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渭,爲師沒告訴你要收着力嗎,這次回去罰砍三天柴!”
眼看周遭陷入了安靜,江聞連忙喚回了緩緩收勁的洪文定,明貶暗褒地說了他兩句,就走上前在仰面朝天的王惕胸口拍了一下。
但就是這輕描淡寫的一拍,原本喉嚨嗬嗬作響, 雙目緊閉不睜的壯漢渾身都像過電一般顫抖了起來,雙目猛然恢復神采,隨即從地上掙扎而起,捂着憤懣的胸口大口喘着粗氣,伸出手指到處比劃卻不成言語。
他一會兒看向掌門,一會兒看向師兄弟, 最後才盯着武夷派, 顯露出又懼又惱的模樣。
羅東籬此時已經認出了江聞, 他慌忙力排衆議地從人羣裡鑽出來,略顯急切地拍着同門弟子王惕的肩膀,卻被對方一把推開,場面很是尷尬。
“江掌門,是我呀。”
羅東籬低聲說道。
打從帶徒弟的那天起,江聞就知道終有一天,這羣孩子也一定會跑出去給他惹禍。
如果是尋常的師父,大概會嚴加管教、多方約束,試圖培養出五講四美的模範弟子,自己則老老實實化身門前樹遮風避雨、揚名立萬的踏腳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但江聞對於這個情況,則腦洞大開地擁有了全新的思路。
他不用嘔心瀝血,只需要立志化身成爲弟子成長之路上的路中樹、絆腳石,弟子成長過程中的所有困難都是他製造的,所有的倒黴事都是他引起的, 那麼就絕不存在給他找麻煩這一概念,反而能主動承擔起師門的重擔,成爲合格的背鍋大俠。
但凡嶽不羣懂得這個道理,令狐沖就只有被親情綁架、乖乖當門派打手的這一條路。
“原來是羅少俠,前日章丘崗村一別,沒想到在這裡見面了。”
江聞樂呵呵地與羅東籬打招呼,大大方方承認了兩人的交情。
這一舉動雖然不明顯,卻讓羅東籬身後的青旗幫弟子們瞬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邊是羅東籬同款的恍然大悟和喜出望外,另一邊是帶着審慎態度的垂眼打量,兩邊哪怕此時整齊劃一地打着赤膊,也能看出態度的明顯不同。
“你這位師兄弟沒什麼事,
只是湊巧被打中了膻中穴,回去修養兩天、別和人動手就好了。”
江聞很貼心地提醒道。
所謂膻中穴,位於胸部前正中線上,平第四肋間連線之中點,乃是任脈之會。此處氣會膻中、心包募穴,被人擊中後必定內氣漫散,心慌意亂神志不清。
洪文定剛纔的樣子,顯然是進入了冥冥之中的靈悟心境,正所謂金風未動蟬先覺,人體本就是天地大周天中的一物, 與周遭環境極容易產生不可思議的聯動, 因此面對敵人的攻擊能意在身前,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青旗幫的王惕大意輕敵,沒想到有這手神來之筆的打穴功夫,原本以他的橫練根基,等閒點穴確實奈何不了,但洪文定的出手快如閃電,顯然不在可以無視的行列。
未學武先學醫,在場的武林人士不一定都會點穴,但很清楚人體應當護住的穴道位置,像這樣一擊倒地、撫之即蘇的功夫必定深具門道。
膻中是身體死穴固然不假,但王惕剛纔大開的中門附近,可是有鳩尾、巨闕等穴道的,這兩處如果遭到方纔那般的打擊,直接就衝擊腹壁、波及肝膽,心臟劇震得血滯而亡。
留手就是留情,雙方難不成真的是熟人?
“楊幫主,今日得罪了。”
伴隨着仍舊鏗鏘的樂曲聲,江聞與羅東籬溫言交談了幾句,朝着面沉如水的青旗幫幫主拱手發話,可是這個鐵塔般的漢子宛如頂天立地的石像,既不惱怒也不言笑,彷彿有意冷眼旁觀,只肯搭理他在意的事情,這讓武林人士也無從判斷兩者是否有交情。
閒談幾句後,江聞滿懷深意地拍了拍羅東籬的肩膀,讓這位年輕人也滿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懂得都懂,青旗幫本身的組織渙散不僅體現在對外,內部也是充滿着不受約束的勢力瓜分,像羅東籬這樣岸邊人家出身的良家子,與王惕這樣自小跟船的遊俠很難合得來,年輕人多的地方,老成持重終究不如年少輕狂來得唬人,平時都是對方強出風頭,也只有今日撞上了鐵板,羅東籬謹奉的溫言善行才能顯得彌足珍貴。
但不管怎麼說,這場架算是到此爲止了,於情於理都沒有再折騰下去的意思。
武夷派讓青旗幫碰個釘子已經足夠,總得給今日東道主的駱家一點面子,況且江聞也不知道本應該阻止這場衝突的駱家,剛纔爲什麼突然間銷聲匿跡了。
這時就還得說到駱府之中的品字形佈置,三個區域的江湖人士各自聚集、言談甚歡,武夷派剛纔鬧得雖然熱鬧,另外兩處的江湖人士其實並未察覺太多,還都兀自交談着。
其中就包括剛纔入場的興漢丐幫和福威鏢局等幫派,全然沒有察覺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範興漢也更不會知道,江聞又有個徒弟偷師了他的點穴神功。
明清江湖外功出衆,內功則與金庸江湖風格迥異,都是走的由內而外、渾然無形的路子,包括趙無極傳下來的天蠶功也不例外。
在趙無極身上,江聞能見到內息如絲如縷、神氣如雲如霧的化境模樣,但在洪文定的身上,天蠶功還是溫潤內斂、如蠶吐絲的狀態,融入貼合着他身上的武功,甚至包括詭譎離奇的秘傳龍形拳。
這功夫的模樣就如老子所講“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確實是一門不可多得的道家內功,出自武林奇人張三丰倒是合情合理。
“欲用其利,先挫其鋒。這八個字雖然不是給天蠶功的,但是你記着也沒壞處。”
江聞微微點頭,對着洪文定小聲說道。
洪文定一直不明白自家師父,爲什麼非要把自己得授的奇門內功稱作天蠶功,但他少年老成,只要明白所指的是什麼就不會再發問了。
金盆洗手大會仍未開始,隨着時間推移,武夷派身上的風頭漸漸退去,江聞開始遲疑爲什麼主人家仍不登場,卻連剛纔駱家的弟子們都逐漸消失了蹤影。
想出風頭這件事,如要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是過猶不及,武夷派打架是不可能打架了,因而下一步只有兩個選擇——其一是默默找個地方坐下,任由事情平息被人遺忘,另一個是以退爲進地謀劃,比如去和範興漢打個招呼蹭蹭熱度。
江聞打定主意正要過去,卻發現府門外醒獅奪青的比試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不少武林人士都在那裡圍觀,就連本應主持場面的駱家弟子,也都盡數圍觀在外,把本職工作都拋在腦後了。
江聞心裡咯噔一下。
不好,駱家安排的這場醒獅表演不得了,這顯然是留了後手,裁判親自下場想要搶他的風頭啊。
帶着徒弟順風望去,他發現剛纔十二隊騰躍縱跳的醒獅之中,不知何時闖進了一頭身型矯健的青獅,它從大雨中猛然出現,如鮎魚般直接激化了原本就你爭我奪的熱鬧場面。
在南派獅戲中,採青大會本就是醒獅的精髓,有起承轉合等流程,具有戲劇性和故事性,向來都最爲吸引人,然而今天的這個十二醒獅鬥外敵的劇情是前所未見。
換個說法,原先的十二隊醒獅競爭雖然威猛粗狂,但本身已經有了角色之分,黑、紅、彩三種獅子風格各異,黑獅撲躍兇猛,紅獅舉止凝重,彩獅起落倏忽,本身都帶着表演配合的意味,隨着鑼鼓點變換動作的強弱、快慢、急柔,一步步完成今日的醒獅表演。
而這頭突兀出現的青獅卻截然不同,它的獅頭油光定型,額生獨角,獅頭與獅被花紋刺繡極爲精美,翻滾過橋步伐沉穩、靈活多變,幾個起落就壓制住了其他獅子,直奔高處的水青而去。
不速之客青獅的出現,既打亂了十二頭醒獅的節奏,又引來其他獅子的圍攻,自然被衆獅順着椅梯緊追不捨,用盡渾身解數也要將青獅拉下馬來——這節目當真有趣,這場醒獅比賽可是駱家安排的節目,醒獅必然都是同門兄弟,怎麼也不能讓人輕易力壓羣雄搶走了水青。
以一敵多的場面中,險狀頓時此起彼伏,別說武林人士沒見過這個場面,就連江聞自己看了一會兒,都被深深的吸引住,很好奇閃轉騰挪的青獅究竟能堅持多久,才被羣起而攻之的駱家弟子打敗,又或者上演力挫羣雄的戲碼。
南派醒獅看似一體,其實是由兩人一前一後組成,獅頭負責觀察四野、捕捉時機,獅被裡的人負責穩紮穩打、翻身滾躍,一前一後配合,才能步步爬升。
黑獅兇猛無比,起落不定,就像是獅子撲兔,青鼻鐵角連番拱來,黑白獅臉怒目相對,宛如一頭撼地驚天的猛獸,橫衝直撞不可阻攔。
青獅被步步緊逼,忽然藉助桌梯的高低差一個後空翻,堪堪甩開了身後的追擊,隨後獅被之人一個麒麟步橫跨,凌空倒踢三腳將黑獅擊落桌梯,南派拳法的靈動矯捷一覽無遺,法度森嚴中顯然並不畏懼大開大合的強攻。
一波未平,另外兩頭金睛銀齒的紅獅已經不約而同展開夾擊,搶先佔據了桌梯上的有利地形,將獅頭尖角拱來。
立足未穩的青獅眼看就要被頂下去,獅被中的人趁連環踢擊落地,瞬間抓住獅頭的腰部,雙腿以騎龍步迅速前躍,醒獅當即人立而起,以旋風般的腿功掙開紅獅的圍攻,強行闖出了一條生路。
但就在此時,唯一一頭腰束綵帶的彩獅已經銜尾而至,雙目眨動昂首怒吼,隱隱有萬獸之王的氣魄。
到了此時,衆人都發現剛纔的文獅表演化爲了真正的武獅,幾人也確實打出了火氣,較量時招數險象叢生,醒獅間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亮,雙方顯然都沒有留手的意思了。
“這是安排好的還是真打出了火氣?”
人羣中有人議論紛紛了。
只見雙方交手如鞭炮脆響,沿着水青所在的金盆寸步不讓,彩獅所展露的武功路數越來越明顯,拳腳中都帶有刀法的凌厲捭闔,出手迅猛一往無前,看得洪文定暗暗點頭,顯然體悟到了一些武功精要。
而青獅先前的身形若只是靈巧,此時的動作則堪稱難測,表面上在勉強接招,使用出的功夫卻風格迥異,上一秒還是重如炮捶的拳術、下一秒就是橫掃四方的槍法,再最後又用驕若游龍的掌法貼身纏鬥,愣是讓笨重粗狂的醒獅,陡然生出了幾分虎豹的輕捷。
更有趣的地方在於兩頭獅子的風格。
彩獅兩人的武功同出一源、配合得恰到好處,將醒獅舞動得渾然一體,攻守兼備,時時穩佔上風。
而青獅兩人武學風格截然不同,配合也不見得有多默契,卻總能查缺補漏、互爲表裡,左右手互搏般奇招迭出,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真是精彩啊,駱家安排這節目也太絕了,就跟真的在打架一樣。”
江聞由衷地感嘆道,像這樣的風頭還真的難以蓋過——就算他有意識地想上去露一手,也沒辦法找到配合如此默契的獅被搭檔。
雙方越大越起勁,一方穩攻一個偷襲,彩獅護着水青縱橫跳躍,大馬金刀地擋在面前,以腳爲刀時起時落,動作沉凝樸實無華,閃退揮殺攻伐有度,江聞甚至從中看到了戰陣武學的一絲影子,兩人儼然前後配合互爲倚仗,所在之處便是一座無法攻破的天下雄關。
青獅幾次試探無果,卻見四周的紅獅、黑獅已經卷土重來。
桌梯本就越往上越窄,如今可用來立足的寸土都被威脅,顯然時間不等人,青獅便突然飛身而起,要搶先和彩獅決一死戰。
狹路相逢的時候,起落沉浮無根無源,向來是有餘力者勝,彩獅故意賣了幾個破綻給對方。
青獅虛虛實實,就怕對方以半渡而擊的兵法以逸待勞,然而彩獅已經看穿了花招,忽地凌空朝身後踢出一腳,完全不需要眼神鎖定,就神乎其技地正中了青獅傲然向上的獅頭!
刀劍之術的境界中,要是能做到目光所及應手而斷,能夠“以目爲刀”,就已經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刀山火海也能闖上一闖,但這樣的刀劍還是可以躲避、招架的。
可如果能預判猜透對方的行爲,就晉入了“以意爲刀”的境界,巧妙結合天時地利多方因素,完全可以使出對手無法躲避、抵抗的招式,這和江聞正參悟玄之又玄一劍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他忍不住都想叫好。
可以說這屬於絕招了。
江湖上所謂絕招不代表無法複製、無法理解,恰恰相反,絕招是最怕人模仿、拆解的了。絕招定生死,所追求的就是隱蔽、見效,只給對手見證一次的機會,就必須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反之,絕招之後就是使用者的死亡。
青獅猝不及防間被踢中,獅頭頓時斜向了一邊,搭建的桌梯與水青所在的金盆都搖搖欲墜,獅被中人回步踩住桌角,試圖定住身形,但彩獅已經不再留手,金睛銀齒的獅頭攜千鈞之力而來,要將對手頂翻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青獅迎着對方的逼近連連後退,獅被之人爲了躲避猛然攬住前面的腰肢,向後仰出一個非常危險的弧度,就像屋檐上的一根細草,只需要輕輕一碰就會向後折斷。
臺下的人頓時爆發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顯然知道青獅被人已經逼到了極限,再也沒有翻盤的餘地了,內心卻還是不自覺地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間,獨立桌角危在旦夕的青獅嘴裡,忽然飛射出一道銀光,繩索不可思議地迎面而上,纏住了彩獅的中段,隨後一個猛然發力扯動,桌角成了攪動的槓桿,青獅就像迎風沖天的風箏噗啦啦地鳥翔而起!
青獅回踩,彩獅摔落,兩者一前一後瞬間交替錯位,攻守之勢出乎意料地變換了位置。隨着彩獅失守,身處最高處的青色獅影趁機凌空而起,輕而易舉地將水青採走。
此時水青金盆正在空中翻滾、幾頭獅子忙不迭地想要接住,青獅被中的人神乎其技地倒起一腳踢中,金盆不偏不倚地劃過一道曼妙的曲線,正好落在場中搭建的高臺上!
金盆洗手大會,居然是這樣開場的?!
江聞暗暗感嘆,他們的策劃也太精巧了,乃至於打鬥都跟真的一樣。
但就在此時,承載着衆人重量的桌梯終於不堪重負地崩塌陷落,一衆醒獅接二連三地落地,唯有青獅落下的模樣輕柔飄逸,襯托得東倒西歪的醒獅狼狽不堪。
下一秒圍觀的人發出一陣驚呼,江聞也瞪大了眼睛。
只見青獅中人猛地抖落了獅頭,顯露出其中穿着青綢燈籠褲的身影。那人亮出手中的請柬,赫然是個娉婷嫋娜的美貌女郎,雖神色嚴峻冷傲,面目卻甚甜美,令人一見之下,眼光便捨不得離開。
“六合拳掌門袁紫衣冒昧前來,以青獅一舞爲駱老英雄道賀!”
袁紫衣在萬衆矚目中緩緩走來,卻在江聞一行面前停下,沒有走入座位當中,這又引得衆人一陣側目,好奇起江聞到底是什麼身份。
“江掌門,沒想到我也會來吧?”
袁紫衣俏皮地說道。
江聞只能說,自己確實是沒想到。
駱府原先的安排應該很是巧妙,開頭先用醒獅採青作爲氣氛的烘托,等待時機成熟分出勝負,水青所在的金盆是本次金盆洗手的主角,注意力便能順理成章地轉到今天的重頭戲上。
然而袁紫衣不知怎麼地打聽到了這個消息,居然也拿着請帖混進了這裡,還力壓駱府弟子搶走了水青,更搶走了風頭——那這場醒獅戲的形式就全變了,直接變成踢館鬧事了啊!
“瞎胡鬧,你這是踢館踢上癮了嘛?”
江聞無奈地捂着臉,表示這種風頭他可不太願意出,待會兒指不定就被一起趕出去了。
袁紫衣此時的行爲有些過了,它不僅讓另外十二頭醒獅中的人面子全失,還使得周邊圍觀的駱家弟子顯露出忌憚之色,衆人都不曉得這名美貌女子是敵是友,如今倒只知道她是武夷派的朋友。
範掌門,快出來救一下啊!你躲在裡面幹嘛呢!
江聞內心正在怒吼。
袁紫衣剛纔摘下獅頭怡然自得地走了,獅被中的人就得一邊扛着獅頭,一邊攬住錦繡彩被走在後面,正好擋住讓人看不清模樣。
雖然青獅被裡的人還沒露面,但江聞猜測應該就是她的好姐妹嚴詠春了,只不過武功路數有些不同,也不知道嚴詠春是不是又有什麼機遇,更不知道原本穩重嫺靜的嚴姑娘,怎麼會和袁紫衣一起來瞎胡鬧。
醒獅的擂臺位於駱府門外,背對着江聞的所在,他能從身形和聲音認出袁紫衣,卻看不清被獅被籠罩的人,只是發現每當夾道的駱家弟子瞥見獅被中人,就紛紛噤若寒蟬地轉過頭去,不管是忌憚還是鬱憤的情緒都消失無蹤,腳底抹油地各幹各的去了。
江聞還沒鬧清楚這麼回事,就看到駱府深處走來了一道高大雄壯的身影,老者鬚髮銀白如雪、面貌有如雄獅,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惡風駭浪,不怒自威地來到臺上。
“胡鬧!”
江聞聽見對方猛然開口,低沉渾厚的聲浪滾滾而來,一股壓力也迎面生出,顯然是對着遠處的袁紫衣。
武林人士頓時沉默了下來,察覺到了東道主的怒氣隱含,悄悄望向此事的始作俑者,卻發現青獅中的美貌姑娘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反倒是獅被中人踏進府門,率先開了口。
“爹爹……”
一道委屈的聲音響起,獅被中人摘下醒獅,卻是另一個膚色白膩、嬌憨可喜的美貌少女,年紀方可十四五歲,五官模樣卻和府中老者有幾分的相似。
“下次不許這樣了,從這麼高跌下來,霜兒若是受傷了怎麼辦。”
老者仍舊不怒自威,話語裡卻流露出了幾分溺愛。
“是,爹爹。”
嬌憨少女趁機聲如銀鈴地回答道,然後跟着袁紫衣走進駱府之中,同樣在江聞一行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用一雙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江聞,模樣好奇又不拘禮數地說道。
“袁姐姐,這就是你口中,武功厲害到深不可測的武夷派掌門嗎?”
話音落下,全場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江聞,就連後面臺上的駱元通都意味深長地打量着他。
江聞陷入了沉默,合理猜測大家可能都在想面前這個年輕的掌門到底是有多想找死,纔會大言不慚地蠱惑駱家的千金,還敢放出這麼危險的名聲。
“諸位武林同道,駱某今日腆顏放話金盆洗手,武林風波從今日起便與駱某無關,只感江湖迢遙多有同道相助,故此與諸位敘別。”
駱元通站在臺上緩緩說道,聲音如驚雷滾滾,終於拉開了七省共赴金盆洗手大會的序幕。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今日若是有與駱某未了的恩怨,就請上臺一敘,如今以一炷香的時分爲限,請吧!”
府外的驚雲雷雨仍未停歇,江聞在意的風頭也飄搖不定,幾番波折之後,終於還是落到了今日主角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