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裡,天色已是全黑了,曉月一直候在門口,見她們回了,忙打起通亮的燈籠來。
唐枚自然是先要去跟老夫人請安的。
見她安然無恙,老夫人也放了心,如今再大的事也比不過她的肚子,就算真是唐枚的親戚設計害的蘇若琳,老夫人也不好怪她,怕她受氣了,影響到胎兒。故而這次唐枚要回去,老夫人本也不肯,後來是考慮到她在府裡也是難以安心,這才讓她回的。
“我問過堂妹了,這事另有隱情。”唐枚欲道出真相。
老夫人沒想到她直接就要說出來,頓時就怔了怔。
屋裡幾個丫環也看了過來。
江媽媽覺得事關重大,就叫她們都退了出去,自個兒貼着門立着。
“哦?你堂妹承認了?”老夫人聲音沉下幾分。
唐枚點點頭,“說是府裡有人去告訴她的,又定下了計策,如何做如何做,我那堂妹腦子不太清醒,就信了,不過後來的事倒是與她無關,全是別人準備好的。至於我堂弟,他完全矇在鼓裡,確實是出於好意。”
老夫人聽了半響都沒有說話。
唐枚愧疚道,“是我害了若琳,要是早些防備也不至於如此。”
“哪裡關你的事,你真有心隱瞞,也不至於耿耿於懷,這節骨眼上還出去,我是信你的。”老夫人看着她,“你跟若琳雖是姑嫂,可情同姐妹,我很清楚。你護着她的很,哪裡捨得會害她呢?”
老夫人說的一點沒錯,唐枚眼角不由溼潤起來。
“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先回去歇着。這事明兒再說。”老夫人又道。
是怕她累了。唐枚便同老夫人告辭走了。
有那麼一會兒的功夫,老夫人一直在轉着手裡的念珠,什麼人也不叫進來,也不喝水,也不動,像個木雕似的。
那樣子有些怕人,即便是江媽媽,都不敢上來勸。
然後,那串念珠就突然崩壞了。拇指大的黑檀木珠子滾了一地。
“老夫人……”江媽媽終於忍不住道,“老夫人小心身體。”
老夫人冷笑一聲,“我就是一直在小心身體。那些人就越發不知輕重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骨肉相殘,都做得出來!”
江媽媽也不知道老夫人在說誰,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老夫人,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未必就是府裡的人……”
“三丫頭也不知招誰惹誰了,出了那麼多的事,上回撞了腦袋是一樁,那鳳釵的事又是一樁。如今跟賀家又是一樁!”老夫人臉色鐵青,“這是在欺負大房沒有人了?他們忘了,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呢!真是豈有此理!你去把老二,老三,還有他們的媳婦都叫過來!”
江媽媽忙就叫人去請了。
二房那裡。牛氏正在。不過蘇宗慶不在。
“老夫人叫我們去?”牛氏奇怪道,“好好的什麼事呢?”
“不知道。二老爺人呢?老夫人一定也要見到二老爺的。”傳話的人道。
牛氏就擺擺手,“我知道了,你先走,我找着他了一起過來,你同老夫人說一聲。”
傳話的答應一聲就走了。
“你們都沒見着老爺?”牛氏朝身邊幾個人問道。
“沒有。”一個個都答。
倒是有個婆子猶豫了下,“好像見到老爺的,去西邊了,烏起抹黑的,也瞧不清楚。”
西邊有個跨院,本來住着蘇宗慶的一個姨娘,長得如花似玉,不過有一日不知怎麼的就摔在了滿是碎瓷器的地上,一張臉就毀了,沒多久便在屋裡懸粱自盡了。那院子空了下來,甚少有人去,牛氏想着要把它剷平重新築一個出來,可最近接二連三的出事,一直不得空。
聽到去了那邊,牛氏就皺起了眉,對一個小丫環道,“你去看看。”
小丫環抖抖索索的,也不敢說不去,只得打了燈籠去瞧。
聽到有聲音,蘇宗慶提着褲子就從秀水身上爬了起來。
“老爺怕什麼呢?”秀水嬌聲笑道,“這邊向來沒人的,老爺只管舒服就是了。”
“有聲音。”蘇宗慶一把捂住她的嘴,定晴一看,果然見遠處有亮光,他忙低聲道,“你快點走。”說着就朝牆角挪去,那裡有個矮牆,翻過去就能從小路繞到大道上,裝得好像是從另外一邊來的,他熟練的很。
秀水鄙視的撇了撇嘴,穿好衣服,輕手輕腳的也躲開了。
小丫環自然什麼也沒有找到。
蘇宗慶一搖三擺的從正門那裡回來,牛氏瞧見他,就瞪了那婆子一眼,“什麼眼神!”
“快去娘那裡,有事呢。”牛氏一拉蘇宗慶,快步往老夫人那裡去了。
三房蘇宗成夫婦已經在了,老夫人端端正正的坐着,神色極爲嚴肅。
“哎喲,三弟,三弟妹也在啊。”牛氏瞧了一眼,笑道,“娘,到底啥事啊?這麼晚叫着我們來?”
楊氏看了看她,嘴脣緊抿着,臉色沉靜的很。
看來是什麼大事,牛氏也不敢說話了,忙乖乖的坐好。
“我今兒是給你們一個機會,三丫頭的事,你們知道什麼最好老老實實講!”老夫人慢慢開了口,“我知道你們心知肚明,別給我打馬虎眼,老二,老二媳婦,你們先說。”又看了一眼蘇宗成,楊氏,“一會兒就輪到你們。”
牛氏傻掉了,驚呼一聲道,“娘啊,怎麼會關我們的事呢?這明明是枚兒她堂弟做下的好事,咱們可事先一點不知道!”
“是啊,是啊,娘。您糊塗了?三丫頭是咱們的侄女,咱們豈會害她?要害也是外人害她呀!”蘇宗慶也一疊聲的說道,“娘是聽了誰說的話了,竟然懷疑到我們身上?”
老夫人哼了一聲。看向蘇宗成跟楊氏。“你們講。”
蘇宗成話一向不多的,只道,“不知道娘要聽什麼,兒子總歸沒做。”
楊氏一時沒回答,神色猶豫。
牛氏急不可耐,指着她道,“難道是你做的?好啊,我就說麼,難怪外頭傳得到處都是。肯定是你做的,不就是怕三丫頭做了王妃,二丫頭做不成麼?要說這府裡。也就你跟枚兒纔有可能,枚兒那是成全她堂弟,你是成全二丫頭呢!娘,你看看,她都承認了,叫枚兒來,她準得也要承認。”
老夫人一拍桌子,“你給我閉嘴!”
牛氏嚇得一激靈。
“妙竹,你說,幹什麼吞吞吐吐的?”老夫人盯着楊氏。
楊氏嘆口氣。“兒媳知道娘傷心,可兒媳不知怎麼講,三丫頭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肯定是有人害她,可到底是誰害的。又不知道。兒媳是因爲不能給娘分憂,實在愧疚萬分!”
啊呸。這時候還想着討好老夫人,牛氏聽得直泛酸水。
老夫人並不爲所動,冷冷道,“你們都推得一乾二淨了?”
“不是咱們做的,又怎麼承認?”蘇宗成皺着眉道,“娘您今兒怎麼了?怎麼盡要往咱們身上潑髒水呢?咱們這樣的家裡,能出這種事?”
牛氏眼睛轉來轉去,忽地叫道,“哦,是不是枚兒說什麼了?她才從孃家回來,一定知道她那堂妹堂弟的事了,難不成是要把責任推到咱們的身上?哎喲,這可真是冤了!娘,再怎樣,這事兒可是那邊做出來的,名聲也是他們毀的,咱們可什麼都沒幹!三丫頭是倒黴,認賊做嫂子!”
看她說得太明目張膽,蘇宗慶忙伸手拉了拉她,衝老夫人道,“聽她這嘴胡說,娘,這事過去了也就好了,娘不要生氣,三丫頭要嫁什麼樣的人家不好嫁呢?我明兒就去給她找門好親事,包在我身上了!”
還給她找好姻緣?自家女兒還不知怎麼着落呢,牛氏瞪了蘇宗慶一眼。
老夫人一個個看過去,這一個兩個都只知道推脫,實在太令人失望!
看來也只有找到證據,才能叫他們老實了!
“我今日給你們機會了,以後別怪我這個做孃的心狠,你們都出去罷。”老夫人冷冷道。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衆人面面相覷。
“娘,不是我們不想說,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啊!”蘇宗慶委屈道。
楊氏也看着老夫人。
牛氏卻撇着嘴,低聲不滿的嘟囔。
老夫人不再理他們,轉身去了裡間。
江媽媽送他們出去。
楊氏最後一個走,抓住江媽媽的手道,“娘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問這些?若琳可是咱們的侄女,能對她這樣?還是娘找了什麼證據呢?真是叫人擔心啊!媽媽,你可要服侍好娘,千萬不要操勞了,三丫頭再怎麼樣也還好好的呢。”
江媽媽嘴巴自是緊的,“老夫人也是關心你們才問問,沒別的。”
楊氏就點了點頭走了。
劉媽媽探得消息回來,小聲道,“叫了他們都去,除了大夫人跟少爺小姐們。”
馮氏雖說不是蘇若琳的親生母親,但到底是大房的人,老夫人也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沒叫她也是正常的,唐枚聽了道,“後來呢?”
“好像沒問出什麼,幾個人好好的又出來了,也沒聽摔東西什麼的。”
唐枚也在意料之中,哪裡好這麼問出來的。
“問不出來,只好自己查了,可這得怎麼查呢?那婆子的樣子堂小姐也說不清楚,長相不知道,肯定不好找,至於那些在外頭傳消息的,還不是抓不到人?都是道聽途說,越傳越亂的。”
唐枚沉吟一聲,“確實查不出來,也只好引蛇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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