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楊鵬收到驛館的信使送到於宅的三封信,興奮異常,帶着一臉笑跑到書房,先拆開岑二孃的那封信,慢慢地看。
他見整篇信中,岑二孃光是抱怨她那個師父就寫了七張紙,由此可見她對自己師父的怨念。楊鵬看後,不禁大笑,又忍不住擔心岑二孃的身體。
畢竟岑二孃雖沒透露她師父的名號,卻也說了那是位任性小氣的神醫,醫術極其高明。他既然叮囑林氏一定要逼着岑二孃喝滿四個月的藥,說明岑二孃的身子肯定受損極重,所以才需如此長時間的精細調養。
儘管岑二孃輕描淡寫地在信裡說,她掉入冰河凍傷了身體,如今已大好。可他楊鵬也不是三歲稚子,當然明白女子受寒凍對身體十分不好。
若不是高氏已經病死獄中,高三老爺也忍不住獄中的悽苦生活上吊了,他真想買通獄卒,好好收拾那對可惡的姐弟!若不是他們,他父母也不會死,岑二孃也不會被人追殺掉入冰河留下隱患,以致如今日日都要受苦藥折磨。
楊鵬低聲咒罵了已歸西的高氏和高三老爺幾句,又繼續拆開岑二爺和林氏寫給他的信,逐字逐句地細看。
林氏在信裡,除了囑咐他好好學習,告訴他姜氏嫁到沈家,如今她生活和美,就住在岑宅一條街外,經常上門陪她聊天做針線。還關心他的生活狀況,問他有沒有吃好穿好?還問立柏買來的僕從有沒有用心照顧他?
林氏怕他被惡僕欺壓,還教他如何管御拿捏下人。她在信裡給了楊鵬不少建議,說那些建議都是她虛心請教岑二孃和玉墨傳授的,十分有用。讓他用心學習。
岑二爺除了含蓄地誇他上月的功課完成得不錯,告訴他還需努力。又給他佈置了接下來一月的功課,還在信中夾送了他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說是若下僕對他不好,就讓他用這兩百兩自己買吃的用的,不能虧了自己。畢竟他正在長身體,又每天苦讀,必須要吃好穿好。否則對身體不利。
楊鵬像看珍寶一般。將岑二孃三人的信,從頭到尾反覆瀏覽,嘴角眉梢都是笑。心裡又是溫暖又是酸澀又是感動。他雖沒了父母,可多了幾位比父母還關懷照顧他的親人。
若說有什麼不滿的,就是岑家人都沒有在信裡提及他們的近況,沒有告訴他岑家在安坪鎮都經歷了什麼。也沒有提起岑二爺的舅家周家一個字。
這讓楊鵬很是不解和好奇。但他也知道,哪怕他寫信問了。他們也不會回答他。只會隨意地搪塞他,說岑家一切安好。畢竟在岑二爺幾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聽話,乖乖溫書做功課就好。
“年紀小就是麻煩!想去看看姑娘和老爺、太太都不行。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過得很好?還有,姜姑姑都嫁人了。好想去看看她的婆家是不是真的都對她很好。哎!”
楊鵬老氣橫秋地嘆了嘆,小心地把岑二爺、林氏和岑二孃的信分開。他單獨抽出岑二孃的信紙,把它們放到一邊。又把岑二爺和林氏的信,收到書桌中央的抽屜裡鎖好,然後拿出一疊白紙,提筆給立柏寫信。
他在寫給立柏的信中問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請到假,回來陪他一起去安坪鎮探望岑家人?
爲了讓立柏明白問題的重要性,逼他回來,楊鵬在信中說出了他的疑慮。他猜岑家在安坪鎮肯定遇上了不少麻煩,雖然岑二孃他們都沒告訴他,但他可以從信中看出他們的生活不易。
尤其是岑二孃,每天都要喝藥,身體也不知怎麼樣了?他擔心岑二孃說她身體安好是騙人的,說不定她正纏綿病榻呢。
楊鵬這個人小鬼大的少年,早在當初就看出了立柏待岑二孃不一般,知曉他對岑二孃有別樣心思,捨不得岑二孃吃苦受累。
爲了逼迫立柏儘快回家帶他去安坪鎮,楊鵬在信裡把岑二孃寫成了柔弱多病的林姑娘,還把岑二孃給他的信,一併裝入信封中,讓驛站的信使快馬加鞭送去北方給立柏。
立柏收到楊鵬的信,已是二十日之後的事兒了。
那是一個朝陽高升的清晨,前一晚立柏剛帶領三百步兵,偷襲了北蠻駐紮在大景邊城北興州野外的軍營,燒了他們的糧庫,被一羣北蠻官兵追殺,騎馬跑了幾個時辰才成功甩脫追兵歸城。
託他那汗血寶馬坐騎的福,他跑得最快,沒有被北蠻追兵追上。只是雖沒受傷,卻也累得夠嗆,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還失去了不少兄弟,立柏的心情十分凝重。
他回到北興州南城的軍營中,鑽入自己的房間,草草洗漱一番,換上乾淨衣衫,正打算去向長官覆命,就聽外面有小兵敲門,告訴他有信使給他送家信來了。
立柏開門收下信,打賞了送信的信使二錢銀子,目送他和小兵離去,轉身就回房中坐到桌前拆開信看。
比起去向長官覆命,他更關心楊鵬在信中寫了什麼。出來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二次收到楊鵬的信。上次楊鵬送信給他,就附帶了姑娘寫給他問候他的信,想想都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想到岑二孃,立柏剛硬的面龐柔和得不可思議:姑娘很關心他呢。也不知楊鵬這次在信中,有沒有提及姑娘的近況?不知道岑家人在安坪鎮過得好不好?
立柏當初在西府,同岑二孃和岑大郎跟隨同樣的先生學習,自然認得岑二孃的筆跡。他看到厚厚的一疊信紙中,有一半都是岑二孃親手寫就的,就彷彿黑夜中見着了燈火的飛蛾,目光驟亮,迫不及待拿起岑二孃的信就看。雖然那信不是寫給他的,但只要是姑娘寫的。他都愛看。
只是他越看,臉上的笑就越淡,眉頭亦蹙得死緊,心說:姑娘到底拜了什麼師父啊?怎麼好像很不靠譜。還有,姑娘被逼着喝那麼多苦藥,還一直喝了幾十日,不知有多痛苦!
要知道從前姑娘可是最痛恨喝藥的。多虧姑娘自幼身體好。鮮少有生病需要喝藥的時候。都怪高氏和高三老爺派人追殺姑娘,害她掉入冰河傷了身子。否則以姑娘從前的健康體魄,根本無需喝那麼折磨她的藥!都喝得聞着味兒就想嘔吐了。姑娘她該有多難受!
“真想把高氏和高三老爺拉出來鞭屍!”立柏心疼得臉都白了:“不是他們,姑娘何須吃這麼多苦!想想就讓人無法忍受!”
立柏狠力捶捶桌子,“高家人真是可恨!高氏和高三老爺謀害二房不成被誅,本是罪有應得。高二老爺這個兄長卻將錯都推到岑家和二房身上。連我這個曾爲二房效過力的常隨,都要往死裡算計。可見其心性!”
“這種人絕不能讓他仕途順利。重新掌握權勢。否則往後二房還不知會被高家人怎麼收拾。得想個辦法,絕了高二老爺的仕途才行。怎麼做好呢?”
立柏苦思冥想半晌,也沒想出個章程,搖搖頭道:“罷了。這事以後再慢慢琢磨。先看信再說。”他又很快瀏覽了楊鵬的信。
看到信中楊鵬將岑二孃的病情加重描寫,他心裡很是忐忑焦灼,覺得楊鵬的猜測沒錯。自家姑娘定然是身體虛弱極了。所以那位神醫師父才讓她一直喝藥養身。
“不行!我得去向將軍告個假,去安坪鎮看看姑娘纔好。”立柏額上冒了冷汗。自語道:“不親眼看過姑娘,叫我如何安心對敵?若姑娘真病弱到不行……”
“不!不會的!有神醫爲姑娘調理身子,應無大礙。只是叫姑娘吃了這許多苦,高家人真該死!遲早讓高二老爺那個陰狠歹毒、是非不分的蠢貨滾蛋!”
立柏起身摔了張椅子,憤憤地在屋裡轉了幾圈,一想到他在漠北遇上被貶謫到北興州當知府的高二老爺,事情就沒有順利過,幾次被他算計,立柏就窩火得不行。
這次高二老爺更是過分,明知他手下人手有限,還慫恿將軍派他帶人去燒北蠻的糧倉,臨走前還逼他立下軍令狀,說是燒不了糧倉就要褫奪他的官職,把他打成小兵。
天知道他混到如今這個職位,付出了多少汗水血水,怎麼能容忍一切辛苦白費!爲了他心尖上的姑娘,他恨不得早日升到將軍,好有臉回去娶她。
高二老爺那個混蛋,竟想把他貶成小兵,絕了他的希望,真恨不得宰了他!
有的人私德不修、心胸狹隘,因爲生在世家,有家族支持,所以仕途比他這種無根平民順遂千萬倍。
立柏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他的直屬長官牛將軍也是平民,才幹、資歷都不缺,辛苦奮戰二十年才升到守城將軍,還是一個空有其名的將軍。想想都叫人心寒。
立柏目光飄忽,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兒。
牛將軍要靠高二老爺這個知府徵收軍糧和軍需物資,處處受他掣肘,根本沒法拒絕他的要求。否則南城這三萬士兵都得缺衣少食,還分不到足夠多的兵器。將軍作爲北興州的守將,雖名頭好聽,被聖上封爲守城將軍,其實權限十分有限,凡事都要聽從高知府調配,協助高知府抗敵。
高二老爺這個知府吃准將軍沒法拒絕他的要求,這次有心送他去死。若不是他有匹好馬和一羣捨己爲人的好兄弟,指不準這次就真的去見閻王了。
“高鴻濟!新仇舊恨我都記着。”立柏低吼道:“我於立柏總有一天要叫你付出代價!”他又踢翻了一張竹椅,深呼吸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楊鵬寄過來的那疊信紙摺好揣入懷中,出了房間,去找牛將軍覆命並請假了。
他這次立下大功,燒了北蠻糧倉,短期內北蠻不會再攻城挑事,將軍肯定會上書聖上,求聖上封賞他,當然也會準他休息一段時間。立柏邁着虎虎生風的大步,想着是時候回弘安府,帶着楊鵬去看望姑娘一家了。(。)
ps:親們還記得立柏嗎?安三少注意了,前方有情敵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