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安三少終於緩過勁,擦乾因太過疼痛不自主流出的眼淚,理了理又髒又皺的衣衫,拿袖子遮着臉,飛快地從後堂出來,來到二樓安竹的房間,看到安鬆在給安竹換熱帕,他順手搶過帕子擦臉,卻因力道過重,痛得他一臉扭曲,淚花兒又冒了出來。
安鬆自打被家人賣進安家後,還從未見過安三少吃過這樣的虧,傷得這般重。他比安三少大上兩月,自跟在安三少身邊,便處處受他的照拂。
也許旁人會覺得安三少霸道紈絝不成器,但他與之久處,深知安三少只是被父母寵壞了大孩子,脾氣大了些。其實安三少心地善良,爲人慷慨,對他和安竹等家僕,那是貼心貼肺的好。
安鬆心裡,是把幼稚莽撞的安三少當弟弟疼的。
看着安三少這副慘樣兒,安鬆心疼得跟什麼似的。他一邊對安三少噓寒問暖,一邊拿起安三少手裡的溼帕,輕柔地給他擦去一臉的血污。
安鬆問了安三少多次,究竟是誰把他傷成這樣的,說是要帶家丁護衛們去找那羣人算賬。畢竟,安三少的身手,安鬆在知道的,尋常男子他能以一敵五而不落敗。
這次傷得這般悽慘,定是被人羣毆了。安鬆百思不得其解:他家三少纔在這閔州府城停留了一日,幾乎時時與家丁護衛們在一處,哪來的時間與人生隙?
安三少哪裡好意思告訴安鬆,他是不小心吃了幾個弱雞婦孺的虧,才落到這般田地。尤其是他的臉,都是林氏一人撓的。傳出去,多丟人!
因此,不論安鬆怎麼問,安三少都三緘其口,最後實在是被問煩了,就讓他閉嘴不準再提這茬兒,打發嘮叨的安鬆去給他取了套乾淨衣衫換了,又讓他去藥鋪買了些藥膏,用來塗臉。
隨後,安三少便與清點好物品,打包好行禮的一干家丁護衛們出發,快馬加鞭地往家趕去。
……
岑二孃和林氏,被岑大郎和岑二爺扶出去,就看到一個滿頭大汗的夥計,抱着啼哭不止的岑三郎,匆匆奔向他們,“見過老爺、太太,以及兩位少爺。這位老爺,請問這位小少爺,是您家裡的嗎?”
“嗚嗚……笨蛋!”岑三郎邊哭邊打那夥計的頭,“我都說啦,嗚嗚……他們是我家人,你還明知故問!蠢!”
林氏心疼地從那夥計懷裡,接過哭得打嗝兒的岑三郎,抱到一邊哄。
岑二爺則歉意而感激地對那夥計道:“這位店小哥,三郎確是我家的孩子。多謝你帶他來找我們。對不住,他年幼不知禮,對你多有冒犯了,我代三郎向你賠不是。”
說着,岑二爺從袖袋裡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塞到那臉紅地一直說“哪裡,哪裡”的夥計手裡:“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小二哥一定要收下。”
那夥計本就是爲了賞銀,才把岑三郎那個小魔星抱過來的。他捏了捏銀子的大小,便知自己這次賺大發了。爲了面上好看,他假意推託了一下,纔將銀子收下離去。
岑家幾人鬧了這麼一場,都格外疲憊,回了曹掌櫃提起的那個幽靜小院,把髒亂的衣衫換下,便聽說與他們起過爭執的安三少一行人已經離去。
不用再看到安三少那個倒胃口的傢伙,岑二孃一家頓時覺得,似乎連空氣都變清新了,心情大好。
林五爺等人把馬車從衚衕裡趕出來,停在了之前安家馬車隊停放的空地上,又派了幾個老實的鏢師和玉墨、馮婆子守着貨物。林五爺才與沈嬤嬤、景山和泠風一併去小院,與岑二爺和岑二孃覆命,並向他們推薦了一下閔州府城內較爲出名的幾處景觀,和較爲受歡迎的一些當地土風土產。
岑二孃一家用過午膳,集體小憩了近一個時辰,養精蓄銳。
申時一刻,岑二孃一家五口,換好衣裳,揣上銀票,帶着家僕和幾個充當護衛的鏢師,到府城內一番遊玩,直到亥初(晚上九點),臨近城禁了,纔打道回府,一家人滿載而歸。
岑二孃和林氏買了不少聞名在外的閔茶、閔錦;岑二爺則買了幾塊當地最好的一種硯臺:澄水硯,和幾塊頂級松煙墨;岑大郎和岑三郎則放開肚皮,在夜市上大吃特吃。
岑二孃永遠記得,那兄弟倆看着夜市兩旁琳琅滿目、色香味俱全的各式小吃時,露出的眼放綠光的貪婪表情;也不會忘記,他們手上拿滿飄香的肉串、嘴動個不停的吃貨模樣。
這對兄弟,爲了美食,完全丟棄了平日裡的教養和禮儀。
若不是想着閔州府城內無人認識他們一家,再丟臉也只那麼一次,岑二孃、林氏和岑二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那般縱容他們的。
可饒是這般,那兄弟倆還不覺得滿足,不停地說什麼只恨自己少長了一個胃,不能把所有的小吃都吃遍。
是夜,衆人一番好眠。
次日一大早,曹掌櫃便帶着妻兒,以及一堆謝禮,到岑二孃一家暫住的小院拜訪他們。
曹掌櫃一家,都很感激昨日岑家仗義出手,替曹掌櫃教訓安三少。
衆人一番寒暄,曹掌櫃才提出,他想麻煩岑二爺,帶着他那兩個身強力壯的兒子,去淮州府走一趟。
原來,先前他和那邊的一家商行定了一批山貨,本來他打算這幾日就親自出發去取。可誰知昨日倒黴,被安三少推倒扭到了腰,不能遠行,只好讓兩個兒子代他跑一趟。
曹大郎和曹二郎一個二十、一個十八,雖都已娶妻成家,可卻鮮少出遠門,曹掌櫃不放心讓他們兩個去淮州府那山匪強盜橫行的地方。又恰逢他之前託好的那個商隊,臨時變卦,說是最近一月內,都不會去淮州府。他聽林五爺說岑家要去那邊,便厚着臉皮求岑二爺帶上他那兩兒子同行。
岑二爺自然無二話,當場就同意了,說是他們明日就出發,讓曹家兄弟回家收拾好行禮,明早與他們一起走便是。
曹掌櫃不料岑二爺這麼好說話,還沒等他拿出他荷包裡的幾張銀票,就拍板同意了他的請求,最後還怎麼也不收他的銀票,甚至等他們臨走時,還給了他們許多弘安府當地的土儀做回禮。
曹掌櫃一家見岑家人這般做派,都對他們印象極好。
曹掌櫃和曹太太領着兒子回了家,就叮囑他們,一路上要聽從岑家和鏢師們的調遣,不要任性亂來,給岑家惹事。若遇上搶劫的盜匪,也要第一時間護着岑家人的安全和岑家的財物。
曹家兄弟自然無所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