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大郎收下那兩枚刻印着梅花暗紋的黑檀木符牌後,便帶人親去梅花盟和梅花衛的總盟,把自己的心腹換到了機要位置,又陸續插人去總盟下的分舵,與原先安家訓練出來的主事暗樁們共同理事。
岑大郎垂涎安家這兩股勢力已久,私底下曾對它們做過細緻入微的偵查與考評,所以,此番他只花了短短五日,就把梅花盟和梅花衛收入麾下。
當然,事情進展得如此順遂快捷,除了岑大郎預先做足準備工作,還離不開安三少的爽快投誠,和安大老爺等安家元老的識趣放權。
若非安家人自己領頭勸服一批忠心又能幹的屬下,投到岑大郎門下,岑大郎未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甚至手上的刀都沒染血,就把事兒辦成了。
安三少等岑大郎基本熟悉梅花盟和梅花衛的行事風格,瞭解其管轄範圍,暗樁的等級和分佈等後,便厚着臉皮催他儘快料理那幫山匪。
大人他都要成親了,還因這事兒,天天被周大少那羣陰險貨酸來刺去,口口聲聲說他無能。
還用莫須有的情報折騰他,一會兒派他去清州轄下的縣鎮,一會兒又遣他去淮州治下的鄉鎮,說那些地方有匪類出沒。可他每次去,都會撲空。
然而又不得不去,否則又得叫周大少抓住尾巴,削他的權。
好心情都快被敗壞完了。這樣下去,他要怎麼全心全意籌備一場盛大豪華又美輪美奐的婚禮,給師妹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怎麼愉快地娶妻?
岑大郎礙於自己“已死”,無法堂堂正正出面,替妹妹操持婚事,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妹子,就那麼冷冷清清地出嫁。便接了滅匪的活兒,好讓安三少盡心盡力把婚禮辦好辦大。最好是能引來萬衆矚目,讓整個西南地區的人都歆羨眼紅。
岑家那邊,有岑二爺和林氏着手打理岑二孃的嫁妝。岑大郎倒不是很擔心。因爲他和卜算子大師、岑三郎、趙樾、蔣叢茂等人。也提前偷偷給岑二孃置辦了許多嫁妝,湊齊了十里紅妝。
岑大郎與安三少商量過,在他和岑二孃成親的那日,便向天下人昭告岑二孃乃女兒身。讓她風風光光、開開心心地出嫁,不能讓人非議岑二孃和安岑兩家,惹她不快。
爲此,岑大郎和岑三郎做了許多事兒。包括:在安三少和岑二孃舉辦婚禮前擠走周大少,利用六皇子扶持安三少坐上西南總督的位置。然後再把六皇子和太子安插在西南境內的人手慢慢弄走。
岑大郎計劃等安三少與岑二孃成親後,便把他和趙樾推上明面,讓他們分別稱霸西南和東海,與聖上、六皇子和太子虛與委蛇,他自己則隱在背後,行主控之權。
與此同時,他還會設計令五皇子浮出水面,讓他不得不稱霸漠北,擋在他們前面吸引太子和六皇子的怒火。
讓他們在後面得以安靜地發展,直至聖上駕崩。那時。待諸皇子不顧邊境戰事,只曉得在京中奪權,使得民不聊生,觸犯民怨後,他再站出來,打着清君側的旗號,名正言順地佔有這個天下。
岑大郎幾乎把一切都算計到位了,唯獨算漏了被安大老爺派去漠北投靠五皇子的梅花盟和梅花衛的人,居然真的變節,表面上敷衍他。給他錯誤的情報,暗中卻認了五皇子當主子,令他蒙受了不小的損失,並給了五皇子喘息和壯大的機會。
兩年後。直到岑大郎成爲天下共主了,漠北都還沒被他收回。
他與五皇子撕戰搶地盤的那段日子,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他怪安大老爺和安三少,誰教他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說安家梅花盟和梅花衛的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和培訓的,絕不可能叛主;也怪自己太自負。太輕信,聽取了安家的片面之詞,沒有深入調查和部署,給自己留下心腹大患。
……
且不說日後岑大郎會因自己的疏忽如何惱恨懊悔,就說安家和岑家兩家人忙碌了多日,總算等到了安三少和岑二孃成親的前一日。
是日清晨,也不知是忙暈還是幸福得暈了頭的安三少,實在抑制不住滿心的雀躍歡喜,和迫不及待,留了口信,甩下一票護衛小廝,獨自一人騎馬偷偷跑到了安坪鎮。
他抵達岑宅外的大街時,已近午時。恰好遇見一羣酒樓的掌櫃和管事拿着菜單,到岑家做最後一次確認。
他記着長輩們說的“未婚夫妻成親前不可會面”的話,怕自己貿然敲響岑家的門,也見不到心儀之人,便隨便打暈了一個酒樓的管事,將他拖到小巷裡,與他換了衣裳,混在一羣掌櫃管事中,低頭進了岑家。
岑宅內的構造,他再熟悉不過,進去大門,被小廝引入外院書房等候時,他便藉口要去如廁,憑藉極好的身手甩脫了給他引路的小廝,直奔岑二孃的院子。
安三少以自己對岑二孃的瞭解,猜她這會兒不是在書房就是在藥室。他藉助庭院裡的花草樹木掩藏身跡時,看到芍藥從藥室出來,岑二孃在裡面。
他等她走後,才敲響了藥室的門。
岑二孃在藥室中製藥時,不喜外人隨侍在側,甚至不允許岑家的下人進出她的藥室。除了卜算子大師和芍藥,便是岑二爺、林氏想去藥室,都得事先徵求她的首可。
安三少今日的運氣極好,藥室裡只有岑二孃一人。臨近婚期,不是隻有安三少一人緊張的,岑二孃也有些莫名的慌亂。她靜不下心,胡思亂想時,就喜歡把自己關書房或藥室。
因答應了岑大郎,要多替他研製一些療效好的外傷藥,她便躲入了藥室,與藥爲伍。
芍藥和卜算子大師想來幫助她,都被她前後趕走了。有他們在,她不能隨心所欲,沉心靜氣。尤其是大師和芍藥三句不離明日的婚禮,以及安三少和安家,聽得岑二孃心煩。
剛送走第三次折返過來的芍藥,岑二孃還沒歇口氣。就又聽到了有人在藥室外敲門。她重重吐出一口氣,很不耐煩地去開門:“芍藥,我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麼。怎麼是你?!”
“師妹!”安三少千言萬語匯作簡單的兩個字,聲音柔軟得不像話。眼睛裡的溫柔、深情和思念,都能溺死個人:“多日不見,我很是想你。”
“你……怎麼瘦了?爲何不好好用食?”他看着岑二孃,站在門口,很自然地開始囉嗦:“還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憔悴?瞧這眼瞼,都青了腫了,眼裡也都是血絲。怎麼不好好休息?你如此不愛惜自己,不是叫我心疼麼……”
“行了,先進來再說。”岑二孃拉着安三少的手臂,將這個嘰歪的小老頭子拉進門,關上門後,才問他:“不是說我們成親前不可相見嗎?你這時跑來作甚?等等,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思卿如狂,輾轉難眠,不見你一面,實在是沒法吃好睡飽。明日就是咱們的婚禮當日了,師妹,我想問你……”
安三少掩在衣襟下的手已緊握成拳,那手背上鼓起來的一跳一跳的青筋,彷彿他此刻忐忑的心情,“你,是不是心甘情願嫁我?只是相中了我這個人。而不是其他。”
“哦。”岑二孃單手支頤,酒窩時深時淺,饒有興致地反問他:“你以爲呢?”
“我、我……”安三少被岑二孃看得渾身不自在,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怎麼坐都不舒服,屁.股下彷彿長了刺。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一邊假裝欣賞貼在牆上的幾張藥草圖鑑:“我就是不知,纔來問你。師妹,我對你的心意,你這麼聰明。不可能不知。只是,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看上了我這人,才嫁與我。”
“師妹,實話與你說,你若嫁了我,只能和我過一輩子!師弟說的什麼‘你將來後悔了可以和離另嫁’,除非我死,否則絕無可能!”安三少轉過頭,直視岑二孃:“只要我還活着,哪怕將來你後悔了,咱們成了怨偶,我也不會放手,讓你改嫁。”
“師妹,如果你還沒有確定,自己是不是真心要做我的妻,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趁着婚禮未成,咱們可以修改婚期,明年、後年成親都行……”安三少將手背在身後,無意識地擰着手指頭。
“噗!”岑二孃櫻脣微擡,笑聲朗朗:“安三,你虎頭虎腦地跑過來,對我說這番莫名其妙的話,還問我想不想改婚期,你怎麼不問我要不要換個夫君呢?哈哈!你也是逗!”
安三少緊張地走近岑二孃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嚴肅道:“修改婚期可以,但絕不能換夫婿。咱們都已經換過庚帖了,你今生只能是我的妻!我想過了,往後我就你一個妻子,不會將旁的女子卡上眼。爲了以示公平,自然,你的眼裡心裡,也只能只有我這一個夫君。”
“還公平?!啊呵呵!”岑二孃捧腹,“從沒聽過夫妻之間的感情,還有公平這種說法。安三,你這想法,真是……”
“別真是了!師妹,你直說罷,到底有沒有心悅我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安三少急道:“若還沒有,我可以給你時間醞釀感情。我早幾年就想着非你不娶了,你可要對得起我對你的一片真心和癡情。”
“這麼說,你還是想和我講感情公平?”岑二孃見安三少點頭,噗嗤又笑了,因安三這個二傻貨的出現,她的心情真是愉悅輕鬆極了,就衝他總能逗自己開心,嫁他也不錯。
“我是心悅你……”岑二孃才起了個頭,就被安三少魯莽地抱住了腰,將她舉起來又笑又跳,她被晃得頭暈眼花,賞了安三少兩個爆慄,敲紅他的額頭後,終於讓他把自己放了下來。
“魯莽!登徒子!”岑二孃罵了安三少兩句,被對方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粲然笑容,堵回了其他責罵他的話。她閉閉眼,心說自己真是眼瘸,竟看上了一個傻呆二貨!
她究竟是從何時起,對安三這個裡裡外外都不符合她擇偶標準的傢伙動心的?
“師妹!”安三少全然不知岑二孃此刻的感慨,他虎着膽子,伸手輕柔而堅定地握住了岑二孃的手,繼續傻兮兮地笑:“我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
師妹說她心悅自己呢!心愛的人也喜歡自己,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兒了!
“你先別樂!”岑二孃打算和安三少這個直腸子實話實說,免得成親後他後悔,再來責怪數落她,“我是對你有幾分喜歡,也願意嫁你。但也沒有到非你不嫁的地步。不及你對我的喜愛。如果你非要講公平,明日的婚宴,我想,可以取消了。”
“不!我不許。”安三少帶着幾分奸詐地朗笑道:“這些天,我想你想得心疼。”他羞澀地將目光看向身下,“身也疼……所以,婚期照舊。”
岑二孃不自主地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那處微微的鼓起,險些沒驚掉她的眼球,這混蛋!
“無恥!流氓!你滾!”岑二孃惱羞成怒,解開掛在腰間的鞭子,就衝安三少抽去。
安三少一遍躲避她越發爐火純青的精準鞭法,一邊告饒:“師妹!手下留情!我也是情不自禁!不是有心在你面前耍……失態的。手下留情啊!”
“給我滾!”岑二孃不聽他解釋,這混蛋是不是覺着就要成親了,所以可以輕慢她了,完全是找死!“抽死你!”
“師妹,你聽我說!”安三少怕撞到屋子裡的瓶瓶罐罐,躲得很是吃力,一不小心就被抽中手臂和小腿,他藉着鞭力倒在地上,滾了幾滾。
安三少在岑二孃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三兩下滾到她腳下,很是坦然地抱着她的腿求饒:“師妹,我錯了!你瞧我滾也滾了,你是不是消消氣?我還有話和你說呢。”
“不必了!”岑二孃一腳踹開他,她到底怕真傷了他,只踢他身上肉最多的屁.股。力道也適宜,確保不會踢傷他,也不會讓他滾太遠,“我如今已然後悔!就照你之前說的,明日的婚禮取消……”
“不行!”安三少猛地從地上蹦起來,氣鼓鼓地質問岑二孃:“你怎麼可以玩弄我的感情?明明說了心悅我,還與我交換了庚帖,有了親密接觸,怎麼佔盡我這良家子的便宜後,就想翻臉不認賬了?岑二孃,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兒!”
岑二孃對於安三少自導自演的這出“癡心良人負心女”的悲情戲,只有兩字——“呵呵”,迴應他。
安三少今日聽到岑二孃親口承認心悅自己,已然心滿意足。他不介意此時她對他的愛戀不深,感情都是需要培養的,先把人娶回家,極盡疼寵,他就不相信,天長日久,她會不爲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