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突然到來讓二人一驚, 但更讓人懷疑的是管家竟然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瘋婦人,他爲何要這麼做?
管家臉色有些寒意,氣息冷冽的走過來, 但還是依舊恭敬彎腰道:“娘娘, 王妃, 此處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還是回去吧。”
月溶看着管家的冷冽, 便知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了,頓覺有些不好,遂拉着蘇落準備出去, 可蘇落卻僵在原地不動,只冷冷的盯着管家。
“娘娘?”室內一瞬噤息蕭條, 月溶輕喊。
蘇落仿若未聞, 緩緩站起, 朝着管家走過去,“管家, 可否給本宮解釋解釋這裡的一切,嗯?”
她自稱“本宮”,那便是用她后妃的身份命令他。
管家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閉口不語。
“怎麼,是本宮要將皇上請來親自問你嗎?”蘇落的聲音又重了重, 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弄清楚。
管家聽聞此言, 立馬跪了下來, “娘娘饒命, 這……這瘋婆子是以前宮裡犯了錯的宮人, 老奴,老奴受人之託纔將她安置於此。”
蘇落半信半疑, 又道:“那她口中的‘月妃娘娘’是何人?爲何說她對不起這個人?”
管家將頭壓的很低,惶恐道:“回娘娘,月妃是先皇的妃子,這瘋婆子是,是以前得罪過她的人。娘娘,既她已瘋,那她說的話也不足爲信。”
“若真如此,你剛剛爲何要殺她!”
顯然,他說的話前後矛盾,若是受人之託保護她,那爲何自破諾言殺了她?
“老奴,老奴是怕那瘋婆子傷了娘娘與王妃。”管家一急之下說了一條牽強的理由。
“呵呵,是嗎?”蘇落看着越來越漏洞百出的理由輕笑,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月溶,我們走!”
蘇落隨後便帶着月溶離開了荒廢的院子,身後的管家緩緩起身,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幸好旁邊的小廝扶了一把,“管家,沒事吧?”
管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還好你告訴我今日貴嬪來了王府,差一點,只差一點點……”
管家看了一眼倒在一旁死去的婦人,冷冷道:“將她處理了吧,我要準備進宮一趟!”
……
奉慈宮內,一個太監跪趴在太妃的面前,屋內沒有其他的宮娥,只他二人。
“娘娘,雨荷死了!”
“死了?怎會這樣?是誰發現什麼了?”太妃驚訝的一連問了三句。
“是小人親手殺的。今日,貴嬪來了王府。”那地下的太監分明是今日在王府的管家。
太妃一聽,有些慌亂,“她可曾發現什麼?”
“回娘娘,小人撒了一個謊,但明顯覺得,貴嬪像是不太相信。”
太妃聽後,愣站着不動,似乎在想些什麼。
管家見她許久不語,疑惑道:“娘娘?可要小人做些什麼?”
“暫時先不用。再過幾日,皇帝生辰該到了。”
“是。”隨後,管家便消失在奉慈宮內。
慶崇二年,南蒼國風調雨順,百姓都誇當今聖上是難得的明君。
還有三日便是皇帝的生辰了,皇帝生辰,必是全國的大事。南蒼有個規定,凡帝王生辰大壽,前三日必要去福寧寺祈福,爲南蒼帶來昌運。
此去福寧寺,按規制,需偕太子以及皇后與后妃一名,以按平民百姓家中的宜家之數。
往年帝王帶的后妃都是除了皇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后妃,若是按照此往,該是惠妃。
可偏偏皇帝親自內定了人選,要帶蘇貴嬪前往。依着軒轅瑾對蘇落的寵愛,此舉也並不爲怪。但是,惠妃那邊卻早已炸開了鍋。
永軒宮內,老遠就聽見瓷器碎地的聲音,惠妃在屋內大發雷霆,將所有能砸能扔的全數破摔在地。
一旁的宮娥全都顫畏的低着頭,大氣不敢出,小荷也站在一旁,想上前勸阻卻還是忍住了。自從小產過後,自己娘娘的脾氣是越發的壞了,對誰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甚至有些殘忍,以前在尚書府的時候,雖說脾氣驕縱了點,可到底卻無害人之心,如今這般的發狂,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蘇落,一切若不是因你而起,我怎會落得如此地步,我若再不反擊,便只有死路一條!”惠妃看着滿地的狼藉,狠絕道。
……
今日天氣倒是晴朗,皇帝帶着一衆人出發往福寧寺。
蘇落坐在所擡轎子的最後一個,透着簾子往外瞧着,紅牆黛瓦,這纔剛剛出了宮。
福寧寺,有多久沒有想起那件事了,以往那些,壓在心底的全都憶起,此時不同以往,如今,她是貴嬪了,是這深深皇宮高牆裡的貴嬪。
眼瞼輕下,心裡淡淡嘆息。
轎外聲音越發嘈雜,蘇落剛要掀起簾子一探究竟,轎子卻落了地,該是到了。
皇帝帶着皇后與太子在前列走着,蘇落擡步緊隨其後,剩下的便是朝中的大臣了,包括丞相穆司徵,尚書大人王允,最後還有一個身穿盔甲的男人,在隊伍最後安排指揮着,他的背影甚是熟悉。
蘇落擡眼看去,那是……那其?
蘇落一怔,隨後淡淡一笑,他竟真的做了統領,那小雅應該和他……該是成親了吧,想起在瓦西的時候,那般無憂無慮,現在就連去看看她都成了奢望。
皇帝走在前面,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了,冷不丁的往後一看,像是怕自己丟了何物一般。她的愁,她的憂,他都看着眼裡。
這裡,該是她一輩子抹不掉的傷痛。
朝拜禮祭的儀式,做了整整的大半天,下午時分,大家都回廂房中休息去了。
蘇落也回到了自己的廂房,正要關門,有人推門而入。
“皇上?”看清來人之後,蘇落大驚,此時,他不是該在皇后房中的嗎?
軒轅瑾看着她的錯愕,粲然的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怎麼,見到朕就這麼狂喜,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皇上怎麼來了,讓大臣看到了又是一番說辭了。”
“快換了衣服。”他不管什麼大臣,只拉起她的手便道:“朕帶你出去!”
不待她反應過來,二人已然出了福寧寺。
他知道她不想呆在這,本也不想帶她來這,可是他私下裡就想帶她出來。
出了福寧寺,京城的大街上更加熱鬧,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大概也是皇帝今日出宮,百姓都想出門一睹天子風采。
她任他牽着,穿梭在人羣中,從這個小攤子到那個小攤子,看着他滿臉的興奮,連她自己都不知心情竟如此愉悅。
這樣平凡的快樂,她從小與孃親不知體會過多少次,可他卻像個小孩子一般。
可是蘇落不知道,只有與她一起,那個一向嚴肅的皇帝纔會像小孩子一般肆無忌憚的灑脫。
“落落,這個簪子好看嗎?”
她看向他手中的簪子,那是一隻玉蘭簪,質地粗糙,與宮裡的那些根本無法相比,但樣式倒是清麗新穎。
她抿了嘴角,淡淡笑道:“好看。”
說着他便將簪子斜插在她的髮髻上,滿意的誇了句:“是挺好看的,我的眼光不錯。”
一旁的商販看着二人,連忙奉承道:“這位夫人,你家夫君待你可真好,現在在京城中還有哪家丈夫願意帶着夫人出來買首飾的啊,這隻簪子真是好看,與您身上的蘭花花樣倒是挺配呢。看得上就多買兩隻吧。”
“好!”軒轅瑾被他誇的高興的又挑了一隻別緻的簪子,拿着便要走了。
哪知小販急了,拽着他的衣服就喊道:“哎!你這人看着穿着倒像模像樣的,怎麼大白天平白無故拿了東西不付錢的!”
軒轅瑾被他拽着一臉疑惑,蘇落一急,出門倉促沒有帶錢,何況在宮裡根本不需要帶這些東西,連忙摘下頭上的白玉簪子和他手裡的簪子就還給小販,連聲道歉:“不好意思,我們出門忘帶錢了,我們不要了,不要了。”
說完便急急的拉着軒轅瑾要走,奈何他竟不動,掉過頭來,隨手褪下手上的扳指,扔給小販,“這個夠買你這兩隻簪子不?”
“皇……夫君,這扳指……”蘇落愕然,那是皇帝御用的東西,怎可隨意給他人。
“不礙事,只是普通的扳指而已。”
“夠夠夠,夠了。”小販看着手中的扳指,一眼看去便是上層貨色,都夠買下他整個攤子了,將手中的簪子給蘇落,欣喜若狂道:“客官下次再來啊!”
“皇上,這只是普通的簪子,宮裡不知有多少呢?”蘇落看着手中的簪子,淡淡道。
軒轅瑾忽的停住腳,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眼睛閃爍,鄭重道:“落落,這不一樣,這是朕最真摯的心意!”
“落落,朕知道,這福寧寺是你忘不掉的傷痛。可是,你相信朕,朕願意一起陪着你今生來世,永不負你!”
她望着他眸裡的神情,有些微微心疼。
軒轅瑾,你知道嗎?
她早就不知道地老天荒爲何物,也不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爲何,那些曾經的,有個人親手葬送了它。
“皇上,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便主動拉起他的手,往福寧寺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