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夫人生氣,牛氏唯恐天下不亂,越發要說。
這大哥雖說已經去世,可他留下的一對子女,儘管不是那麼會討老夫人歡心,可在家中的地位始終不低,不然老王妃怎麼單單就要提起蘇若琳呢?還不是因爲是大房所出的關係!
“不過三丫頭也真是輕率了些,明明知道今兒要去武王府的,怎麼就不知道注意些呢?還叫咱們一番好等。”牛氏指一指蘇炎,“看看,炎兒那麼小都知道要早些起來的,她都多大了,一點兒不知道分寸呢。”
馮氏伸手把蘇炎往自己懷裡拉了拉,對老夫人道,“娘,若琳豈會是不知分寸的人,賀禮都早早備好了,自然想着今日要去的,誰知道會出這事?”
“是啊,祖母,三妹妹以往從不會這樣,您可不要生她的氣呀。”蘇若瑾也忙幫着說話。
牛氏翻了翻眼睛,一個個都不知所謂!
老夫人沒說什麼,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便叫着衆人一起出去坐車了。
唐枚落在後面,紅玉小聲道,“老夫人還是生氣了,三小姐可真是冤枉。”
這樣的冤枉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的,除非能證明蘇若琳不是故意,可難道她院子裡是出了內奸麼?不然好好的怎麼會拉肚子?
唐枚心想,回來後一定要找她查查清楚了。
武王府老王妃的壽宴非同凡響,京城裡的富貴人家差不多都來了,唐枚隨着前來迎接的丫環進去。只見一路全是些衣着華麗的貴夫人和小姐,那些珠寶在頭上閃耀,衣香鬢影,看得人眼花繚亂。竟連紹的美景都已經失去了光彩。
馮氏小聲同她道,“若琳真是着涼才病了?”
唐枚道,“她是這麼說的。”
馮氏頓足。嘆一聲道,“多好的機會,她怎的就白白浪費了!”
不知馮氏爲何那麼想要蘇若琳嫁給武王,倘若是覺得強強聯合可以增加大房的勢力,那麼,蘇豫要娶她的時候,馮氏應該阻止纔對。怎的就巴巴的跑來送個手鐲?兩者還真是有些矛盾,唐枚側頭瞧了她一眼,忽地道,“那手鐲,我還沒有正式謝過母親呢。”
馮氏微微一怔。繼而笑了起來,“該當你得的,這些日子,我瞧見你做得很好。”
唐枚笑了笑,“我還有很多要學的。”
馮氏目光在她臉上轉了轉,笑道,“你這麼聰明,早晚都會學到。”
兩人邊說着往前去了。
老王妃身邊早已圍了一羣人,唐枚遠遠看見。只見她生着張圓臉,兩條眉毛又黑又長,竟有些男相,可眼睛卻是杏仁似的,又添了些柔和。此刻她正握着老夫人的手,相談甚歡。也不知老夫人說了什麼,她連連點頭,很是開懷。
老夫人一會兒又叫了唐枚過去。
唐枚忙認真拜見過老王妃。
老王妃瞧瞧她,和藹的笑道,“豫兒從小雖然是不太安分,可眼光倒是好,這孩子瞧着就是有福的。”
實在是很有技巧的客套話,唐枚嘴角翹了翹,她這樣一個身份,背地裡肯定不知道多少人說她,老王妃爲了老夫人的面子,豈會把真話說出口?什麼叫從小不安分,眼光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各人聽在耳朵裡,自有自己的體會。
不過老夫人與老王妃有交情在,自然不會往不好的地方想。
見過老王妃之後,她就退到了一邊。
其他三位小姐又再上前去見。
那些賀禮不停的獻上去,也不知是多少輪。
其中出色的不少,只唐枚的胭脂是要用過之後纔有效果的,也激不起什麼浪頭,唯獨蘇若瑾的一方繡冊,着實是技驚當場。
那繡冊的內容原本很簡單,只是一卷經文,可厲害之處就在於,蘇若瑾不是用筆寫的,而是繡上去的,那一個個字龍飛鳳舞,絲毫不比用毛筆字寫出來的差,反而因爲用針線刺繡,更是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風韻,贏得了滿堂彩。
老王妃連連拍手,當場就叫了她坐在身邊,還賞了自己戴的一支多寶鳳頭釵給她。
在座的那些小姐,沒有幾個是不想要這份富貴的,登時有幾個掩飾不住嫉妒,偷偷得就冷嘲熱諷起來。
唐枚坐在後方,心裡也是讚歎不已,她是沒想到原來蘇若瑾的繡工竟是如此只好,簡直神乎其神,可今日一出手也足可見她的野心。
只不過她乃是一個庶女,當真有可能嫁給武王當王妃麼?
馮氏又側過頭來同她說話,提醒道,“你可看到了,二丫頭可惦記着王妃呢,若琳這孩子,偏不放在心裡,可有時候,倒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不然她今日怎的會突然得病?以前又是撞到了腦袋,你叫她好好想想罷。”
唐枚默然。
用過盛大的宴席,王府早就請了戲班來助興,衆人便又移到外頭園子去聽戲。
也有不喜歡聽戲的小姐,自有丫環婆子領着去王府花園閒逛,也可遊船,也可觀魚,也可鬥詩,反正樣樣都已經備好了的。
唐枚第一次來王府,想着以後必定鮮少有機會再來,就四處看了看。這裡的格局佈置倒也不是特別奢華,與他們侯府差不了多少,就地方大了一些。走了會兒,她也覺得累了,就問領路的丫環,可有什麼地方能歇一歇。
那丫環穿着身藕荷色的裙衫,笑容很是甜美,聽聞後便道,“附近好些地方呢,倒是不知少夫人喜歡哪樣的?”
“我也隨意。”唐枚無所謂。
紅玉聽了插嘴道,“據說這裡有個彩玉湖,湖底都是美玉。聽着好新奇。”又同唐枚解釋,“奴婢也是聽碧瑤說的,好像二小姐剛纔就要去那裡玩。”
好像是有些意思,唐枚便也想去看看。
只四人來到彩玉湖。還沒看到那些美玉呢,卻先看到了一場鬧劇。
蘇若瑾正被三個小姐圍着,她跌坐於湖邊。半邊裙子都掉入了水裡,面上驚駭莫名。
“你們幹什麼?”唐枚不由喝道。
那三個小姐聽到有人來,趕緊都往後退了一步,其中一個瓜子臉的道,“看二小姐跌到在水邊,咱們正要拉她起來呢,你是誰?”她一雙妙目在唐枚的臉上掃過。似想起什麼,用嘲諷的語氣道,“哦,原來是侯爺夫人啊,我早聽說過不一般。今日見了,果然如此。正有一句詩可說,本是白家人,飛入侯府家!”
她的話引得後面兩位小姐輕笑不止。
唐枚眯了眼睛,冷冷一笑,“禮尚往來,我不如送你一副對聯,上聯,野蠻無禮小姐。下聯,嫁作武王王妃,橫批,做夢!”
這話尖酸刻薄,那小姐頓時花容失色,指着她叫道。“你說什麼?”
“你聽不見我說什麼?還要我再講一遍?”唐枚下頜微擡,朗聲又要念,“野蠻無禮小姐……”
卻聽一個男聲道,“嫁作武王王妃,做夢,好,好,好!”
這裡居然會有男人?唐枚一驚,忙往後方看去。
只見兩個年輕男子正立在不遠處,那說話的人唐枚認得,卻是之前一直逼迫她的許暢,而另一個人,長眉大眼,長相頗爲不俗,她並不認識。
然而,其他四位小姐見到那人,卻都低頭行禮,連蘇若瑾都忙站了起來,口稱王爺。
原來這人就是武王。
可是怎麼會在這裡碰見?唐枚擰了擰眉,實在太巧了!
“妾身見過武王。”她也低頭行了一禮。
武王看看她,“少夫人不必多禮。”
許暢卻冷笑道,“你叫她多禮,她也不會多禮,沒聽那對聯麼,我早說了,蘇豫他運氣好才娶得她!你算看見了罷?所以,別再勸我同他和好,這輩子我跟他死磕到底了!”又盯着唐枚,恨不得把她吞進肚子裡,一字一頓道,“你可記好了,我總要叫你後悔的!”
武王見他有些過分,便道,“再如何,往事不可追,你何必執着不放,快同我走了。”說罷一拉他,二人轉身就走。
留下那四個小姐目瞪口呆,包括蘇若瑾。
剛纔那個瓜子臉小姐第一個回過神,想起之前的醜態居然被武王瞧見,又有唐枚唸的對聯,簡直無地自容,氣得尖叫一聲,快快得就跑了出去。
另外兩個小姐見狀,也無心逗留,全都走了。
唐枚看了看蘇若瑾的裙子,只見半邊溼透,便道,“你怎會一個人在此的,身邊的人呢?”
蘇若瑾看着她,半天都沒有言語。
“快去換了裙子罷,雖說天氣不冷,可也要着涼的。”唐枚關切的道。
蘇若瑾這纔開了口,她一直都不知道唐枚會嫁過來的緣由,剛纔聽許暢之言才瞭解了一些,原來那許暢竟是想娶她的,難怪四妹那麼恨唐枚,如今看來倒是正常的很了,那麼,那日上元節的事可見也是真的。
“多謝大嫂剛纔替我出頭了。”她滿臉懇切。
“這些小姐太不像話了,活該丟臉。”唐枚冷笑幾聲,“下次再遇到,你也不用怕了她們,不過……”她頓一頓,“身邊總不能少了人,要是丫環都在,想來你也不會受欺負的,她們是仗着人多呢。”
蘇若瑾露出難爲情的樣子,“原本都在的,只我把不小心把一塊玉佩丟了,那是祖母送我的及笄禮,又不想驚動別人,所以她們纔回去尋,我在這裡等着,所料就遇到……總之,謝謝大嫂了,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玉佩丟了啊?”唐枚皺了皺眉,“要不我讓紅玉綠翠也給你去找找?即是祖母送的,那最是不該丟的了。”
蘇若瑾點點頭,“那我再謝謝大嫂了。”
“走罷,先把裙子換了,咱們再去找玉佩。”唐枚說完就去問那領路的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