靜的聲音感染,葉楠夕覺得之前僵硬的身體慢慢鬆緩下去,於是又問一句:“你,不出去看看?”
“你一個人不怕?”黑暗中,一直注意着外頭的蕭玄轉頭看了她一眼,只是隨後又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一會再出去。”
既然蛇已經出洞入籠,他就得將這齣戲做足了,好收線。
此時,蕭玄已經坐起身,黑暗中,他即便只是坐着的背影,看起來也是異常高大。葉楠夕也坐起身,聽到身後的動靜,蕭玄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別起來,安心睡着,不會有事的。”
“會不會……死人?”
蕭玄沉默一會,才低聲道:“別擔心。”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五更了。”
快黎明瞭,難怪天這麼暗,聽說,黎明是人睡得最香,並且是警覺性降爲最低的一個時間。葉楠夕抱着腿坐在牀上,看着擋在牀沿的背影出神,他不會是這一整夜都沒合過眼吧?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坐了約半刻鐘後,蕭玄聽到外頭的暗號,才動身下了牀,並對她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裡待着,我讓丫鬟進來陪你,天亮後你再出去。”
他說完,就去將牀邊的紗燈點起,然後穿好衣服,再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片刻後,綠珠和紫草皆是心有餘悸地走進來。
“有人死了沒?”葉楠夕忙問了一句,此時她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紫草搖了搖頭,綠珠卻點了點頭。
葉楠夕一怔,紫草忙解釋道:“好像是有死的,不過不是紫竹林的人,三奶奶放心。”
葉楠夕鬆了口氣,然後道:“天快亮了吧。”
“在半個時辰天就亮了。”紫草走到葉楠夕身邊,幫她拉了拉被子,“好像三爺讓人去報官場了,大約天一亮,官兵們就會過來。要不三奶奶再睡一會,明兒怕是又有得忙了。”
……
東邊的天剛剛現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侯府的明華堂這,早起的灑掃丫鬟才拎着水往地上一潑,就瞧着康嬤嬤一臉急色的從外頭走進來。
片刻後,那屋內即傳出花蕊夫人既憤怒又不敢置信的喝斥聲,並且還帶着很嚴重的起牀氣。灑掃的丫鬟趕緊領着水桶,遠遠避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