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和尚走後,江聞與範興漢一同擠到了他留下的空缺位置上,開始和嚴父大眼對小眼冥思苦想,結果也沒弄明白這位大師的意思,一時間三人都默不作聲地被機鋒困住。
像這樣的趕話頭、見禪機,以話語之中的空間留白傳授心印,甚至於有意設置機鋒,會讓人過後恍若醍醐灌頂,因此宋代以後,文人墨客多愛弄禪爲樂,都以爲沾了禪風而竊喜。
江聞自認爲剛纔洋洋灑灑說了一堆,乃至於湊巧話趕話,把天然和尚堵住一回,都遠不如他剛纔這手來的巧妙——對方只是一根手指對着天,拋出來四個大字,其中的機鋒隱語,就夠他們頭疼好一陣了。
“這天然禪師,怎地就打起機鋒來了?”
氛圍有些沉默,江聞明知故問地說了一句,嚴父理所當然地看了回來,意思也很清晰,只有範興漢一旁還陷入思索,看着窗外久久都沒有反應。
“欸,範幫主,你怎麼不說話?”
江聞扭過頭不去看嚴父,唯獨對着發愣的範興漢說了起話來。
“沒事,方纔突然想起了些亂七八糟的事。”
範興漢憨笑着繞過了這個話題,低頭大口地飛快扒飯,吃起了豐盛的素齋。江聞見狀也閉上了嘴,專心解決面前的飯菜,心裡也暗暗感嘆,果然這話說一半還得是和尚們厲害。
所謂話頭禪、打機鋒,指禪師或學人之間的互相勘辯、接引時的迅捷回答,帶出一些別有深意的至理。在南禪中,這幾乎成了主要的教學和修行方式。這種教學或修行方式,往往違背正常的邏輯關係,強行扭轉話語的信息走向,讓人感到突兀而驚詫,卻又常常在峰迴路轉間恍然大悟。
就比如剛纔天然和尚這句“大雨將至”,聽着好似與眼下的情景沒什麼因果關係,既沒有大雨也沒有這麼東西要來,可在未來時態的不可知狀態下,細細思量卻能憑空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來這裡之前,江聞早就打聽過天然和尚參禪的御用樹,今天故意蹲在那裡試探他,就爲了挖掘出更多關於南少林的線索。而對方會不會也是知道了自己的來意,這才含糊不清地想表達什麼?
江聞懷着機心而來,此時就像對着溶洞大喊了一聲,重重疊疊的迴音不可阻擋地傳響起來,一石入水抖開萬道波瀾,讓他瞬間感覺天然和尚口中所說,也是在試探於他。
什麼是大雨?雨又從何來?莫非有撲天蓋地如暴雨般的大事將要發生?
將至是多久?又爲何將至?究竟具體是明年、明天、還是下一個時辰?
再進一步思索,假設上述的都是真的,那南少林全體潛藏起來的目的,難道就是爲了蘊釀這場風暴!?
經這樣一深想,江聞瞬間就寢食難安了起來,就連光孝寺丹楹刻桷的廟殿、廣州城鮮花着錦的街巷,都讓人隱隱惶恐,彷彿腳下安忍不動的大地之下,幽暗無光的深海之中,也徘徊着某種不可描摹的存在,正緩緩張開着巨口,任由無數黃泉玄壤滾滾成流傾瀉而入,永遠不知饕足地等待着獵物……
“師父,你怎麼不吃呀?你有什麼心事嗎?”
三個徒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端着飯碗湊到了這桌子周圍。傅凝蝶探頭探腦地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發呆的師父,開始打探起了八卦。而小石頭向來是比較貼心的,見江聞沒胃口吃飯甚至主動說道,“師父你要是吃不下了,飯菜可以給我。”
聽到這話,文定默默放下了飯碗,將剩了大半的齋碗推到了小石頭面前,主動說道。
“師兄,我吃不下了,
這些給你。”
傅凝蝶小心翼翼地護住自己的碗,連帶把洪文定的飯碗都往回推了推。
“師兄他自己的都還沒吃完呢,給他做什麼呀。”
然後從碗裡夾走兩圈油麪筋。
但自始至終,小石頭都緊盯着江聞瞎扒拉着飯碗的動作,眼神一刻也沒有移動過,隨後語氣篤定地對洪文定說道:“沒事你不用管我,我等師父的飯就行了。”
“腦袋裡能不能想點好,你這是吃定師父了是吧?!”
江聞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毫不客氣地用筷子尾敲中小石頭的腦袋,然後支起了招。
“自己吃自己的去,餓了自己再去排隊打飯,你沒看伙房的和尚在邊上都打盹兒嗎?”
小石頭聞言大喜默默點頭,繼續加快扒飯的速度,一頓操作後就帶了比洗過還乾淨的飯碗,又擠進排隊打飯的隊伍裡去了。
範興漢在邊上看得哈哈大笑,江聞也心中暗笑,心中也只能承認有些東西確實不好猜。
話頭禪和打機鋒,說到底無外乎“道由心悟,不在言傳;自家寶藏,何假外求”,皆根源於《華嚴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之佛法。
就像話頭禪的倡導者宋代大慧宗杲禪師,其本意在於針對當時呆板混雜的禪門,以語言形式開拓出一條嶄新的參悟途徑和方法,而這光孝寺中繞不開的六祖慧能更堪稱此道源流。《壇經》記載慧能臨死傳授秘訣給弟子說:“若有人問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相除,更無去處”,顯然就是運用語言技巧的禪理體現。
“算了不想了,緣分到了自然就會領悟到。又萬一天然大師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有具體的意思,我這不是庸人自擾嗎?”江聞自言自語着慢慢想明白了,於是踏踏實實地吃起了飯。他等徒弟們都風捲殘雲地解決完碗裡的素齋,這纔打着飽嗝往齋堂外走去,決定利用時間參觀下聞名遐邇的光孝寺,也就不糾結什麼“大雨將至”的機鋒了。
飯後的一行人走出齋堂,沿着小路西行經過了悉達太子殿和輪藏殿,參觀着一處處的古蹟。據《光孝寺志》載,光孝寺初爲南越王趙建德之故宅。三國時代,吳國虞翻謫居南海時,這裡世稱虞苑。
虞翻在園裡講學並種了許多頻婆樹和苛子樹,亦叫“苛林”。虞翻死後,施宅爲寺,名曰:“制止寺”。隨後歷代翻修,如今的光孝寺建築規模雄偉,已經爲嶺南叢林之冠。
但當他們走到戒堂和風幡堂之間的空蕩曠闊位置,天上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眨眼間雨勢就越來越大,不斷有粗曠的雨點從天上砸落,只聽見四周都是瓦片石板炒豆子般作響的聲音,噼裡啪啦響作一團,寺中游人和居士們也亂作一團,紛紛躲到了大殿之中避雨。
而遇上天氣忽變的幾人還來不及躲閃,所處的位置又較爲偏僻,站樹底下在雷電交加很不安全,他們只好沿着光孝寺十一殿六堂三樓的獨特格局,前往西邊有屋檐房頂隱現的地方跑去,急尋一處屋頂的地方躲避。
沒過多時來到西邊離得最近的一座禪房,幾人撞進這棟外表斑駁脫落的禪房外面,這才總算擺脫了暴雨的洗禮。
躲在屋檐下,幾人敲門無人應答。江聞從破損的窗紙往裡面看去,只見禪房中沒有一尊佛像,只有一張剃髮緇衣僧人的畫像供在壇上,但因常年無人祭拜,簾幕神龕早已荒涼一片,黯然褪色。禪房中無牀無幾,只剩下一些拆卸調換的柱礎並列而放,顯然閒置了許久,乃至於充當雜物間在使用。
見裡面沒人,江聞毫不客氣地抓住門上的銅鎖,低頭搗鼓了兩下,鎖頭就咔嚓一整掙開落在了地上,陳舊的木門隨手緩緩打開。
江聞毫無顧慮地走了進去,發現這處西禪房中灰塵並不多,顯然經常有人灑掃塵埃。
“好傢伙,原來是這麼一個‘大雨將至’!”
範興漢看着惡劣的天氣慨然嘆道。
嚴父還是有點顧慮不願意進去,但範興漢就沒這麼多講究,摘下古怪的帽子擦着身上的水,嘴裡還嘟囔着,顯然是想通了剛纔天然和尚說的話。
另外兩個人聞言面面相覷,這時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想太多了。天然和尚可能真的只是想告訴他們,外面馬上要變天下雨了,讓他們快點回去罷了。
江聞覺得很是離譜,這和尚到底是算卦的還是天氣預報的,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剛纔明明天朗氣清、晌晴白日,出門的人也沒想到要帶傘這件事,天然和尚又是怎麼一語成讖知道要下雨的的?
“範幫主稍爲寬心吧,你該慶幸天然禪師說的不是‘凜冬將至’。”
江聞擰了擰衣服上的水跡,又看着外面越發暴烈的降水,“反正一時半會咱們也走不了,不如就在這裡暫且休息,等天放晴了再走,你看如何?”
範興漢平日裡以叫花子身份行走江湖,自然隨遇而安慣了,也不在意周遭環境的好壞,自顧自地就坐在了禪房中的柱礎上,隨手還招來小石頭,表示要趁這個閒暇教他龍爪擒拿手。
江湖授藝,既有名份極重的師傳徒弟,也有不拘禮節的切磋傳授,爲的只是流傳名聲、避免失傳,範興漢先是特意交待了小石頭龍爪擒拿手是他家傳的武學不可外傳,就開始教會他拿竅打穴的方法。
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一大一小兩人在那裡傳授演練了兩下,範興漢的表情裡就帶上了一絲驚奇,看向小石頭的目光也不禁有幾分讚賞,似乎對他一點就通的狀態很是意外。畢竟小石頭原本就學到了招式,如今再掌握點火候,學起來自然是如虎添翼。
“江掌門,若不是被你捷足先登,我範某今天說什麼也要把這孩子拐作徒弟。”
範興漢惋惜無比地嘆氣道,用力拍了拍小石頭看似羸弱的身板,“就這樣的好苗子,你到底是怎麼找到的?”
江聞哈哈一笑,自然不會透露給他小石頭體驗派學習法的內情,反而好奇地說道,“範幫主,我從關帝廟門口就有點好奇。在幾個徒弟中,你好像格外青睞我這大徒弟?”
範興漢聞言一愣,然後才摩挲着手掌,略顯失落地看着小石頭走到江聞的身邊。
“哎,我看這孩子與我小時候頗爲相似,就起了幾分愛才之心。你別看他外表木訥不能言,實則心裡通透,長大了必定比我要有出息。”
江聞則又是哈哈一笑,揮手招來傅凝蝶和洪文定,對着範興漢說道:“範幫主既然有伯樂之才,不如有人幫我看看這兩個徒弟,又是什麼成色?”
“範某不懂什麼識人,只是早年也有幾個好兄弟,看着相似罷了。”
外表粗曠的範興漢嘿然不語,故意擡眼打量了許久,才半明不白地說道:“我看貴派這兩位弟子也不同凡響,大的心思細膩、有膽有謀,小的聰明穎悟、機智百出。有這三人鼎足而立,只消師父一碗水端平,同門感情和睦,武夷派何愁大業不成。”花花轎子人擡人,範興漢這麼誇獎三個徒弟,江聞就樂樂呵呵地默認了下來,反手也主動吹捧起興漢丐幫在漢陽一帶的種種義事,給足了對方面子,兩人這才繼續聊了下去。
範興漢聊得興起,便從懷裡偷偷取出一壺小酒,伸手又變出兩個小酒杯X兩人就這樣躲在禪房裡,你一杯我一杯地小酌了起來。
“好酒。範幫主,興漢丐幫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莫非冠的是你的名諱?”
隨着話題一多,江聞就又忍不住八卦了起來。打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幫名有點離譜,這就跟少林、武當改叫達摩派、君寶派一樣,掌門不覺得被人掛在嘴上,自己身上會起雞皮疙瘩嗎?
範興漢聞言赧然,連忙擺手示意。
“誤會了江掌門!興漢丐幫的‘興漢’兩字,乃是指的漢家正統之意,百年前就這麼叫了,與範某並無干係,真要說起來,反而是範某的名字借了光。”
範興漢這麼說就很清楚了,其實是湖北丐幫的“興漢”兩字掛用在前,他本人起名在後,並且他還是有意改做這個名字的,顯然也在掩飾自己的本來名姓,換來行走江湖的一些方便。
但淪落丐幫這件事,可以說是三教九流中比較不堪的一種,範興漢一身武功也算出類拔萃,又有龍爪擒拿手這樣家傳的獨門武學,如今卻毫無怨言地以乞丐自居,年紀不小了還既不成家也不蓄產業,這就讓江聞很好奇背後的原因,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範興漢悶了一口酒,盯着一旁切磋打鬧的三個孩子沉默了一會,顯然不打算解釋他淪落丐幫的緣由,江聞就換了個話題,問起了他到廣州的用意。
“範幫主,你這次冒然來到廣州城,我覺得甚爲不妥。就算是吳六奇總兵真的有心讓位,我看尚家也不一定會應允——這座城是颳風還是下雨,終究還是得看尚家的。”
門外仍舊風雨飄搖,幾株苛子樹在暴雨中顫抖不已,橢圓形的小葉在冬季裡十不存一,暴露出光禿禿的樹幹,禪房外另一旁的頻婆樹卻枝葉繁茂,身處嚴冬依然常綠,顯然根深蒂固毫未被撼動,兩者經風冒雨高下立判。
禪房窗外雨珠亂跳,範興漢默默點頭,又忽然搖頭,突然指着禪房外說道:“江掌門,尚家自然是龐然大物,可你是否知道尚可喜他懼誰?”
江聞摸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道:“清廷?鄭家?雲南的永曆帝?這倒還請指教。”
範興漢撫摸着粗糙的柱礎,聽到江聞報出的答案卻緩緩搖頭。
“尚家對於清廷,猶如嬰孩之見父母,對於鄭家,猶如猛犬之見豺狼,對於永曆,猶如富家翁之見窮親戚,說到底都是勢力使然罷了,並非懼也。”
範興漢用了一連串古怪的比喻,讓江聞都大開眼界。
清廷打尚家確實是大人打小孩,畢竟尚可喜發家的一切都是滿洲人給的,說起來和父母育兒也沒什麼差別。盤踞閩粵之間的鄭家,就像是伺機而來的餓狼,隨時會瞄準尚可喜管轄的膏腴之地咬下一口,讓他心疼肉痛,而清廷所樂見的,也是兩者打生打死、相互制衡。
最後轉進千里、遠狩雲南的南明永曆皇帝,他的死活跟尚可喜的關係其實就真的不大了——負責追殺永曆是吳三桂的事,只要永曆不像幾年前一樣派人來打他主意,尚可喜是絕對不會有什麼主動進攻的想法的。
範興漢緩緩擡起頭:“吳六奇當初也曾流落丐幫,和不少兄弟都有交情,有一日託人找到了我,說尚可喜最畏懼的人下落就在他手裡,他打算去談個條件,討到好處就給興漢幫,他也好趁機從關帝會脫身。”
“原來如此。那尚可喜所畏懼的是誰呢?”江聞踏踏實實地請教道。
範興漢沉默了良久,最後居然也搖起了頭,這可把江聞徹底整糊塗了。
“吳六奇當初沒告訴我,我也還在猜這人是誰。今天來到光孝寺,我本來也想跟天然禪師請教一下這件事,又或許他會知道吳六奇的下落——可惜天然方丈顯然不願意開口。”
範興漢緩緩說道。
江聞微微皺眉:“你是說,天然禪師知道誰說尚可喜畏懼的人?”
一個可以用來威脅尚可喜,或者和尚可喜交換條件的消息?這倒是江聞所沒想道的地方。吳六奇難道是知道的太多,被尚可喜滅口了?但這個理由,似乎也能解釋,天然和尚敢於同情並庇護明季抗清人士的原因。
酒酣耳熱的江聞忍不住想,他是否可以利用這個辦法,換取尚可喜對耿精忠襲爵的支持。但這樣的消息真的存在麼?
面對江聞的質疑,範興漢確定無比地說道:“不僅知道,還比吳六奇知道的更早。這件事毋庸置疑。”
照範興漢說,順治六年十月滿清大軍抵達廣州,圍困城池長達10個月,最終攻下城池,平南王尚可喜與靖南王耿繼茂率清軍攻陷廣州之後,屠城十日屍橫遍地,據說就是天然禪師孤身一人前去,說服了尚可喜收手止殺。
而攻陷廣州後大規模的屠殺,據說也讓這場災難的製造者尚可喜從此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噩夢之中,終日不得安寧的他,經常流連於各種各樣的寺廟道觀,企圖能獲得心靈的平靜。而據吳六奇所說,就是在這光孝寺中,尚可喜又遇到了當時的住持天然和尚。 在天然和尚的點撥下尚可喜幡然醒悟,他聽從了天然和尚的勸導,牽頭擴建寺廟以超度在十日屠城中屈死的亡魂。
天然和尚也趁尚可喜的支持,廣結善緣,發動更多人募捐,官府內外掀起募捐熱潮,乃至於尚可喜的妻子王妃舒氏捐建大雄寶殿,尚可喜本人捐資建天王殿,總兵許爾顯捐資建韋馱殿、伽藍殿,廣東巡撫劉秉權捐資建山門……
如果吳六奇所說屬實,天然和尚之所以能讓殺人如麻的尚可喜迎從佛法教誨,所依靠的就是他手中那個,足以讓尚可喜寢食難安、畏懼憂慮者的消息。
這一切太過不合理,但在完全不合理中的一絲順理成章,又讓人有些情不自禁地覺得其中大有玄機。
酒喝完了,門外的雨也漸漸停了。
鉛色的天空卻沒有放晴的跡象,層層疊疊的濃雲隨時都像要滴出水來,高懸在人們的頭頂上,蘊釀着下一場隨時可能到來的大雨。
或許這便是大雨將至,而困在寺中的人也只能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同踩過累漫及膝的積水,各自回家去了。
“風把這個門都吹開了?還好發現了,否則師父知道又要責怪我了……”
小沙彌路過西禪房,看見大門敞開着連忙要上去關門。
小沙彌腳步匆忙而泥濘,唯獨見到那張剃髮緇衣的僧人畫像時他稍稍猶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後再次落鎖,這間荒廢的禪房便復歸於岑寂之中,漸漸隱入昏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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