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安家大房鬧得雞飛狗跳的那些動靜,通過暗線,第二日便如數傳到了岑大郎的耳中。
收到消息時,岑大郎在岑二孃的藥室裡,幫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研製新藥,將它們密封存放好,以便送去東海軍中,給那些患病的兵士服用。
不久前,東海軍中突然有上百士兵被診出患了疫症,軍中大夫治療無效,疫症很快擴散。如今已有上千人染上疫症,被隔離了。但幸好他們都是初期症狀,雖倒下了一大片士兵,並無人傷亡。
趙樾知道岑二孃能治疫症,便寫信讓她儘快製出一批藥丸,送去東海,給那些士兵治病強身。
因爲這批新藥很重要,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親自動手研製,岑大郎和芍藥在一邊協助他們。所有的製藥過程,都在岑二孃那個密不透風的藥室裡進行。
兩個時辰前,芍藥累暈,被玉墨抱下去休息了。
所有,此刻,藥室裡只有岑大郎、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三人。
看到信紙上寫的安三少和安三爺在安家整出的鬧劇,岑大郎當即丟開瓷瓶和藥丸狂笑,險些沒笑折了腰。
“哈哈哈”的聲音在藥室裡震盪,驚動了不遠處專心致志的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他們紛紛丟下手邊的活兒,看向岑大郎。
“大兄,你在笑什麼?”岑二孃很是好奇地問還在呵呵大笑的岑大郎。
“呵呵……二孃,你也該看看。安三那一家子,真是太可樂了!”
岑大郎把密信遞給岑二孃,卜算子大師將腦袋湊近岑二孃,與她一起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信紙。
岑二孃看得囧囧有神,又好氣又好笑,嘴角眼角齊抽。簡直不敢相信,安三少抽風,安三爺不制止他也就罷了,竟也跟着他一起發瘋!鬧成這樣。若是被外人知曉,還不笑破肚皮。
經此一事,她對安三爺徹底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長年寡淡冷清的臉下,還隱藏了禍亂天下的心思。難怪安三少行事。經常不走尋常路,總是特別能鬧騰。
原來是青出於藍,子承父業。
有安三爺這麼一個搭戲不嫌臺高的父親,安三少自小耳濡目染,可想而知。他有多麼會演會鬧了。
岑二孃想:她和安三成親後的日子,一定特別精彩,無限熱鬧,至少每天都不乏好戲看。
卜算子大師和岑大郎一般,看完信捧腹大笑,“啊呵呵!不曾想安三的父親,也是這麼一個有趣的人!哈哈哈!當時的情形一定特別熱鬧好玩!可惜老夫沒能親眼看到此情此景……哦呵呵!”
“二孃呀,你瞧安家這一大家子,做事都不成體統。安三爺比安三少還能瘋鬧,你若嫁去安家。不被鬧死,也得被吵死。”岑大郎笑完之後,循循善誘道:“聽阿兄的話,離安家遠些。”
“你也不過才雙十年華,不用急着出嫁。等過幾年,大兄事成之後,天下俊傑還不由你挑揀,何愁找不到好夫婿!幹嘛非要吊死在安三少這棵歪脖子樹上。”
“大兄……”岑二孃無奈地蹙眉,有氣無力道。從昨兒至今,岑大郎真是每時每刻都不遺餘力地勸她。就怕她真嫁給安三少,耽誤了她。
“閉嘴!”卜算子大師搶過岑二孃手上的信紙,拍到岑大郎臉上,惡狠狠道:“不準拆散二孃和安三!爲師都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他和二孃是天賜良緣!你怎麼就是不聽?非要壞人姻緣!”
“可是……”安家並非一個好去處。岑大郎還未說完。卜算子大師又噴他:“別可是了!二孃自己對安三有心,安三父子爲了娶她,不惜豁出性命鬧破了天,這誠意足夠了吧?!你爲何就是看安三和安家不順眼?”
“安三都開始爲分家做鋪墊,我相信以他和安三爺的能耐,十日之後。定能把家分了。往後,二孃嫁他,兩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她可以不用奉養公婆,應付那些糟心的親戚,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安三也會全力支持她,不會也不敢限制她的自由。這多好!”
“好什麼好!”岑大郎理所當然道:“安三若是連家人都擺不平,不能給二孃一個清淨無憂的家,也不配娶她!師父您方纔說的那些,不止安三能辦到。我麾下許多才俊,甚至可以做得比安三更好……”
“可那些人再好,與我何關?”岑二孃笑得淺淺淡淡,眼睛裡的堅決卻不容置疑:“安三把我放在心上,也知我懂我,處處以我爲重,旁人未必有他知冷知熱。”
“他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態度,拿出了娶我的決心和勇氣,還有誠意,我想和他試一試。眼下嫁給他,是我最好的選擇。安家和安三有幾斤幾兩,我再清楚不過。嫁過去,知根知底,日子也會比較清靜。便是哪裡有不如意的地方,也好整改。”
“嫁生不如嫁熟。”岑二孃笑得很甜:“我對西南這地界已有了感情,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這幾年,我的農事研究也有了一些成果。只是沒有機會推廣,因爲我沒辦法取信於民。”
“安家如今可以說是西南第一大家族,且不說安家貴爲西南副總督,深受本地人愛重。安大老爺手下的梅花衛和梅花盟幾乎遍佈西南,影響力頗大。若得他們支持,我便可在全西南境內,推廣新的耕種方法;或者有區別地在不同地界內,播種不同的作物;又或因地制宜,將當地地勢和氣候的優勢發揮到極致,爲民謀富。”
“比如說,林安縣就適合發展畜牧業、飼養家禽還有種草藥;安坪鎮就適合大規模培育各種草藥和山珍;容州地廣人稀,多爲草原,可大力飼養馬牛羊;淮州多爲丘陵平原,氣候宜人,不僅適宜種水稻、玉米、桑樹等,也很適合種茶樹……”
“未來十年內,我都想留在西南,把我對西南這片地界的設想變作現實,改善百姓的生活。安家善經商,若百姓們用我法子種植生產。有多餘的產物,可通過安家的商鋪賣向整個大景,賺得更多。然後人人有錢有閒,更多的稚子和少壯。便能進入私塾和書院讀書明理……”
岑二孃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臉上的光彩愈發奪目。她說到這兒,被越聽越心驚的岑大郎打住了:“二孃,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能把西南這一大片貧瘠的土地。變得富饒?你說的那些法子,果真可讓百姓富裕起來?”
“難道還有假!”卜算子大師不待岑二孃答話,就重重敲了岑大郎一個爆慄:“這可是我和二孃商討實踐多時,想出來的法子!若一絲不苟地執行我們提出的那些設想和規劃,我敢保證,十年後,西南這窮山惡水,將變成大景最富裕繁榮的勝地!其繁華程度,將僅次於京城。再過二十年,將比京城更繁盛!”
“如此呀……”岑大郎若有所思道:“師父。二孃,你們既有法子將西南改造一新,又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感情,不想離開另居他鄉。我想,不如我將來成事後,將都城遷到淮州府。”
“京城離淮州府畢竟太遠,往後若咱們分開了,頂多一年只能見一兩次,父親母親和師父你們年歲都大了,不宜遠途奔波。我也不想讓你們奔勞。且京城又是景家人經營了十幾代的地方,若我在京城登基,將受到很多阻力。”
“哪怕順利登基了,沒個十年八年。也難以將所有權力集中到我手上。那些經年的老臣、舊臣,定會處處與我作對,攬權不放。不如將都城遷到淮州府!重建一個嶄新的、全由我把握的王朝!”
岑大郎的話,岑二孃是打心底贊同的,“大兄,你這想法極對!待我嫁入安家後。會和安三一起,慢慢把安家的勢力,全部過渡到大兄你這邊。梅花盟和梅花衛若用好了,也是一大利器。將來你成事,遷京淮州後,京裡那些還想跟着新皇爲官爲臣的舊臣,也會隨之遷家過來。屆時,西南這地方,全是咱們自己人。那些舊臣,再想結黨營私,可就困難了。哪怕他們繼續抱做一團,所爲和影響亦有限,不會超出你的掌控。”
“果然還是妹妹你最懂我!”岑大郎笑着彈了彈岑二孃的額頭:“有妹如此,夫復何求。”
“待我建立新王朝後,妹妹你和師父可要慢慢走遍大景,繼續你們的‘因地制宜’,儘量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富足安樂。使我能永遠都不缺銀糧,有足夠的資本,將北蠻和倭寇,也一併打服,併入我的新王朝!”
岑大郎的野心,自此完全坦露在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這兩個他最信重的人面前。
岑二孃二人聽君一席話,也被他激起萬丈豪情!異口同聲道:“但憑君使喚!”若是他們可以讓天下百姓安樂,爲岑大郎準備足夠多的錢糧,助他建立一個曠古爍今、前所未有的強大王朝,被史書所記載,流芳百世……想想真是讓人熱血沸騰!
卜算子大師和岑二孃似乎找到了他們研究農事的終極意義!
兩人都精神抖擻,迫不及待想要馬上在西南境內,普及他們研製出的新的耕作、種植和養殖規劃了。
綜合各方面的打算,岑大郎打算順岑二孃的意,叫她嫁入安家。
眼看安三少分家日近,就要遣媒人來岑家提親。岑大郎決定在安家人來提親前,先去安家走一趟,和安三少討論一下他和岑二孃定親後,安家的歸屬問題。
當然,要討論這個問題,肯定避不開安大老爺。
畢竟,安家有如今的光景,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打造的。大半梅花盟和梅花衛的人,也只聽他一人調遣。
安三少這個少主,才接觸梅花盟和梅花衛兩三年,且安三做官後,要忙公務,很少參與到梅花盟和梅花衛的決策與管理中去,影響力畢竟有限。
岑大郎不想勞累岑二孃出面,替他收服安家。他家妹妹和師父有更重要的事兒忙——他們得着手調動全民,爲他製造更多的糧食和錢財,好讓他將來能無所顧忌地帶兵征戰,橫掃四合。
這次岑大郎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預備在去安家前,先做足準備。務必要安大老爺他們心服口服地投靠到他麾下。如此,就需要讓安大老爺瞭解一下他的實力。
所以,去淮州府安家之前,岑大郎與一行暗衛喬裝成行商,帶着岑二孃和卜算子大師新制的藥丸,去了東海。
他此次去東海,一是要站出來穩定軍心,順便剪除那些得知他死了生出異心的人;二嘛,就是要暗地裡,把東海那支最強的精兵,散入淮州府,必要時可讓安大老爺見識一下他們的厲害。讓他知道,誰纔是他應該跟從的真龍天子。
五皇子比起他,可是遜色多了,相信安大老爺這個目光如炬的老狐狸,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岑二孃擔心岑大郎將精兵散入淮州府,會引起周大少的注意和圍剿,引發不必要的暴亂,讓景家人有所警覺,橫生枝節,不利於岑大郎隱藏實力。便給岑三郎去信一封,向他說明岑大郎的計劃,讓他找岑墨山幫忙,儘快將周大少調回京城,讓安三少坐上西南總督的位置。
……
再說安三爺和安三少聯手,在安家真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安三少裝死在牀上躺了四五日,形銷骨立,“九死一生”醒來之後,提出分家,率先得到了齊氏和霍氏的支持。
齊氏和霍氏幾乎失去安三少這個乖兒(乖孫),只想滿足他一切的要求,讓他快活。只要他能活得開開心心,她們就別無所求。
至於外面的人會說什麼閒話,就讓他們說去!反正安家連男妻都能娶,分個家又算什麼!霍氏和齊氏甚至覺着,分了家更好,不用每天對着岑二少那個男狐.狸.精倒胃口。
安大老爺和安三爺僵持了兩日,在安三少、霍氏和齊氏一刻也不停的遊說之下,也妥協了。
安三少拖着病體,讓安大老爺立刻開宗祠,把他分了出去。
分家的當日,安大老爺就默默地把淮州府中,自己名下的一處三進的宅院,劃到了安三少名下。讓他帶着安竹、安鬆等僕從、護衛,住進了離安宅一條大街外的小安府。還叫人把小安府內重新整修佈置了一遍,好讓安三少住得更舒服。
安大老爺本來對安三少分家鬱憤不樂,可當他聽說分家後,安三少便可娶岑二孃回來,頓時樂得喜笑顏開,見人都帶三分笑。還命人開始蒐羅好東西,準備等安三少遣媒人去岑家提親的那日,送去岑家。
剛剛分家的那日,安三少就想去安坪鎮,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岑家人,尤其是岑二爺和林氏,然後再選個最近的良辰吉日,遣官媒去提親。
可他還沒出門,就叫西南總督周大少派人攔住了。說是清州和淮州交界處,山匪成患,已經禍害了好幾支商隊,甚至洗劫了幾戶大戶人家,叫他帶兵前去平亂。
安三少只得鬱郁地帶兵去剿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