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剛纔和孩子他爹在地裡幹活,回來就煮飯。一直都忙着呢,都沒注意到這些。要是再晚些時候,高先生還沒回來,那就只能去山上找了。”那正在廚房洗碗的女人,還特意把冷飯給我們熱熱,放在桌上。
我現在哪有什麼胃口,看着桌上可口的農家菜,心裡面又是擔心凌翊在幽都的情況,又是擔心白道兒和高天風在山上的情況。
可牀上躺着的這個藍毛熊孩子,闖了大禍,自己也傷的不輕。
胸口的傷不深,但是第二天肯定是要送去市區醫院,進行縫合之類的小手術。腦袋上也是被敲了血洞,也不清楚有沒有敲出腦震盪,之後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我給那孩子包紮完傷口之後,張靈川就摟着那個被五通神附身過的紫毛熊孩子回來了。那紫毛其實沒有身大的毛病,只是被附身了以後太傷身了,加上靈魂被震盪,所以心裡受了不小的打擊。
當然這一次附身,他起碼要少活十年。
張靈川把那紫毛熊孩子放下之後,發現那藍毛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好了,一顆心也都放下了。居然是坐在桌前,拿了碗筷,就在那兒狂吃。
他真是餓瘋了,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往嘴裡塞東西。
等風捲殘雲把飯菜都吃差不多了,他纔打了一聲飽嗝問我,“我都忘了問你,你吃飯了嗎?”
他現在纔想起來問我吃了嗎?
這裡面的吃的,都被他一個人掃蕩了大半。
“我吃過了。”我也是怕張靈川尷尬,所以不好跟他說實話,說自己沒吃。
反正我也沒什麼胃口,我的胃口在被五通神親過以後,全都餵了狗了。
張靈川點了點頭,喝了一口湯,“你吃過就好,高先生那邊有消息嗎?”
“我問過這家人了。他們沒看到高天風下來。”我的手指頭在這兩個熊孩子的額頭上觸碰了一下,他們兩個今天進過這件事,腦門上都有些燒。
但我不是治活人的醫生,也不敢胡亂用藥。
現在,有沒有辦法上醫院,這裡沒有什麼直接通往外面的交通工具。距離高家祖宅,步行得走兩個多小時。
“這座墳山上去下來的話,頂多也就是兩個多小時。哪怕耽擱時間了,也不會太長,三個小時的時間足夠。現在,都晚上九點多了,我怕高先生在上面遇到麻煩。”張靈川有些擔心高天風和白道兒的處境。
我也很擔心他們的安危,可眼下真的是沒辦法去找他們,電話打了好幾通都沒接。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從山上下來,不過他們從山上下來,一定是會給我們打電話的。
“不過,大晚上的進山找人不容易。如果今晚上他們都沒回來的話,明天一早恐怕就要請村子裡的村民一起找了。”我給躺在牀上的兩個小屁孩蓋好了被子,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白熾燈在眼前閃爍了幾下,我眯上了眼睛,眼皮子跳了一下。
張靈川點了點頭,把碗筷都端了出去,又找人家要了一間臥房睡覺。鄉下人家裡,別的不多,就是閒置的房間多。
只是一開始不知道要住人進去,所以有些髒亂。
我和張靈川打算打掃了,就在裡面各睡各的,反正張靈川是絕七情六慾之人,絕不會有什麼其他想法。
那個五通神說的話,我還真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打掃乾淨了房間,我便將房間裡的兩張摺疊牀打開,在上面分別鋪上褥子,蓋上棉被倒在牀上就睡了。
這兩天實在是太多事情發生,把人弄的是精疲力竭的。
尤其是,我剛纔因爲五通神的事情,整個人都別的有些精神恍惚。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張靈川不顧一切,強迫我用瑞士軍刀刺破他喉嚨的一幕。
這一幕實在太恐怖了,心臟就好似要炸開一般的難受。
猛然睜開眼睛,去看誰在旁邊摺疊牀上的張靈川,他呼吸淺淺根本就剛纔步入地獄死亡的樣子。
心又放了下來,額頭上的汗液也乾透了。
只是眼前一個黑影蹁躚而過,他在我牀頭放下了一本藍色的小冊子之後,一雙烏眸寵溺繾綣的凝視着我。
恰似一池秋水,寧靜清冽。
見我睜開眼睛,他便轉頭就離去,烏黑的長髮恰似一匹柔軟透亮的綢緞一般的好看。
在這樣昏暗的房中,我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威嚴而又邪異的氣勢。
只是那一瞬我就從牀上徹底的清醒過來,打着赤腳就從後面將他抱住,語氣有些驚慌,“不要走,不要走。爲什麼來看我了,又……又着急走呢?我和寶寶都很想你,你……”
他爲什麼來看我,又躲着我?
難道凌翊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心頭有些怕了,還是厚着臉皮緊緊抱着他不肯鬆手。
手不自覺的遊走到他的胸口,他冰冷的胸口上溼漉漉的,好似又什麼冰冷粘膩的液體在往下流淌。
用手細細一摸,居然是摸到了一把古代纔有的箭矢。
他受傷了!
那些冰涼的液體,是他的血液。
我的心跳一時間加快了,他是因爲受傷了,不想讓我看見纔會躲着我。凌翊總是這樣逞強,從來只讓我看到他強大的一面。
我的脣哆嗦了,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一樣,想說話,卻在胸口似乎堵上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堅冰。
心疼,卻說不出話來。
他這般受苦,比我自己受苦還要難受千萬倍。
“小丫頭,我……這個樣子不想讓你看見。”他冰涼的手輕輕的掰開我的手指頭,語氣冰涼的就好似滄冷的井水一般,沒有任何的溫度。
他手上沒有力氣,所以連我摟住他的手都掰不開,語氣更是飄忽的如同白色的雲霧一樣,無所依憑。
飄飄渺渺的,讓人覺得虛無。
我緊緊的摟住他,“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打算去哪兒?”
探魂符在我的掌心出現,我偷偷的查看他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十分的虛弱,而且好似被重創過一樣。
到底是誰傷的他?
他……
他在幽都,可是叱吒風雲的存在啊。
“咳咳咳……”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竟然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我急忙上前去托住他的身體。
他的身子沉沉的倒在我的胸口,下巴靠在我的肩頭,“原想着把生死簿給你送來,便回去找嫿魂療傷。想不到你現在感知的能力越來越強,竟把我發現了。”
生死簿!
他放在我牀頭的是一本生死簿嗎?
我想起了斷頭奶奶說的話,他在幽都爲了一件東西,和那個神秘的女人起了衝突。他是因爲和那個女人爭鬥,而受了重傷嗎?
我不知道爲什麼鼻頭酸酸的,淚水從眼眶裡涌出來,手指頭壓在他胸口流血的部位,“你是爲了生死簿才傷的嗎?如果會受這樣重的傷,大可以……大可以不要這個生死簿啊。”
“小丫頭,你是我的全部,奪不回生死簿,我又怎麼對得起你?”他的手輕輕的環住我的後背,身子沉重的就像塊石頭一樣。
他似乎極度虛弱和痛苦,身子輕微的顫抖着,“幫我。”
“幫你什麼……”我有些手足無措,將他用力的摟住,“凌翊,我……我這就叫人送我回江城,我……我讓嫿魂試着醫治你。”
“來……不及去江城找她了,你來。”他的語氣中少了平日裡帶着的三分曖昧邪異,變得堅毅無比,好似一柄鋼鐵鑄成的利劍一般。
我有些迷茫,“我……我來?”
“對,幫相公拔箭,好不好?”他似在哄我,虛弱的語氣冰柔下來。
我感覺手臂上的力氣一下就抽乾了,整個人都變得害怕起來。我並不害怕拔箭,我是害怕失去,我怕我做的不好,對凌翊造成傷害。
我將他的身子輕輕的放在牀上,咬着脣低眸看着牀榻上臉色蒼白的他。他居然還有力氣衝我邪魅的笑着,手指頭觸摸着我的側臉,“聽話,小丫頭,相公不會有事的。”
“相公,我……”我的手指頭在牀褥上抓緊,卻不小心觸碰到了那本生死簿。
那本生死簿上,也有一種溼漉漉的感覺。
原來上面早就被他的血液浸透,他是在用生命幫我拿會這一本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冊子。我眉頭微微一緊,將雙手握在了那支箭矢,“好,我聽你的話,相公。”
“沒事的,我不會死的,我還要保護你和孩子。”他伸手擦去了我眼角的淚水,眸光冰軟的凝視着我。
那那支箭握在手中,是一種冰冷的燒手的感覺。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凌翊會傷的那麼重了,原來是因爲這支箭矢,似乎能一點點瓦解掉靈體身上的三魂七魄。
我現在即便有肉身庇護,可是一摸之下,靈魂還是受到了影響。
猛的,我一下決心就將箭矢拔出來!
他心口的血液也跟着噴涌出來,在那一瞬間他口角不斷的涌出鮮血來。那柄黑色的箭矢在我手中化成了黑色的煙霧,消失不見了。
眉頭緊皺的他,好似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一樣。
我看着牀上渾身是血的凌翊,整個人掏空了一樣,心冰涼一片,居然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我不會治癒靈體啊。
我的手壓在他的胸口,淚水奔涌而下,冰涼的血水浸透我的手掌心和手背。也淹沒了我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在這時候,居然沒有了動靜。
它不是能救人的嗎?
看着凌翊更加蒼白,已經更加紊亂的三魂七魄,我心頭有些絕望。生怕只要輕輕一眨眼,他就會從我眼前消失。
“別緊張,蘇芒,有我呢……我有辦法能救凌翊大人。”張靈川溫熱的手搭在了我肩頭,他語氣深沉而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