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裡所有的女鬼都過來了,在宮外等候差遣。黃婆婆和寒月的臉都非常凝重,兩人在牀前有些不知所措。
我身下早已是血跡一片,這身人皮彷彿也越裹越緊,令我更加無法呼吸了。
我急促地喘息着,拼命地吸着空氣,但還不夠,我就像是在高原上缺氧似得,心臟壓抑得難受。
腹部不斷傳來一陣陣刀割般的痛,疼得我想直接用刀子把肚子剖開了。
而更詭異的是,這人皮彷彿在被抽取真空一樣,一點點收緊,一點點擠壓人皮裡的我。我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扛得住這種擠壓,我一點他的氣息都感受不到了。
我躺在牀上如受傷的野獸般哼唧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密佈的汗水順着我的臉頰滾,汗溼的頭髮就那麼緊貼在臉上,看起來可能很可怕。
“用力啊九兒,用力……”黃婆婆扶着我的腿喊道,眉心擰成了結。她眼底泛着淚光,透着一縷無能爲力。
我死死咬着脣,聽她的話一次次用力。可腹部卻像是有一雙手在掐住,彷彿要把孩子憋死在裡面。
“啊……”
我痛苦地哀嚎着,試圖用這一身的靈力去衝破禁錮,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慢慢虛脫。而我唯一感覺到的就只有血在往外涌,像要把我擠幹。
“水,水啊!”
黃婆婆怒喊道,我看女鬼們端來一盆盆的熱水,隨即又變成了一盆盆血紅的水。她們個個都淚眼婆娑,想必是被我嚇住了。
我很想讓她們不要再徒勞了,可我不想放棄。
阿九說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必須堅持。可我漸漸感覺到這口氣快沒了,那種禁錮般的痛似乎想把我的血擠幹。
我怎麼辦,孩子,媽媽應該怎麼辦?
我想到他把靈力給我的時候,讓我好好愛他,疼他,可是我竟然沒有能力把他生下來,我怎麼這麼沒用?
“婆婆,幫幫我,我不想要孩子死在腹中。”我哽咽着看着黃婆婆,在痛苦地掙扎着,試圖用我所有靈力去抵抗。
“九兒,別怕,我們都在這裡,我們會一直陪着你的。”
黃婆婆緊握着我的手,眼底亦是淚光一片。她應該是看到我的人皮在收緊了,這別說生孩子,可能要不了一會我和孩子都擠死在這人皮中了。
“婆,婆婆,凌梟呢?我,我想見見他。”
這一刻,管他是魔還是鬼,我竟如此渴望他在我身邊。
我怕我熬不過去,來不及跟他說些話。我想告訴他,我不是嫌棄他,不是不愛他,而是無法接受他一下子成了魔。
“帝尊去給你採還魂草了,很快就回來了。”
還魂草?
原來凌梟也在害怕我死去,可能大家都猜到了這一點吧?我無助地看着她,想哭,卻無淚。
寒月輕輕把我頭髮撥弄到耳邊,眼底透着憐惜和無奈。我想,這一刻她是真心爲我難過吧,她們看我的眼神都是在看死人一樣。
“啊!”
腹間忽然一股鈍痛,我無法控制地喊了出來,雙腿間又是一股熱血噴出,我甚至能看到血液從牀上一直滴答到地上。
我的血要流乾了吧?我覺得我要死了,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模糊起來,甚至於黃婆婆都
看不清楚了。
“九兒,撐住啊!”感覺黃婆婆明明在我耳邊喊,可我卻覺得像是異世界傳來的聲音似得,特別空靈。
凌梟,凌梟你在哪裡?你快回來啊,我恐怕挨不下去了。救救我們的孩子,你快救救他啊。
我顫巍巍的從枕頭下拿出凌梟給我的小匕首,這是他跟我說在他無法控制魔性的時候刺他的匕首,我遞給了黃婆婆。
“婆婆,能不能……想辦法剖開我的……的肚子把孩子取出來,他,他不能死,他死了就,就灰飛煙滅了。”
黃婆婆遲疑地接過匕首,卻沒有打算剖我肚子,可能也剖不開。“九兒,你撐住,你和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一邊說,一邊拭了拭眼角的淚光,語氣是那麼的言不由衷,我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寢宮外早已經哽咽聲一片,我想是那些家鬼在爲我哭泣吧。
我轉頭望着外面的天空,跟血染似得,一片殷紅。風好烈啊,颳得嗚嗚嗚的,捲起天邊的血紅的殘雲飛揚着,無比詭異。
難道,這就是我和孩子的末日麼?
“小主呢,小主怎麼樣了?”
寢宮外忽然傳來沫唸的聲音,緊接着她就不顧一切地飄了進來,在看到我這麼個悽慘的樣子時,眼圈頓時就淚眼婆娑了。
“小主,怎麼會這樣?怎麼出了這麼多血?”
她驚愕地看着我身下一片血跡,眸子瞪得跟銅鈴似得。而我根本無法回答她,因爲肚子疼得我喘氣都喘不過來。
“是缺氧了,黃婆婆,小主肯定是缺氧了,我去弄個醫生和護士來。”沫唸到底還是現代人,看到我這樣子立即知道怎麼回事,連忙又飄了出去。
黃婆婆和寒月則憂心忡忡地看着我,眸色透着憐惜和無助。
估計,她們都知道我再努力生都是於事無補,因爲這人皮是鬼巫最後的殺手鐗。他一心想要弄死我們,又怎會給一點希冀。
我的氣息,在掙扎中越來越弱,我終於明白了鬼巫爲何那麼囂張。因爲他早知道我根本逃不脫這人皮的禁錮。
我怎麼辦,我如何擺脫這人皮?
其實我體內的靈力強大到足夠我逆天了,但卻根本無法施展。只要能夠召出我的至陽之火,就能焚燒這人皮。
只是,現在人皮的封印已經開啓,我現在這種狀態,就算清虛願意控我的魂出來我也不敢。
我一旦靈魂脫殼,人皮就直接把我肉身毀了。我固然還有三魂七魄,可孩子呢?他會立即灰飛煙滅的。
“快快快,讓開,讓開!”
不一會,沫念帶着一個鬼醫生和護士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手裡還抱着一個氧氣罐。我真服了她,這麼快能找來醫生和護士。
只是現代醫學遇上我這種情況,估計也是無能爲力吧,我一點不抱希望。我苟延殘喘地躺在牀上望着他們,開始萬念俱灰了。
“醫生,你快給她看看。”
沫念很急,眼底一直泛着淚光,我知道她怕我死去。我想安慰她的,可我沒力氣,我也怕自己死去。
黃婆婆和寒月連忙讓開了,估計此刻她們想的也是把我死馬當活馬醫,所以也沒阻攔這醫生。
護士給我上了氧氣,卻根本沒用,我喘
得更加厲害,就讓她又拿掉了。
這醫生檢查了一下我的狀態,微微搖了搖頭。“這不像正常的生產,倒想是腹部被擠壓扁了造成的大出血,不然剖腹產吧?”
“這皮被封印了,怕是剖不開。”黃婆婆蹙了蹙眉道。
“……那這恐怕沒辦法了。”那醫生瞄了眼我,嘆了一聲看向了沫念,“對不起沫念小姐,看來我是無能爲力了。”
“滾,沒用的東西!”沫念唾棄地吼道,又淚眼婆娑地走向了我,“小主,我怎麼才能幫到你?”
我無力地看着她,喘息得緊。她一個勁地幫我順氣,卻不知道這人皮是越裹越緊,腹部的劇痛也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怎麼辦?
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的,我要召出至陽之火來焚化這人皮。只是我任我用盡辦法,至陽之火根本出不來。
“你們都出去!”
忽然一個冷冽壓抑的聲音傳來,我心顫了一下,連忙循聲望去。是凌梟來了,如勁風似得飄了進來,手裡還捧着一顆新鮮的血紅色的草。
沫念依依不捨地看了我幾眼才和黃婆婆她們一起出去了,寢宮裡就留下了我和凌梟。
我放棄徒勞的掙扎了,靜靜地望着他,用力擡起手輕撫着他的臉頰。若真的無能爲力,我願意變成鬼來陪伴他,這樣我就不懼怕他魔鬼的身份了。
只是孩子……
“九兒,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握着我的手,眼底一片疼惜。“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搖搖頭,喘了好幾下,“凌梟,答應我……我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救……救下來,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要毀了這張人皮。孩子不能死,他死了就沒了。”
“你們都不能死,一個都不準死。”
凌梟把還魂草震碎,化在水裡餵我喝,只是我喉嚨彷彿被禁錮,喘氣都不夠,哪裡還咽得下東西。
他心碎地吻了吻我眉心,端起碗全部喝在自己嘴裡,再覆上我的脣用靈力一點點把藥水送下去。
還魂草是爲了守住我最後一口氣,據說這種草生於陰間的極寒之地,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取來的。
而後,他翻掌震出兩道黑色靈符,緩緩從我身上掠過。強大的靈力在我周身環繞,卻根本鑽不進我這人皮。
我衝他搖搖頭,告訴他這種辦法沒用。連我至陽之火都穿不透的皮,他這靈氣又如何能進得去。
“洛凌梟,我說了,我會讓你再次活生生看到九玄灰飛煙滅。你成魔又如何,你依然鬥不過我。這人皮是我用各種鬼蠱煉製,三界之中無人能耐它何,哈哈哈!”
尖銳蒼老的聲音彷彿是從人皮上發出來的,我知道這是鬼巫的封印在作祟。
凌梟頓時眸色一寒,舉掌震出一道靈符要朝我劈下來,但還是忍住了。他蹲下身子緊緊抱着我,齒關咬得咯咯作響。
“九兒,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會!”
他說着一掌就拍向自己的丹田,一顆血紅的精元從他口中了出來。他想做什麼?他想像溟襲那樣用精元救我嗎?這根本不行了,鬼巫已經伺機待發了。
“凌梟,不要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