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南蒼下起了鵝毛大雪,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下的都要大,邊疆戰事終於發起, 白臨楓大敗!
朝堂之上, 所有大臣議論紛紛, 皇帝依舊遲遲不發兵, 這是要亡國啊!無論大臣怎樣勸阻, 軒轅瑾都無動於衷,沒有皇帝的命令,一切都是徒勞。
與朝堂上的風雨不同, 後宮看起來卻是一片寧靜,只是洶涌都藏在了背後。
幽霞殿裡, 柳妃終於坐不住了, “我要出宮一趟!”說着便起身要出去。
玉函一把拉住她, 忙道:“娘娘,莫急!閣主自會有安排的, 此刻若是沉不住氣,那就是功虧一簣啊。”
“我如何能忍得住,臨楓此時一人在邊疆,那幾千人如何能抵得住匈奴大軍!”柳妃聽不進任何勸告,她不能拿他的命來賭。
“娘娘, 若真的要成大事, 沒了少閣主, 又如何成的起, 急的人可不止您啊!再說了, 靜鳶小姐,又怎會沉得住氣。”
玉函這話卻是讓柳妃一驚, 是啊,此刻即使她回去帶兵前去援助,那不就正好順了軒轅瑾的意,柳妃隨即沉着下來。
“承歡殿那邊怎麼樣了?”柳妃定下神來問道。
“娘娘,那邊倒是還沒什麼事?皇上這幾日也常去,沒什麼異樣。”
“無異樣?惠妃臨死前不是見了皇上嗎?皇上親手殺了她,若不是憤怒到極點,他是不會如此失態的。那日,惠妃到底說了什麼?”柳妃擰眉說道。
“奴婢打聽過,那日牢房內只有他二人,守房的侍衛只說聽到玉佩,白臨楓什麼的。其餘就不知了。”
“皇上心裡不可能不生疑,倘若不是惠妃說了什麼,他又怎會失手親自殺了她?那邊繼續盯着。”
“是!”
……
承歡殿,皇帝下了朝就往蘇落這來了,近幾日,他來承歡殿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蘇落端着一杯茶,看着他滿眼的疲憊,擔憂着幽幽道:“最近邊疆的戰事很棘手嗎?”
軒轅瑾接過茶杯的手一顫,擡眸看着她的深情,“怎麼,你倒是關心戰事?”
“臣妾只關心皇上。”她見他語氣裡有絲絲不悅,便也就不再問。
蘇落落寞的回過身來,一起身突然頭暈目眩,暈倒在地。
“落落,落落,你怎麼了,給朕傳太醫!”軒轅瑾驚得連忙將蘇落攔腰抱起,朝着外面大叫道。
蘇落昏沉沉的,隱約間只覺得殿內人慌慌張張,是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嗎?
心想着,蘇落便沒了意識。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一片漆黑,屋內掌上了燈,一片明亮,所有的下人宮娥都不見了,只有他坐在她的牀邊,定定的看着她,墨黑的眸子裡不知是怎樣的意味,一瞬噤聲蕭條。
被他看的心裡有些楞然,她從未見過他這般的神情,便拉過他的手掌,將自己的拳頭往他的手掌裡送了送,咧了嘴角笑着,“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這麼盯着我看。”
“邊疆戰事敗了。”他依舊是看着她的臉龐,良久才突兀的吐出一句話來。
握着他的手微微一怔,蘇落心裡一沉,擡頭看着他的眉眼,怔怔道:“皇上定是煩神了。”
“你不擔心嗎?”
“什麼?”她見他今日連連問着這些不着調的事情,心裡越發疑惑了。
“你已有兩個月身孕了。”軒轅瑾淡淡說完便起身要離開。
蘇落還在他的話中愣怔,她以爲她此生再不能有孩子了,她有他的孩子了,心裡正要高興的起身,卻在腳落地的時候,渾身一顫,兩個月?
爲何是兩個月,要有也該是一個月。
她連忙跑上去拽着他的衣袖,皺着眉問道:“爲什麼會是兩個月?”
軒轅瑾突然笑了出來,像是聽了笑話一般,隱忍怒道:“你竟來問我,怎麼,自己做的事都不知道嗎?”
“你什麼意思?”拉着他衣袖的手被他的話震的一滑,知曉了他話中的意思,拼命了拉着他反駁道:“不會的,一定是太醫弄錯了,瑾,你再叫別的太醫診斷,一定是弄錯了,這真的是你的孩子!”
他擡手一拂,她的腳微微疼痛着,一下不穩跌落在地,他掏出懷裡的荷包,仍在她的腳旁,怒道:“這東西,與你送他的一樣,蘇落,你當朕是什麼?將朕的真心一次又一次的踐踏!”
在惠妃說着那些話的時候,他不願去相信,因爲他信她,可是那些話卻想刺一樣紮在他的心頭,他害怕那是真的,所以每天都來陪着她,說是他陪着她,倒不如是他想讓她陪着他,不離開他,只是證明着她心裡有他,可是這一切,真的來了。
兩個月前,他知道她與白臨楓在那雎春亭宮殿裡待了一夜,他後來問過她,可是她卻對他撒謊了,他氣的冷落了她整整一個月,呵,可現在,她竟然有孕兩個月,兩個月,所有的太醫都告訴他兩個月!
蘇落低頭看着地上的荷包,那是她在竹苑送給白臨楓的,爲什麼會在他的手上,她緩緩拾起地上的荷包,那個帶着紅豆的荷包,輕輕的擦拭上面的灰塵,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可卻是那人輕賤如螻蟻的。
淚水暈出眼眶直直低落在地上,激起塵土連連,顫聲道:“那你呢,你又何曾相信過我,相信過我的真心,我說了這是你的孩子!爲何你總是不相信!”
她奮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擡手抹着臉頰上的眼淚,卻越抹越多,望着他突然就冷冽的笑了起來,聲音裡滿是顫抖卻充滿決絕,“是啊,你什麼時候相信過我,你只聽別人口中的我,軒轅瑾,我真的看清了,你放我走吧,這裡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待,對這裡,我充滿厭惡,你放手吧!”說完緩緩閉上眼睛,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海水,止也止不住。
軒轅瑾冷眼疼痛的望着她,獰笑了幾聲,神色越發狠戾起來,不再朝她望去,擡步摔門而去。
她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終於再也忍不住,腳下一軟跌落在地,“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
帝都的大雪像是肆虐了一般,瘋狂的下着,到處白茫茫一片,承歡殿裡整日閉着門,無人出去,也無人來,在雪裡漸漸沒了影子,陳年往事,隨着這大雪一起湮沒了……
承歡殿內,蘭兒火急火燎的跑進殿。
“娘娘,白將軍的夫人來了!”蘭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喘着,娘娘自來對於將軍府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這回怎會親自找上門來了,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又是一番誤會。
“告訴她,就說我身子不適,不見任何人!”
“娘娘如今就這般鐵石心腸嗎?”蘇落話音剛落,便聽見靜鳶的聲音傳來。
蘇落回首,看見她身穿了宮娥的衣服,心下覺着事情不簡單。
“不知夫人前來,有何要事?”蘇落看着靜鳶,冷冷的說着。
靜鳶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突然朝着蘇落跪了下來,蘇落一驚,不知是爲何?便讓所有人都下去了。
蘇落忌憚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靜鳶朝着蘇落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哭聲道:“靜鳶求貴嬪救救臨楓!”
“呵,我如今自身難保,你認爲我有什麼法子去救他?皇上認爲我肚子裡的是白臨楓的,你叫我如何去救他,只怕我這求情,卻是他的催命符。”蘇落淡淡看着屋外的大雪,眸光裡沒了神采,只剩下滿目的空洞與絕望。
“皇上遲遲不發兵,難道這其中沒有娘娘的因素嗎?娘娘就如此狠心?”靜鳶不甘願的直直說着。
“你走吧,如今我連這宮殿都走不出去,我無能爲力。”
“呵呵呵,臨楓果真是愛錯了人,可他卻爲了你搭上了他的命!”靜鳶憤恨的說着。
蘇落眸光漸漸閃了一下,恍惚間,問道:“你說什麼?”
“你無非是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可一切都並非是臨楓所願,他身不由己,他也是先帝的子嗣,可是他從一生下來,就成了棋子,一顆用來報仇的棋子,他對皇帝之位,權勢,沒有一點野心,可是他遇見了你,便一發不可收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
“你進宮後,他日日宿在竹苑裡,所有的東西就連現在都還保留着原樣,他派着紫映對你事事上心,他聽聞皇帝爲了你衝撞皇后,他一連待在竹苑大醉了三日,若不是我發現,他險些沒了命;他聽聞你在宮內鬱鬱寡歡,他便在府裡陪你難過,他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從不敢見你。那日皇帝壽宴,他以爲你又因爲他受連累,獨自傷心自責多日,他怕柳妃害你,不惜對從小青梅竹馬的柳妃惡語相向,甚至不惜對她下毒威脅。還有那次蠱毒之事,他以爲皇帝會處決你,甚至不惜暴露身份去劫牢房,你知道那日姑姑對他是怎樣的懲罰?直到現在,他背後依舊是傷痕累累,所有的一切,他都是爲了你!”靜鳶哭着滿面淚痕,咆哮着對着蘇落。
“即使是上戰場,他都放不下你,去匈奴之前,他偷偷交給我一隻暗衛,囑咐我,若是你遇到什麼危險,要我去救你,蘇落,你可知道他在說這些,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他明明是我的丈夫,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可是他卻爲了你連命都不要,蘇落,我恨你!”
“他爲了你做了這麼多,可是結果呢,他卻因爲你,被困在匈奴,皇帝是因爲你,才朝中六軍不發,你就如此鐵石心腸嗎!呵呵,你總是在恨他,埋怨他負了你,可在我看來,卻是你負了他,是你不明所以的離開他,將一切過錯全部推給他,是你負了他!”
蘇落聽着靜鳶所有的傾訴與恨意,心下如刀絞,是她負了他嗎?也許吧,而今突然面對這些,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低頭看了一眼平坦坦的肚子,沙啞的聲音傳來,“你想我怎麼救他?”
“以你的性命相逼,求軒轅瑾發兵!”
蘇落手裡的荷包應聲落地,上面是點點紅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