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等人在老太太面前有哭又鬧,攪和得屋子裡每一刻安靜。
最疼的兒子被抓進衙門生死未卜,老太太怎能不擔心?
讓人攙扶着,老太太領着一衆娘子軍氣勢洶洶的殺向莫冠傑的書房,結果無論她們怎麼折騰,求也好,罵也好都無法讓莫冠傑鬆口說幫忙周旋。
莫冠傑只答應保證她們在牢房裡少受些苦。
老太太差一點被‘大義滅親’的莫冠傑氣背過去,一甩袖子,惡狠狠的說道:“沒良心的畜生!我就不該來求你。“
莫冠傑面色一變,垂手站在一旁,被老太太咒罵怎能不傷心?爲人子只能忍着,聽着。
“走,沒有這個孽畜,我也能把老大和老三救出來,看看將來誰求誰,不曉得幫襯兄弟,以後他有事兒,誰會理會他?”
老太太氣勢十足的出了書房,直奔外院而去,大太太一邊用帕子擦眼,一邊琢磨着心事,拽着女兒緊緊跟上老太太,一擁而上的長房母女很快把三太太母女等人擠到一旁。
三太太擠不上去,不甘心的戳了女兒一把,小聲問道:“你同你表哥怎樣?”
“娘,陳表哥不是不好,女兒不喜歡,連鄉紳都算不上,您同大伯母,月表姐爭什麼?”
莫家的姐妹中,最出色的就是莫冠傑的三個女兒,其餘丫頭資質平平,容貌僅爲清秀,因爲她們常年在老家。學得東西和阿九不同,又因爲三房之間的隱藏矛盾,堂姐妹很少在一處玩耍。關係更說不上親密。
“你懂什麼?”
三太太狠狠的腕了不知好歹的莫七一眼,“沒有好處的話,你大伯母她們能爭着強着賣好姨老太太?我聽說……你三表舅是貴人之子。沒看眼睛長到天上去的南宮月一個勁的纏着你表哥?論親疏,你比月丫頭近多了,論相貌才幹,你也不比她差,怎麼就爭不過?”
“月表姐再爭也沒用。”
“怎麼?”
“我想陳表哥許是看上了別人。”
“誰?你大伯母家的丫頭?”
“爹還在衙門裡關着。說這些有什麼用?”莫七輕輕嘆息,“其實最該去求得人是九妹妹。”
“九丫頭?你太高看她了。”
“是娘把九妹妹看得太低,等爹身上的官司了結。咱們一家就搬出去吧,最好直接回老家去。”
“你怎能如此沒有志氣?”
“帝都是好,可是非也多,貴人更多。像咱們家這樣的連螻蟻都不如。指不定被人牽連遭罪受苦,還不如回老家做個富家翁,看守祖業,日子過得簡單平順,鄉里親戚也能高看咱們一眼。”
莫七見母親略有動心,“在二伯父府上,總不如自己家裡,咱們看守祖墳代二伯父盡孝。只要二伯父官路亨通,必不會虧待我們的。娘也可以安心教養弟弟,督促弟弟讀書,萬一弟弟像二伯父,您一樣得封誥命,到時候再進京安享晚年,再不用看別人臉色。”
“你弟弟……”
“他生母早就死了,養在您身邊就是您兒子,只要您對他好,他敢不孝順?”
“七丫頭,見慣帝都的奢華富貴,你就甘心?將來你堂姐妹都高嫁名門,你不後悔?”
三太太就這麼一個親生女兒,對庶女庶子總是差上一些的。
“名門好嫁?娘,我不如八妹妹,九妹妹,還不如尋個簡單富足的人家。您也不用擔心爹不同意回鄉……”
她說到此處,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從外院衝出來,高聲叫嚷着備車,備車,一直在莫家修養的三舅老爺也收拾齊整,被丫鬟們攙扶着登上馬車。
不得不提一句,舅老爺陳廣才面冠如玉,穿上錦袍顯得頗爲儒雅。
莫七拽住想要湊上去的三太太,“此事咱們萬萬不能摻和。若是莫家得好處,祖母必不會忘了三房一份,父親經過這次磨難,也該明白帝都太難混,我和您再一起勸勸他,他一定能聽進去。”
“你說她們去做什麼?”
三太太沒空深想女兒的話,大太太等人滿眼的期望火燙,“都怪你,沒聽到她們的話。”
“阿九,你說我可是孝順兒子?”
莫冠傑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對來安慰自己的阿九苦澀的問道:“我錯了麼?”
阿九心被狠狠的戳了一下,若不是自己……也許爹就不會被老太太罵爲孽畜,端着笑臉:“爹認爲自己做錯了?您什麼時候變得不自信?”
“……”
“您可是我爹啊。”
阿九臭屁的撐着書桌,高揚起腦袋,“我是誰?”
莫冠傑伸手捏了捏阿九的鼻子,“阿九啊,你娘……”
“爹沒聽過一句話,女人都是心軟的?除非您把我孃的心傷透了,她纔會怨恨,報復,否則……適當的示弱……許是有意外的收穫哦。”
阿九俏皮的向莫冠傑眨眼,“趁着娘還沒徹底心死前,爹可要加把勁兒,用小弟留住娘,您和她這輩子也不見得會幸福。”
“你娘擔心我虧待了你。”莫冠傑喉嚨發緊,停頓一會道:“阿九,你是我最疼的女兒。”
“我知道爹偏心我。”
莫冠傑之所以讓阿九幾次三番讓着莫昕嵐,最主要並非他對莫昕嵐的愧疚,而是對自己親生女兒莫昕嵐的客氣生疏。
“我從沒想過讓你吃虧,嵐姐兒心事太重,也曉得你並非好強爭勝只要虛名的人,所以纔會……以後阿九也不必再謙讓嵐姐了,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有些事你越是讓。越是妥協,嵐姐兒越是不明白。你娘不好管教嵐姐兒,我既是爲她生父。要擔起教養的責任。“
莫冠傑嘆息道:“女不教,父之過,想留住你娘,先得教好嵐姐兒。即便因爲惹了非議,我也要管好她。”
阿九點點頭,心裡卻說,其實八姐姐莫昕卿可能更需要注意。不過,莫昕卿一貫小心謹慎,不容易露出馬腳。而莫冠傑對庶女的莫昕卿是最不在意,在莫冠傑看來莫昕卿好壞與否根本不重要,將來挑個良善人家遠遠的嫁出去也就是了。
“老爺,老爺。”
小竹子跌跌撞撞的撞開房門。“鎮國長公主府上的管家來請您。夫人,和九小姐。”
阿九心打了哆嗦,率先開口,“祖母和姨祖母碰見了長公主殿下?”
“她們直接去了長公主殿下的莊園,說了很多……很多話。”
“什麼話?”
“……”小竹子猶豫了片刻,似見到鬼一般的震驚,“聽說姨老太太的三兒子是長公主殿下的……故人之子。”
莫冠傑剛剛起身,一聽這話身體不由得晃了晃。“三表弟同長公主殿下有關係?”
阿九扶住一臉驚愕的父親,“您先彆着急。許是……許是弄錯了,殿下應該沒生氣,要不也不會讓我們過去了。”
“你三表舅能是長公主的……親戚?”
莫冠傑着實意外,三表弟長得不錯,可好吃懶做,爲人又好色,且一直在老家,沒見有出息,鎮國長公主是什麼人?就算是故人和親戚也該是英雄一般的能人吶。
“一個人是否有才,還要看成長環境,便是大賢者的子孫後代也不至於人人都能成才。況且還沒見到長公主殿下,不曉得詳情,也許外人聽錯了。”
“說得也是。”
莫冠傑想自己也是寒門出身,只要自己肯努力,一樣做得高官。
姜氏先於一步到馬車旁,大太太和三太太主動湊上去,“二弟妹,你身子重,我陪你一起去吧。”
“殿下的管家怎麼說?”
“只請二老爺,夫人和九小姐。”
姜氏聽後點點頭,對躍躍欲試的大太太等人歉意的一笑,“殿下的話,我等不敢不遵。”
莫冠傑和阿九到後,莫冠傑親自扶着姜氏上了馬車,阿九福禮,“有事,我一定會最先知會大伯母,三嬸。”
在大太太等人依依不捨有嫉妒的目光下,馬車行駛出了莫宅。
一路上,莫冠傑和姜氏各自想着心事,誰也沒多言,阿九心跳得厲害,畢竟這事是她設計的,只是沒想到爆發的結果會這麼嚴重,阿九深深的感覺被老天爺捅了一刀。
這等複雜莫測的局面,已經不是阿九可以掌握控制的了。
阿九隻希望不要牽連到父親身上,不過以她從未出過錯的預感,這事絕對小不了,他們一家更脫不開干係。
很快來到長公主的莊園,下馬車後,莫冠傑道:“夫人不必憂心,一切交給我。”
他一人走在前面,不夠高大的身影足以蓋住姜氏母女。
姜氏被阿九攙着,一抹柔色落在莫冠傑的後背上,嘴角亦微微翹起。
客廳中,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坐在一旁,而三舅老爺雙腿打着哆嗦勉強站在中間,顧不上欣賞富貴奢華的擺設,他額頭冷汗淋淋,不敢看坐在中間椅子上的鎮國長公主。
長公主慢慢寬着茶,聽見腳步聲,微微聊起眼瞼,見莫冠傑時,眼底很快閃過一絲異樣,平淡的說道:“來了?”
“見過長公主殿下。”
莫冠傑領着妻女行禮,長公主慢慢的把茶盞放到桌上,“今兒我聽了個新鮮事兒,你母親和你姨母說,他是我的兒子!”
長公主的手臂指向旁邊的中年男人,阿九心一顫,眼見三表舅腿一軟跪在地上。
“阿九,你說我同他像嗎?”
“……”
這裡有她插嘴的份嗎?客廳裡的哪個人不比年歲大?
阿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冷靜的說道:“證據不足,我判斷不出來,不是長公主殿下只有兩子一女嗎?您不知有沒有失落的兒子?”
老太太小聲道:“殿下,並非是民婦瞞着您,而是當年那位老姐姐說過,他身上有大幹系,不能讓人輕易看穿,她又沒說孩子的父母是誰,當時您來山東時,民婦不敢說。”
“不敢說?!”
長公主冷笑道:“然後你就串通保長把一座孤墳指給我看?告訴我……告訴我……嬰孩已經夭折了?”
“民婦該死。”
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同時跪在地上,“民婦該死。”
阿九額頭隱隱作痛,還真是長公主的兒子?此事太過隱秘,真不該他們一家知道啊,老太太是在作死吧,既然當初都隱瞞了下來,此時突然爆出來,豈不是惹禍?
莫冠傑把阿九拽到身後,呵斥:“你扶着你娘,此事輪不到你說話。”
長公主盯着莫冠傑,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該問阿九?”
極爲強的殺氣直衝莫冠傑。
莫冠傑擡起頭,頂着莫大的壓力道:“本就是殿下失策,阿九再聰慧,也不可插嘴上代人的事,臣爲阿九生父,只盼她平安喜樂,少些麻煩是非。當年的事兒,你們最清楚,若臣母親矇騙殿下,臣願替母親受責罰,至於事情的真僞,臣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