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內, 夜涼如水。
此刻已是亥時人定時分,將軍府的書房裡還亮着燈,只是屋內無人。
而原本無人的竹苑內, 卻依舊亮着燈。白臨楓獨自坐在桌旁, 看着屋內所有陳設一切如舊, 只是心裡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梳妝檯旁是她日常的首飾, 有些微微凌亂, 卻還是那日他匆匆來讓她進宮的模樣,手指輕撫過木梳,上面還有她的髮絲, 牀榻上還是那牀她蓋的被子,彷彿還有她的氣息。
落落, 你好嗎?
眸光忽然瞥到枕頭下的東西, 他連忙上前, 掀開枕頭,卻發現是一個荷包, 上面繡着竹葉,底下的小字是‘楓’,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緩緩拿出懷裡她那日送與他的荷包,卻現在才發現那底下也有一個小字‘落’。
“落落, 原來都是我不懂你的心意, 不懂珍惜你的情意, 就如此拋棄了它……”他拿起這兩個荷包, 全都揣在了懷裡。
想起今日清晨, 在御花園內碰上了柳妃,不由的手心一緊。
“將軍, 這麼久不見,難道不認識冷依了?”柳妃一人對着他冷笑,氣息冷冽,嘴角卻凝了絲笑意。
冷依是風閻閣得力的殺手,卻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們二人從小便認識,一塊長大,因她善於使毒,所以十六歲便進入太子府,也就是當今的皇上身邊,成了如今的柳妃,這一切都是孃親的意思。
她的任務便是皇帝,將宮裡的消息傳回風閻閣,一旦契機成熟,便給予致命一擊!
“你找我何事?”
她眼神陰鷲,怒道:“怎麼,無事就不能找你嗎?怎麼說,我與你也算是青梅竹馬不是嗎?你就一點都不關心我在宮裡過得好不好?”
見他不語,她忽的笑出聲來,凌厲的寒芒從他身後劃過,卻又立刻恢復平靜,貼在他的耳畔低語譏誚道:“是了,你的心裡眼裡只有蘇落,當然看不到其他人,可是她已然成了皇帝的貴嬪,那些事她全都算在了你的頭上,你再無希望了,哈哈哈--”
“如今,她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你猜她能活到幾時?”她的言語越是這般不在意,她的心裡就有多寒。
他聽着她的怒語,狹長的眸裡盡是寒意,猛的抓着她的手腕,“你想作何?我奉勸你,你若是敢傷害她,我必定讓你後悔一輩子!”
“後悔一輩子?我早就後悔了,當我當日進入太子府我就後悔了,當我踏進這牢籠,我就後悔了……”她聽着他無情的警告,心裡無盡的寒涼,他們何時會到了這般爭鋒相對的地步?
尋思起,從頭翻悔!
她的心意,他早就知曉。
……
“閣下是何人?何必躲躲藏藏!”西郊城外,一中年男子冷聲的對着空蕩蕩的林子喊道,從他一出府開始便有人跟着他,索性他就往城外走去,試圖引他出來。
林子裡並無異聲,忽然颳起一陣旋風,一個黑影卓然落在男子身後,“不愧是南蒼的尚書大人,這麼快就察覺出來了。”
被稱爲尚書大人的中年男子,不語的看着眼前的不知是何來意的人,等着他開口。
“尚書大人,您辛辛苦苦爲南蒼國鞠躬盡瘁,連自己的女兒都入後宮成爲皇帝的惠妃,可如今,皇帝翻臉不認情分,將尚書大人您一片赤誠付與溝渠,真是令人心寒啊!!”
尚書大人一驚,前不久他才收到宮裡慧兒的書信,可是眼前的人卻都知曉了,他冷聲狐疑道:“閣下到底是何人?爲何知曉老夫府內之事?”
“哈哈哈,什麼事能逃過風閻閣的眼!”
“閣下是風閻閣的人!”
風閻閣是江湖上的最厲害的組織,連朝廷都無可奈何,可爲何會找上他?
“我們閣主有筆生意想與大人您詳談,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如果大人同意,我們閣主答應了,此後有一日,你必將位及宰相,甚至……國父!”眼前的黑衣人將自己的來意毫不保留的全部告知於他,好似篤定他會答應一般。
“哦,閣下就如此篤定我會背叛南蒼國嗎?”他聞言,冷笑看着眼前人。
“在下自是不能篤定尚書大人會背叛南蒼國,不過在下能篤定大人對權利的慾望!閣主在城外的七裡亭等候!”黑衣人說完便扔下一句話,轉而消失不見。
尚書大人思慮再三,隨後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
“閣下便是風閻閣的閣主?”
“尚書大人終是來了。”
他站在亭子外看着眼前的人,稍爲吃驚,堂堂的風閻閣閣主居然是一個女人!只是她帶着面具,他不能看清她的面容。
“閣主,不知找鄙人所爲何事?”
“尚書大人既然願意前來,那必是相信在下了。在下也就開門見山了。”
“不知尚書大人,是否知道白華歆此人?”
他猛的擡起頭,望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回憶着當年的事情,半晌才幽幽道:“莫非閣下……”
他在猜測心裡的想法。
“不錯,我的確是白華歆!”白華歆緩緩轉過身來,盛氣的對着他。
“你居然還活着?”
“我爲什麼不能活着?”
“我不僅活着,我還懷有先帝的子嗣。”華歆狠戾的說道,想起當年的事,只留下萬般的恨意。
“你什麼意思?難道要奪宮不成?”當年他還是朝中的尚書大人,白府一族聲勢赫赫,功高蓋主,後來突傳叛亂賣國,勾結匈奴,其實明眼人只要仔細推敲,就會知道,不過是先帝爲了除去白家勢力手段罷了。這白華歆,早該在冷宮中燒火自焚了,怎會出現在這裡,還成立了風閻閣!
“尚書大人果然聰明,本宮的確是要重回南宮,不過不是奪宮,是名正言順!”
“大人還不知吧,當朝皇帝軒轅瑾根本不是皇家血脈,世人所知他的生母是月妃,可月妃的孩子到底是誰,本宮想,您的夫人會告訴您的。至於您的女兒,嫁與他軒轅瑾,竟會被利用讓別人糟蹋了去,此事一旦挑破,當日白府的下場必是你尚書府的明日!”
尚書大人的臉色頓時慘白,不錯,小皇帝無情無義,害的慧兒不光丟了子嗣,連清白都沒保住,這筆賬,全都該算在他的頭上。
他眼神冷厲,突然下定決心道:“好,下官願意輔佐娘娘,不知娘娘先前的條件是否還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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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當然。”
“敢問娘娘,您所說的先帝子嗣是……”
“白臨楓!”
……
承歡殿內,蘇落獨自一人在案前寫着字,每日只是寫寫字,繡繡花,閒來打發時間。
想起那日自己對他說的話,不免又有些愧疚涌上心頭,他什麼都沒做,可是她卻傷他很深,那日他離開時的表情,她便知道他真的受傷了。
越想越心裡不定,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手下的筆寫的字越發急切了,一連連寫錯了多少字,扔了多少紙。
心下一煩,便扔下了筆,拿起刺繡開始繡着蘭花的圖樣,卻又不小心刺到自己的手。
紫映在門旁靜靜地看着她,便知道了此時自家主子的心裡是心煩意亂的,是因爲皇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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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還是休息一會吧,不要太勞累了。”說着便上前拿下她手裡的繡帕,心下嘆息道。
“你一大早去哪裡了?”這幾日她發覺紫映每日清晨早早的就出去了,她以前從裡不會這樣的,低頭卻突然發現她的鞋子底下有些泥土,天氣這樣晴朗,承歡殿內根本沒有這些泥濘的土,宮裡最泥濘的地方是……幽霞殿?
她出去了。
紫映,是她看錯了嗎?
蘇落心裡暗自思忖,靜靜地等着她給她一個答覆。
“奴婢,奴婢一大早看殿裡的薰香沒有了,就去內務府瞧瞧去了。”紫映見她突然問起,心下有些慌張,眸光微動,連話都有些打顫。
“是嗎?”蘇落明顯不是太相信的她的話,低頭看着她的鞋子上的泥,輕聲道。
擡眸間,卻發現窗臺上的那盆西域蘭不見了,“紫映,那盆惠妃送來的蘭呢?”
“回娘娘,前些日子,皇上帶走了。”紫映淡淡道,小心翼翼的看着蘇落臉上的神情變化。
蘇落驚楞,他,是何時來的?她怎麼不知?
……
尚書府內。
“夫人,你可有見過先帝的月妃?”尚書大人想起前日白華歆的話來,問着身旁的夫人。他雖位及尚書,但畢竟是外臣,又何況這位月妃,先帝極其寵愛,一般不會在外臣面前露臉,所以這位月妃,他自是從未見過。
尚書夫人見自家老爺突然問起月妃的事情,心下疑惑道:“妾身早年去過一趟宮內,那時是替太妃過誕辰的時候見過一面,老爺問起她有何事?”
“那你見過蘇貴嬪沒有?”見夫人見過連忙問出心中疑惑之事,亟待印證白華歆的話。
尚書夫人見他突然如此激動,便知曉老爺必定是知道了蘇落與月妃容貌相似的事情了,去年那時,她本就陰差陽錯的撞見了蘇落的面容,纔會想讓她進宮,難道她們……
“老爺!難道她們是母女?那皇上他……”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口,畢竟是大逆不道的話。
只見尚書大人並無驚訝之意,反而冷厲的一笑,“夫人猜測的沒錯,他的確不是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