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再父母面前表明態度,陸天養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已經似從地獄升到天宮的感覺,冷峻的面容下掩蓋得是今生不負阿九的決心。
屋子中,唯一會失望得爲姜氏。
她並非不認可陸天養的才幹,或是嫌棄陸天養爲成國公庶子,失望只是因爲阿九選了一條很難走的路。
每個當媽的人都希望女兒婚後平順。
爲此,姜氏當初可以聽信莫冠傑的建議把寶貝女兒許配給一無所有,名聲兇惡,有天煞孤星之稱的陸天養。
阿九不敢同姜氏目光對視,略有緊張的耷拉腦袋,孃親的擔心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娘,女兒很難找到比他更適合女兒的夫婿,懇求孃親成全。”
“有很多人比他更適合你。”
“夫人……”
姜氏淡薄的目光掃過去,莫冠傑連連擺手,“沒事。”
陸天養邁步走到阿九身邊,卻並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如同上次阿九在長公主和昭華郡主面前做得一樣,伸手握緊阿九的手,眼神不錯的看着她。
莫冠傑因爲難而皺緊的眉頭慢慢鬆緩開,端起茶盞慢慢的寬茶,小口小口的品茶。
這樁婚事看似是他決定的,沒阿九點頭和陸天養的努力也到不了今日。
即便陸天養有那麼複雜的出身,被昭華郡主時刻恨着,他仍然堅定的認爲,陸天養是唯一能配得上阿九。給阿九幸福的男人。
他們不僅容貌般配,各方面都是天作之合。
陸天養心思深沉,手段陰狠。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是說他錯,而是缺了……莫冠傑想到阿九說得詞——陽謀,讓敵人都無話可說,辯無可辯的‘理論依據’。
這些阿九完全可以彌補。
而聰慧的阿九有時太沖動,有時太冷漠,一般人會以爲阿九有兩個。會懼怕太聰明的她,不動十足的腦筋,不把她時刻放在心上。沒有人可以接近她。
她對許多人都懷着本能的戒心。
莫冠傑有時想倘若阿九不是自己和姜氏的親生女兒,或是他對阿九有一丁點的虧待,阿九許是根本就不會認他。
爲此莫冠傑挺傷心的,同阿九相處越發小心翼翼。生怕哪做得不好。當父親再小心也會有疏忽。他希望陸天養能影響阿九,讓她不那麼鋒利,敏感。
這些話,莫冠傑不敢同姜氏說,夫人會認爲他找藉口和理由。等到阿九說服夫人,他纔好私底下爲這門婚事說好話。
當着孩子們的面,他還是要給夫人留面子的。
阿九長翹的眼睫低垂着,目光落在交握在一起手上。“在娘看來,我可以選擇的人很多。沒錯,我可以無動於衷的嫁給任何一個陌生男人,過着娘認爲的平順日子。”
手再一次被握緊,手背上沾着他的汗水,原來他會緊張嗎?
阿九一直覺得自己上輩子過得挺幸福,不缺什麼,被她放棄的都是不值得珍惜的,今生碰見陸天養後,不知怎麼她心裡有些遺憾。
只是遺憾——沒有體會到愛情。
阿九不缺愛人的勇氣,可缺少讓她愛上的那個人。
陸天養出現了。
“我想同他試試,娘,無論怎樣我都會過得很好。其實太平淡的日子,什麼都有您和爹,以及外祖父撐腰,也聽沒趣的。”
“你的意思是你選的陸天養不懼怕我們?”
阿九:“……不是,他很尊敬你們。”
“侯爺先領阿九出去,我單獨問問他。”
“夫人。”
“娶走我女兒之前,我不能單獨同他說說話?”
“好,好。”
莫冠傑安撫明顯有點動怒的姜氏,“你說,說多久都成。”
“沒事。”陸天養緩緩鬆開阿九,輕聲說:“師孃不會太過爲難我。”
“嗯。”
阿九總不會說自己母親的壞話,完全站在陸天養這邊,她做不出,當然姜氏有可能更爲生氣。
隨着莫冠傑出門後,客廳只剩下姜氏和陸天養。
客廳的門關上,莫冠傑並沒走遠,遙遙的向客廳張望,“你說他們能說什麼?”
“許是婚後如何安排吧,娘根本不想我同昭華郡主再起衝突。”
這也是阿九最爲難的地方。
客廳中,姜氏同陸天養對視良久,又沉默了好一會,連她也不得不承認陸天養和阿九極爲般配的。
像陸天養這樣俊帥到極致的男人世上難尋,自信……即便面對姜首輔也是自信的。
起碼姜氏不會找一個過於依賴妻族的女婿。
無論他出現再何處,他總會是衆人注目的焦點,旁人別想從他身上搶走任何一絲的光彩。
“昭華郡主曾是我的密友,我們無話不談,相處時間不長,然彼此的情分很濃,第一次見面,我就有預感她是我這輩子不多的密友。”
“我早已不在意郡主以前做得的事兒。”
“如同郡主最疼兒子,我和她交情再深也深不過對阿九的疼愛。阿九嫁給你,自然而然我同她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的親近了。”
姜氏坦露一絲的遺憾,“我不會爲她開脫,站在你的立場上看,郡主罪大惡極,不夠慈悲善良,可站在陸凌風的立場看,她只是一個母親,略顯偏執,太過拿庶子不當人看的嫡母。”
“倘若是您……”
“我不會選成國公,所以不存在倘若。”
姜氏對曾經打動萬千少女心扉的成國公陸江沒有一丁點的興趣,只覺得這人看不透,當時……成國公也看不上只是舉人之女的姜氏。
“我不求你一定要對阿九好。一定要做到什麼,因爲那些承諾太過虛無縹緲,我也不會讓你發毒誓。”
姜氏目光灼灼。盯着陸天養,“我只求你答應我一點,別讓阿九淪爲另一個昭華郡主,別讓她成笑話。當你不在意她的時候,把一切告訴她,我想阿九會離開,不會再糾纏你。”
“不會有那麼一天。”
陸天養捂着胸口。很氣姜氏不肯相信自己,“我不是成國公。”
“可他是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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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蠻擔心遺傳因素的,昭華郡主那麼認真的教導陸凌風都無法讓他完全改變。陸家遺傳給後世子孫的某些性格很強。
陸天養頓時無語,好半晌突出一個詞,“操蛋。”
“嗯?”姜氏這回的笑容比方纔真心了許多,“也許齊王殿下能讓你更像個男人。”
對比成國公。姜氏對齊王的印象很好。雖然平時看不出來,每次齊王罵人說髒話的時候,她總會皺眉不贊同。
倘若昭華郡主當初選了齊王,會不會如今是他們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孩子們的婚事?
她對昭華郡主,莫冠傑對齊王,場面絕對比現在火爆,也比現在值得期待。
哪怕他們幫着齊王篡位,都比現在強。陸江……始終無法讓姜氏安心。
“四歲之前的事兒我都不記得了,師母。我很早就跟着義父,其實除了我臉曬不黑,比義父英俊,在邊關他們都看不出我們不是父子。”
陸天養本能得向齊王身上靠,“齊王早已經取代了他,義父就是我父親。”
“你以爲齊王很好?”
“……您不是說義父挺好?”
“以後齊王殿下有個萬一,你當如何?”
“竭盡所能,相助義父。”
陸天養毫不猶豫的坦露野心,“師母,我和義父所擁有掌控的財富,權勢,兵力,沒您想得弱,義父粗中有細,只要我和阿九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平平安安的,他可以匹敵任何人,也是最佳的人選。”
“義父這輩子太過重情,只是被他信任寵愛的人沒有幾個,恰恰我就是一其中最重要的一人。”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國家大事,遠不是我同你三言兩語就定下的。既然阿九選了你,以她的性情定是把方方面面都考慮清楚了。阿九嫌棄日子過得太平淡,然她也不會選一條死路,牽連姜家和莫家的路走。”
再大事的決策上,姜氏還是很相信阿九的,這丫頭就不是會爲感情而喪失狼判斷的人。
阿九把齊王和陸天養的準備看在眼裡,可能早已經確定他們有自立或是篡位的勝算。
“您是答應了?”
“我不答應,你當如何?”姜氏調侃自己的女婿,“讓你義父搶婚?”
“不。”
陸天養搖頭道:“您會看到我的努力,直到你點頭爲止。”
姜氏眼裡閃過一絲欣慰,很快默默的搖頭,女婿的話,不可信,這人竟撿好聽,自己願意聽的說,同成國公陸江像父子。
“你去吧。”
“……”
陸天養下意識摸了摸鼻子,說錯話了?猶豫了一會,問道:“我和阿九會住伯爵府。”
“無論你是否回成國公府,都是阿九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以後過日子得是她,我只負責再她嫁你之前指出其中的難處。你有本事讓阿九乖乖的同你搬回去,我也不會跳出來橫加干涉。”
姜氏看出陸天養不甚在意此事,微微一嘆,“你還不明白血脈對一個家族的重要性,便是當今也無法強硬的隔斷你和陸家的關係。”
尤其是陸天養還只是庶子!
生母身份可以說很高貴,世出名門,足以同千年世家沐家相比的名門,不過一切的榮耀隨着神武帝一統江山,她自甘做妾而煙消雲散。
如今帝國百姓把他們當做逆賊,前些年姜氏偶然聽莫冠傑提過,殘存的復國餘孽中有不少是東遼名門之後,其中也許就有陸天養的生母那邊親戚。
姜氏按着額頭,着實太麻煩了。
“陸太夫人在世,成國公還在,陸家各房大多羣居。”
“我不會回去。”
“天養,這事只怕由不得你。你祖母未必捨得你,把你圈在身邊,昭華郡主也可隨時掌控你,甚至成國公可以藉由你影響齊王殿下。”
“……”
“你心裡是明白的,只是下意識的逃避罷了。”姜氏點破陸天養的心思,“阿九也是明白的,許是看得比我更深,只是她現在還存着一絲的妄想,或是沒做好準備。”
“娘。”
阿九推開房門,端着溫茶走進來,“您還沒說完?爹都着急了呢。”
莫冠傑在外面跺了跺腳,鬼丫頭,誰着急了?
還沒出閣就向着陸天養?
“你來得正好,過幾日是你及笄成人大禮,你還有什麼要求就一起說了,一輩子就一次別留下遺憾。”
“簡單點就好,我不想弄得太隆重。”
阿九沒客氣,說出自己的要求,“贊禮不必勞煩長公主,昨兒我已經給她去信婉拒了。”
“我會同你爹說,拒絕長公主,已經請了你外祖母出面。”
“嗯。”
阿九點點頭,名不正言不順的長公主顯然爭不過外祖母首輔的夫人。
陸天養默默的聽着母女兩人的話,尋思着阿九及笄還缺什麼物件,顯然姜氏爲自己的掌上明珠考慮得很全面,他左思右想,根本沒什麼可送阿九的。
簪子……他可不敢提出送阿九,代表着父母對女兒期許和祝福,哪怕他能拿出最好的簪子,姜氏也不會用他送的,沒準還會罵他一頓。
賓客已經在儘量縮減了,陸天養自然不能再請一些人來觀禮撐場面。
他如今只有爵位沒官職,科舉會試棄考落榜,比起仕途持續走高的莫冠傑差遠了,更別提坐鎮中樞的姜首輔。
完全幫不上忙,陸天養很是沮喪,便想着不如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及笄過後的婚禮上面。
成親是兩家的事兒,他有足夠的資格給阿九安排一場盛大的婚禮。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阿九眼角餘光掃過一臉興奮的他,這人腦子是不是壞了?一個人傻笑什麼?
封爵後,陸天養把以前的宅邸重新修繕一番,裡面的佈置富貴舒適,又很符合他世襲伯爵的身份地位。
陸天養剛進門就見管家衝過來,“成國公太夫人等您有一個時辰了。”
他的身份大白天下,是帝都熱議的話題,備受矚目。
管家不敢把陸太夫人拒之門外。
倘若他對陸家還有一人有些印象,就是拄着龍頭柺杖從客廳出來的陸太夫人。
四歲前他幾乎在她身邊養大的,也因爲她的維護,他躲過了幾次中毒,或是給陸凌風獻血。
哐當,柺杖落地,陸太夫人手臂顫抖,眼含熱淚,抓住陸天養的雙肩,“你爲什麼……你早到了帝都,知道自己的身世,怎麼不給我送個消息?即便你擔心郡主,你還有我啊,這些年……我一直念着你,不信郡主他們說得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