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這裡吧!天堂業火被殺了那麼多次,警覺性提了不少,再想砍他就很難了。”
衆人點頭,被人一連砍了四次,天堂業火就是再白癡也反應出來有問題了。就算他不下線,繼續在那練着,也會盡量把人往一起收縮,甚至還可能擺下什麼圈套等着二人上鉤,再進去,能不能出來就很難說了。
葉默舒了口氣,邁出酒館走到復活點。塵遠目送他下了線,猶豫了一下,隨後又看看酒館裡鬧個不休的衆人,抿起了嘴脣。他有自己的顧慮,此時衝神戰在即,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如果再把葉默生病的事說出來,恐怕戰團首先就得亂了。
不過像這樣瞞下去,事情總有一天會暴露的。塵遠不由想到了丹青妙筆,這個窺視人心的魔鬼,或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隱忍不發呢?
葉默從不避諱他的病情,然而在以遊戲爲主的大環境中,他對自己的生活情況只能拿鳳毛麟角可以形容。因爲所有人關心的不是他生活中怎麼樣,而是他遊戲裡如何如何,只要不涉及遊戲,他們就很少有過共同話題。現實裡病情千奇百怪,什麼都有,得病的人也是盡往海里去,葉默是不是生病,生的什麼病,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是,這些看似不經意的蛛絲馬跡匯聚起來,就顯得很有問題了。以丹青妙筆的智商,他要發現葉默得的是什麼病,塵遠也不會覺得意外。這個傢伙太深藏不露了,而且很少有正兒八經的時候,就是真說了出來,大家也會當玩笑看,而不會認真。
不過,如果知道還這副反應的話,那就有點過分了。要按塵遠自己的思路來想,朋友生病,無論大小,或輕或重,都會來點慰問表達自己的心意。可是丹青妙筆呢?他對待葉默像是對待一個工具,有困難葉默上,有好處大家來,怎麼看也是黃世仁的氣質。就是對待一個普通玩家,也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過分的。
也許,他是真的不知道呢?
塵遠默默地想着,下線了。
客廳裡空蕩蕩的沒有人,葉默打開飲水機,猛灌了幾口,接着拿着杯水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無聊地按着遙控,最終在一個還算看得過眼的頻道停了下來,這才細細觀看起來。
裡面播放的是死神自救聯盟最近襲擊B市的畫面,在地獄般的戰場上,戰地記者對身後慌亂的羣衆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大弄文采,說起了死神自救聯盟的過往。那連珠炮一樣的說辭顯得他不像是仇恨着這一切,反而更像是這些****的粉絲。無辜人羣的死傷,警察的反擊,還有歷史博物館的悽慘下場,他都視若無睹,明明伸手就可以救下一人,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在自己的崗位上堅定職守。
不過沒有這些人,別人又怎會知道世人面臨是什麼樣的對手呢?死神自救聯盟從來就不是一個正義的組織,它以人們最陰暗的情感爲基礎,用無辜的生命填補它的飢餓。對付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恐怖組織,必須知根知底,才能給予人們反擊的勇氣。
警察倒下了,步兵們填上;步兵倒下了,還有戰車和轟炸機頂上。死神步步緊逼,人們誓死不退,子彈與人們臨死前的呻 吟混雜在一起,一時間竟充滿了詭異的諧和感。
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死神自救聯盟看似強大無比,可由於長年征戰,內部早已消耗一空。如今這些人只是抱着臨死前瘋狂一把的念頭在支撐,他們瘋狂地襲擊所有活着的生命,想讓所有人懼怕他們,被絕望抽乾了**的身體,早已不允許他們幻想更多。但也正因爲如此,他們才招致了更多人的怒火,早晚有一天,這個恐怖的組織會被他們親手毀滅,帶着絕望一同步向地獄。
可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懷抱雄心壯志的葉默,要帶領這些人殺出一條活路的死神。伴隨着時間的流逝,他依舊年少,可那顆心,卻已經步入老年。無論死神自救聯盟未來如何,他都會冷眼旁觀,而不加任何援手。
因爲這些,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他關掉了電視,將杯中水一飲而盡,回到房間穿了件衣服就要出門。就在此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誰啊?”葉默一邊說着話一邊打開了房門,接着就是一怔。
“不請我們進去喝杯熱茶嗎?”對方聳了聳肩:“死神同學。”
葉默眯起了眼睛:“你是……”
“咳,放心,我們沒有敵意的。”對方說着,一邊脫下了身上的雨衣,隨手扔在了門邊,接着很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雨聲漸漸大了,四人卻像是四座雕像,對着嫋嫋的茶杯沉默起來。一人除下了身上了軍大衣,露出一張俊郎的面孔,用敵視的目光打量着他。
“林波?”葉默稍稍遲疑了一下,這才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他和林波曾在當初那所破醫院中見過一回,此人的談吐和言語中的自信很難讓人遺忘,就是過了兩年,他也仍舊記得這個人顯赫的過往。
林波是軍隊裡少有的天才,當年死神自救聯盟被迫潛藏,就是出自蕭路和他的手筆。也是他叫出了葉默的身份,否則就是再大意,葉默也不會把一個毫無來路的陌生人請到家裡。
林波來到這裡,難道說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葉默緩緩轉動着念頭,那個中年人卻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樣,躺在沙發上舒服地嘆了口氣。葉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隨即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林波。
“劉宏銘,環宇公司董事長加CEO。”林波爲他介紹。
葉默心裡頓時就是一虛,連忙主動跟人握手。截了人的任務他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這截的還是遊戲公司老闆的任務,不說劉宏銘給沒給自己穿小鞋,就是爲了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非握不可啊!
劉宏銘卻只是笑笑,對這葉默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沒有反駁,也沒贊同,而是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的鬼神之路,你做到哪了?”
葉默心更虛了,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低下頭:“呃,鬼影分身那一塊。”
“哦,挺不錯嘛!”劉宏銘淡淡一笑,心裡卻翻起了濤天巨浪。鬼神之路是爲他量身打造的,有多難也只有他這總策劃最清楚。葉默如今還在三十五級就有了如此成就,若要一直這麼做下去,這鬼神之路豈不是要讓他做完了?
“看來,你的玩家之旅算是到頭了。”中間那人哈哈笑了起來,劉宏銘苦笑不已,竟然沒有反駁。
鬼神之路不僅只是一個任務,更是他對自己的遊戲之旅定下的一個章程。如果能完成,就說明他劉宏銘真的是天縱其才,連最強大的系統也讓他踩了一遍,再玩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要是完不了,他就更有玩下去的動力了。連繫統都沒踩過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玩家?身爲全世界最大的遊戲公司老闆,劉宏銘的目標定的就是這麼高遠。不踩一遍系統,他心有不甘,好歹被坑了多少年,這次遊戲怎麼說也要挑戰到系統真空!
可是,因爲計劃的開展,他的玩家之旅遲遲不能展開。無奈之下,他只有把這個任務也添加進了普通玩家可接受的範圍,代替他完成踩系統的遠大理想。與此同時,他也時刻注意着任務玩家的動向,關注着任務的進度。他本以爲這個任務就這麼黃了,卻不想此玩家實力之強,心智之堅,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在葉默跟索德羅斯狂拼劍術的時候,有一瞬間他甚至都有了天意弄人的念頭。
他複雜地看着葉默,面對這個代替他完成夢想的人,他恨過,也感激過,可到現實中碰面時,他卻拿不出一個表情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這個人創建了有史以來最強大最狂妄的恐怖組織,爲什麼會有這個念頭,劉宏銘並不清楚。可是他知道,如果沒有死神的出現,死神自救聯盟只會比現在更強大,更不可抵擋。因爲那些人需要一個發泄口,需要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傾泄到別人身上,如果不這麼做,他們首先就先會被自己的痛苦逼瘋!
死神自救聯盟的創建並不是沒有正面意義的。在死神執政期間,這個可怕的組織一度掃蕩了東南沿海所有黑幫,嚇得他們至今不敢露頭。然而在死神下臺以後,這些人像是瘋了一般四處屠殺,老弱婦孺,活着的或是死了的,都沒能逃過他們的毒手。這些劊子手簡直就是天生的瘋子,對手死了大笑,同伴死了大笑,就連自己死了,也會在熊熊火焰中瘋狂到死。劉宏銘很想問他一個問題:是什麼讓他肯放下這副擔子,又是什麼讓他會變成這樣呢?
他幾乎下意識就要說出口了,然而就在此時,他身邊的人也開口了。
“死神?有意思。”他轉動着手裡的塑料杯,用戲謔的目光打量着葉默:“我聽過你的傳說,可是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太出格。”
說着,一道藍光轟然破開了堅硬的牆壁,留下一個一指寬的洞口。而幾乎在同時,葉默也已經出手。
袖裡乾坤!
“叮!”木劍短劍無力地落在了地上,對方眼神一下犀利起來:“沒聽到我說話麼?”
袖裡乾坤被截,而且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此人實力顯然遠在葉默之上。葉默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狠狠地瞪着他,長袖猛拂,對方帶着座椅飄然退開,笑看着他:“你……”
“啪!”說話間,他的脖子被人用力提了起來。葉默惡狠狠地獰笑着。就在這一刻,他的眸子像是被什麼染紅了一般,短髮無風自動。
“那我也告訴你。”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明明是要動手殺人,眼睛裡的溫柔卻讓人迷醉:“屋裡有人,你最好不要驚動她!”
說着就已經放開手臂,旁邊的林波和劉宏銘互相對視,一時間有些驚詫。而那人卻只是探了探脖子上的於痕,笑道:“你就爲了不吵到另一個人就想出手殺我?”
如此蠻不講理,此人已經將葉默劃入了不可理喻的殺人狂魔行列。葉默卻認真地點點頭,打量了下依舊毫無動靜的房間,凝聲道:“如果你還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安靜點!”
“唔……”此人沉吟着,臉上也終於露出了驚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