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天還很早,天邊早已露出一縷魚肚白,彰顯着今日又是一個大熱天,屋前的幾棵大柳樹的葉子紋絲不動,有些悶熱,有些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連夜趕好的繡帕要送到弄衚衕的一家繡鋪,以維持她與孃的生計,以及娘治病的藥費用,一直以來,孃的肺癆越發嚴重,整日咳嗽,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只能靠着藥物維持着,她怕突然有一天,娘會離她而去,留下她一人孤獨的活在這世上。爹去世的早,留下她與娘相依爲命,雖說日子過的艱苦而清貧,但有孃的陪伴,也就不算什麼了。
走到街上,天已大亮,街上也很熱鬧,幾個穿着官差服的差役敲着銅鑼正滿大街的喊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三年以內拘留的犯人釋放回家,三年以上的犯人刑期減半,稅收一年內減免,三年減半。”蘇落茫然的聽着,皇帝,似乎與她毫無關係,不過,他應該是一位仁慈的皇帝吧。
這個時候,街上早已熙熙攘攘,婦女們都在這個時候來買一天的菜。
“哎,你們聽說了嗎?今日早晨宮裡的月妃昇天了,這皇帝剛剛登基,她是皇上的生母,先帝又無皇后,按道理她該是太后了,這不剛要享清福,真是可惜啊!”路邊幾個百姓小聲的議論着宮內的軼事。
“誰知道呢?我倒是聽說,這月妃不是染惡疾走的,好像是自絕了去的。”
“不要瞎說了,沒準是對先帝伉儷情深呢?大家快散了吧,這街上這麼多官兵,當心被捉了去。”說完便都散了去,畢竟私議皇家秘事,是大忌要殺頭的。
蘇落聽着他們的閒言碎語,不知爲何,心裡一疼,有些感傷。
宮裡的事又與她何干,她真是想太多了。
蘇落朝着繡鋪走去,遠遠的就看見繡鋪裡有幾個夫人與丫鬟,在仔細的挑選繡帕的花樣,看她們的穿着打扮,應該是大戶人家。
其中一位夫人邊挑選着邊抱怨着:“今年的繡帕花樣都太過豔俗了,你們繡坊可是京城最好的一家了,就只能拿些這些貨色敷衍我們,你可知道我身邊這位是什麼人?”
“這可是當朝一品尚書大人的夫人,皇上身邊惠妃娘娘的母親。得罪了她,你們繡坊趁早關門吧!”繼又盛氣凌人的說道,還一邊朝着爲首的尚書夫人獻殷勤。
掌櫃的一臉驚嚇,連忙陪着臉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各位夫人,近日來繡坊裡的繡娘生了病,耽誤了一些時日,這些繡帕都是以前的老款,沒什麼新意,實在是抱歉,不過最近都是蘇落姑娘給我們坊裡送了些精緻的花樣來,各位夫人看的上的話就瞧一瞧。還請尚書夫人多見諒。”
稱之尚書夫人的婦人倒是鎮靜的很,只淡淡的說道:“既如此,便拿些來瞧瞧吧。”
蘇落瞧着便急忙踏進繡坊,朝掌櫃的伏了伏,示意她拿了繡帕來。
其中一位夫人側眉便看到了蘇落,眸光一沉,似在打量着她,隨即便看到她挎着竹籃,竹籃裡有着各色花樣的繡帕,打量了一番後,拿起一塊帕子說到:“花樣倒是挺新鮮的,人也長的標誌,姑娘姓蘇?”
面對眼前這位陌生的婦人的打量,她倒有些奇怪,只是看上了繡帕,爲何要問她的姓,但看她的穿着,必是哪戶的達貴婦人,卻也只能恭敬道:“是的,夫人。”
“我看你這繡帕繡的不錯,我歡喜的緊,姑娘看起來似乎生活上有些拮据,若不嫌棄,不妨到我府上做個繡娘,如何?”
聽這夫人的言語,也看出她過的艱難,雖說靠如今這樣,倒也湊合過活,但是眼前的夫人如此直接說,到叫她心裡一沉。
蘇落心裡也盤算着要不要答應,只是孃親的病怕是不能再拖了,權衡再三,便答應了下來,“謝夫人體恤,若夫人看的上小女子的繡帕,那就恭謹不如從命了。”
“那好,明天便到尚書府找管家,就說是我找來的。”說完便帶着身後一些人出了繡坊。
剛到家門口,就看見孃親站在門旁張望着,蘇落連忙趕上去,埋怨卻也心疼道:“娘,你身體不好,怎麼不在牀上躺着,出來幹什麼,外面的太陽還是挺毒辣的。”
“娘看你出去那麼久了,不放心就出來看看,落落,都是娘不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讓你每天都辛苦的繡帕子,要是你爹還在,咱們娘倆也不至於如此落魄。”娘說着說着就想到了爹,爹生前是私塾裡的先生,一家人雖不富裕,但日子過的也是其樂融融,後來,不幸爹在一場大雪天摔了一跤,撂下了隱疾,不久就去世了。這會孃親又想到了傷心事,眼淚不自覺的盈滿了眼眶。
“孃親,落落沒事的,一點都不累,落落只想孃親的身子趕快好起來,永遠陪着娘。”蘇落伸出手來將娘臉上的淚水擦去,笑着看着孃親。
“娘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上天把你送到我身邊,陪着我這孤獨的大半輩子。”孃的臉上溢着欣慰的笑容,折射在淚珠裡,她看到了她從所未有的淡然。
“娘,別難過了,以後我們就有好日過了。”
娘疑惑的看着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娘,是一個戶人家看上了我的繡帕,還讓我去她們府裡幹活呢,做的好的話,拿的錢也很豐潤呢,到時候啊,我就能請個好的大夫把孃的病徹底治好了。”
“大戶人家,一定不容易,別出什麼亂子纔好,娘不求什麼,只求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娘急忙說道。
“知道了,娘,放心吧!”
從今以後,她會好好的照顧娘,好好的活着。朝着窗外看去,原本好好的天氣,不一會已然大雨傾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