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
已經有醫生候着了。
我和東子將人小心翼翼放在病牀上,醫生和護士便將人推進了急救室,我想上前看看,可被那護士啪關上門,差點夾掉我的鼻子。
東子坐在椅子上,急得直撓頭。
我靠着牆,從兜裡掏出煙,咬在嘴裡準備點火,可擡頭看到禁止吸菸四個大字,便將煙又放了回去。
“這叫什麼事?”
東子猛拍了椅子,怒道:“他媽的,我們堂堂兩位爺竟然被稀裡糊塗炸成燒雞,咱連個狗屁都不知道。”
我也沒想到。
這幫孫子看來是真逼急了。
這些年,巫南人雖然沒有之前的狠勁,可一旦接觸到蛇人,一個個都像是着了魔,不管是老輩還是後輩,都貪婪而又狠辣,之前因爲德爺和小癩叔護着我,他們並不知道我馬家後人的身份,可現在我冒了頭,身份被亮了出來,這幫人便按耐不住了。
這不,便出手了。
不過我想不通,他們怎麼會在車上動手腳,而且在昌叔的車上動手腳,昌叔雖然比不過德爺,可在琉璃廠的勢力也挺大的,他們動昌叔,難道不怕琉璃廠的衆人和他們拼命?
正想着,急救室門被打開。
一個護士走了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
我走了過去。
她瞟了我一眼,將筆遞給我:“簽字。”
“籤啥字?”
難道老鐵那老神棍不行了,不能吧,這老東西不是算出他能活一百歲嗎,怎麼還沒到日子就掛了?
護士又看了我一眼:“用藥保證書,若是病人對藥物過敏,或者是其他,你必須提前告訴我,我好可以告訴主治醫生,讓他加量減量,好了,簽字吧。”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老鐵要歸西了。
我拿起筆,快速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還給護士,可這護士看了看我的名字,又看了看我,不確定道:“馬茴,你的名?”
“是我。”
她眼睛閃過一絲驚喜:“原來是你啊。”
“你是?”
護士取下口罩,露出清秀的臉:“是我啊,蘇慧,我們在同學會上見過面,當時我特意問過你名字,你忘了?”
蘇慧,沒印象。
她見我想不起來,有些失望:“你這個人,忘性可真大,剛纔看你有些眼熟,可想不起來了,直到看到你的字,我纔想起來了,沒想到啊,我們竟然會在這碰面。”
“是挺巧的。”我微微笑了笑,然後問她:“我叔沒事吧,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要是我叔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可就罪過大了。”
“放心吧,沒啥事,就是燒得有些嚴重,住幾天就好了,不過你叔身體也真硬朗,這尋常人吸兩口濃煙就不行了,可你叔竟然好好的。”
我心道:老鐵什麼人,這點濃煙哪能讓他歸西,再說了,這老神棍經常吸菸,一吸就是三四鍋,還不照樣活蹦亂跳。
“蘇慧。”
裡面醫院在喊。
她抱着懷裡的保證書,看了我一眼,然後戴上口罩,推開門走了進去,我盯着那急救室的門,回想這蘇慧到底是誰,怎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女孩挺漂亮啊!”
我點頭:“是挺漂亮的,就是個子矮了點。”
東子猛拍了我肩膀,擠眉弄眼道:“沒想到啊,寶爺也有妹子搭訕的時候,嘖嘖嘖,厲害,真是厲害。”
“行了,你小子湊什麼熱鬧。”
“這不是哥哥我湊熱鬧,而是你小子這朵桃花不錯,長得順眼,身段也行,就是個子矮了點,要不,哥哥幫你要她的電話號,你們發展發展……”
“發展個屁。”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心裡想這事,再說了,門幫這些孫子整天虎視眈眈,又加上外面那批黃毛,我光想想就覺得頭大,還有空幹這事。”
“捉鬼談戀愛不耽誤。”
我踹了這小子一腳,怒道:“你看我現在這樣,還能想這事嗎,就算有這心,也沒這膽,我不能耽誤人家姑娘……”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碰上你這無情無愛的和尚,這姑娘恐怕要傷心了,搞不好要削髮當尼姑了。”東子翹起二郎腿。
我又踹他,可被這小子躲了過去。
我們鬧騰了一會,德爺和五爺過來了,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特別是德爺,感覺像是吃了炸_藥,連眼睛都帶着殺氣。
“九爺,鐵爺怎麼樣了?”
“還在急救室。”
我縮了縮脖子恭敬地說。
德爺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急救室,我和東子站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以前德爺雖然生氣,可大多都是沉臉放狠話,可今個不同,不僅不說話,而且眼睛裡殺氣騰騰,似乎能將人給燒成黑炭。
過了一會。
鐵叔和昌叔被推了出來,兩個人都已經醒了,看到德爺,掙扎着要起身,可被醫生按住,德爺站了起來,一一握了握兩人的手,沉聲道:“兩位爺受罪了。”
“不礙事。”
昌叔傷得不重。
可老鐵不一樣,不僅被纏成糉子,而且話也說不清楚,我看着老鐵這樣,心口堵得慌,這老東西雖然嘴上跑火車,可人是頂好的,可因爲沾了邊邊,就被整成這幅樣子,我這心裡真是不好受。
“臭……臭小子,幫……幫我買包……”老鐵拉着我的手,吃力地說讓我買什麼,我握着他的手,點頭:“好好好,一會我幫你買包煙,不過你現在還抽不了煙,等明天再抽……”
“買話……話子……”
話子,有這個牌子的煙嗎?
我連聲應和:“行行行,只要您老能活蹦亂跳的,就算買十條中華,我也不眨眼,現在要緊的是養傷,只有傷養好了,才能抽這嘴癮的東西。”
“話子。”
“我知道,您放心,煙我一定給您老尋來,一條夠不夠,不夠我買十條……”
東子仔細聽了聽,說:“鐵叔要瓜子。”
老鐵連忙點頭,又說了買十包話子,我無語地看着他,覺得這老東西神經有可能搭錯了,他現在被纏成這幅模樣,哪有嘴嗑瓜子,再說了,他本來就被燒成這樣,再嗑瓜子,這嘴還要不要了。
“臭……臭小子,徐記。”
“知道了。”
我嘆了一口氣,答應道。
十分鐘後。
我特意去徐記買了十包瓜子過來,老鐵拆開一包,艱難地磕了起來,瓜子皮扔了一牀,他也不在意,依舊艱難地磕着,我們臨走的時候,他抓了兩把瓜子塞我和東子手裡。
東子道了聲謝,也坐在牀上嗑瓜子。
護士過來,看到兩個人嗑瓜子,出聲制止,可老鐵嘴上發癢,死活要磕瓜子,護士直接收了那包瓜子,擺明了態度。
老鐵氣得直跺腿。
我原本想說話,可被護士瞪了一眼:“你這怎麼當侄兒的,你叔燒得這麼嚴重,還給他嗑瓜子,你想要他嘴爛掉才甘心啊?”
呦呵,我這還兩面不是人了。
東子連忙擋在我面前,打圓場道:“小姑娘,這嗑瓜子又死不了人,你這麼嚴幹什麼,而且,我這叔就這點愛好,你不能說剝奪就剝奪……”
“你誰啊?”
“我是病人家屬……”
護士冷笑:“還真是奇了,天底下還有你們這種侄子,這病人需要靜養,禁油,禁葷,禁菸,禁酒,你們拿這酒炒的瓜子想要你叔的老命是不是?”
“沒那麼嚴重吧?”
護士惡狠狠剜了我一眼,繼續說:“如果你們想讓你叔多活幾年,那就少讓他喝酒抽菸,畢竟是個人,折騰狠了,閻王爺立馬收人……”
“呸呸呸。”
東子吐了口唾沫:“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呢,我叔身體倍兒棒,哪能抽菸喝酒就歸了西,我說你這丫頭,內分泌失調了吧,這嘴咋這麼毒,我們叔侄惹你了啊?”
“你才內分泌失調。”
護士踩了東子的腳,拿着瓜子走了。
東子抱着腳,怒道:“這女人有病吧,老子招她惹她了,內分泌失調找其他人發氣去,踩老子做什麼,有病,真他媽有病。”
“東爺,沒事吧?”
“你看我這像是沒事的樣嗎?”
我哦了一聲,拿起蘋果啃,老鐵沒了瓜子磕,哼哼唧唧,說活着沒啥意思了,我點了一根菸,給他吸了一口。
出了老鐵病房。
我和東子又去了昌叔的病房,看到德爺在,我們趕緊收住腳,蹲在樓梯口抽了會煙,直到聽到響動,我們這才偷偷進了昌叔的病房。
“昌叔,怎麼樣?”
昌叔能坐起來,可腿燒出條疤。
他朝我們笑了笑,說:“沒事,小事,對了,鐵爺怎麼樣了,我看他燒得比我還嚴重……”
“沒啥大事。”東子搬來凳子坐下:“就是現在動彈不得,嘴裡發癢,想吃點過癮的東西,估計要受點洋罪。”
禁油,禁葷,禁酒,禁菸。
估計呆兩天,老鐵就渾身長毛待不住了。
昌叔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在昌叔這呆了一會,我們覺得沒啥事,便說了兩句話就滾了,在樓梯口,碰到了蘇慧,我本不想招惹,可這姑娘眼尖,主動喊了我的名字。
“馬茴。”
我只能停住腳。
東子對我擠眉弄眼,我瞪了他一眼,讓他在大門口等我,他誇張地笑了,我一腳踹了過去,這貨才捂着屁股走了。
“你這麼快就回去啊?”
我點頭,說:“外面還有點事,我必須趕回去一趟,再說我叔這邊也安頓好了,我也放心了,便回去收拾收拾,畢竟來的時候匆匆忙忙,什麼都沒交代,現在就得回去交待一下。”
“哦,這樣啊。”
蘇慧有些扭捏地看着我:“馬茴,我朋友說的話你們別往心裡去,她就是這個性子,沒有惡意,如果得罪了你們,我替她道歉。”
“沒事沒事。”
原來那護士是蘇慧的朋友。
蘇慧紅了臉:“你沒生氣就好。”
“我還有事先走了,有時間我們再聊。”看了一下表,發現時間不早了,我說了一句,沒等蘇慧什麼反應,直接走了。
蘇慧神色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