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塊頭來這裡幹嘛?還揹着行李,難道是有親戚也考入了這所高中?
我們畢竟有過一面之緣,胡家父子也都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所以我立即走到跟前,拍了拍胡建坤的肩膀:“大個兒,還認識我嗎?!”
胡建坤一扭頭,背上的行禮差點兒沒把我掃出去,一股油星子味兒,就跟揹着兩扇排骨一樣。
這小子長的有特點,方面大耳,高鼻子厚嘴脣,一臉的大麻子,那雙眼睛亮如明燈,並且人中又寬又長,從面相來看,這廝既富貴又長壽,命理很棒。就是人長滴忒磕磣!
胡建坤疑惑的盯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甕聲甕氣的問:“你誰啊?!”
我擦,這個石頭塊子,真是榆木腦袋啊,咱們一起抓過鬼,破過煞,都是戰友,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彼此路人又相逢了呢。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再仔細看看,化肥廠,周小花!”
胡建坤繞着後腦勺尋思起來了,但下一刻,他眼神爆閃了一下,裂開大嘴就笑:“唉呀媽呀,是你啊。我想起來了,你叫陳西涼是個……哦對,是個陰陽風水師,咱們在一年半之前見過一次。他奶奶個犢子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說着就要給我一個熊抱,我雖然聞不了他身上的油星子味兒,但面對這樣一位直爽的朋友,我沒理由去嫌棄。但是抱完了之後,他一句話沒氣死我。
“西涼啊,看來你名氣不小啊,這人們都把你請到這兒看風水來了,你這是老母豬竄牆頭,真有兩下子啊。”胡建坤很熱情的笑着,露出了一嘴大白牙。
我很受打擊,所以便很認真的說:“兄弟,咱來這兒不是看風水的,是來上學的!”
胡建坤驚呆了:“啥?你別告訴我,你考入了保定市第一中學!”
我拍了拍他的大肩膀,無奈道:“猜對了,但是沒有獎勵。”
心裡講話,怎麼這廝還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小爺我就考不上保定市第一中學嗎?撅着屁眼兒望天,你個有眼無珠的玩意兒。
胡建坤甩了甩那兩條西瓜刀一樣的眉毛,不可置信的說:“我爹不止一次說過,你的陰陽術很厲害,必定是從小受到高人指點的,怎麼好事兒都趕一家了,成天修煉還有時間讀書?你長了倆腦袋嗎?”
他這句話差點兒沒把我噎死,我無語了半天才說:“我說建昆吶,學習陰陽風水和正統知識並不矛盾,誰說過陰陽風水師就沒有學習成績的?我這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雙方面都不耽誤。跟長几個腦袋沒關係。”
“這樣啊。”胡建坤很無辜的看着我,好像他的世界觀已經崩毀了。
我看他這個樣子,掩着臉就想哭啊。你個石頭塊子,真應該用二踢腳使勁崩一下。
最後我問他你大包小包的來這兒幹嘛,是送親戚上學嗎?
誰知這廝一臉的鄙夷,十分認真的說:“咱也是來上學的,中考成績高出一中錄取分數線三十七分,妥妥的被錄取了。我爹正在殺豬,沒工夫送我,我就跟村裡的拖拉機過來的。”
我cao!
就這貨也能考入保定第一中學,還高出分數線三十七分,特麼我這麼聰明的腦瓜子,還被好幾個老師開小竈,才高出分數線三十六分而已。這貨就跟沒開化的野人一樣,他憑什麼這麼厲害?
我就跟大樓頂子上的避雷針一樣,渾身冒着閃電,雷的裡焦外嫩啊。
“建坤吶,你成天跟你爹賣豬肉,還有工夫學習?”我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誰知胡建坤把嘴撇成了瓢:“賣豬肉是爲了分擔家務,我爹就我一個種,我不幹活誰幹活?實話告訴你,在學校裡,咱的成績一直都是拔尖兒的,什麼課一聽就會。多少人不服我,最後都妥妥的被打臉。我就想告訴他們,賣豬肉的也有春天!”
跟熊一樣的身軀,揹着小山包一樣的行李,往馬路上一站,就跟半截鐵塔一樣。我總以爲這傢伙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石頭塊子,沒想到人家也是學習標兵,論頭腦可不比我差,我也被妥妥打臉了,弱弱的說:“能拿出錄取通知書給我看看麼……”
我知道這句話很傷人,所以我受到了嚴重的懲罰,那張油乎乎的錄取通知書‘啪’的一聲拍在了我臉上。
那刺目的紅戳,龍飛鳳舞的墨跡,全都刺入了我的靈魂。
這廝的確沒有說謊,並且從生日上看,還比我小倆月。
用現在的話說,這一年,你十六,我十六,我們再被學校草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終於相逢……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武靈耀和武靜芳走了過來,問怎麼回事。我還能說什麼?我只有恬不知恥的告訴人家,這位壯漢名叫胡建坤,文武雙全,中考成績高出分數線三十七分,跟我關係槓槓滴!
武靈耀眼睛一亮:“原來也是縣城出來的學生啊,早知道就一起捎過來了。胡建坤是吧?恩,很不錯,這身子骨真結實。”
胡建坤嘿嘿笑了,說來說去大家都是老鄉,以後要在學校裡奮鬥三年,想想都是那麼美好。
我們拖着行李排好了隊伍,進行了登記註冊,繳納了學費,分到了學號,加入了學籍,分了班級宿舍,隨後就步入了這所被萬人矚目的第一中學。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武靜芳,胡建坤,三個人竟然分到了一個班,高一三班
整個高中一共就有十二個班,三個年級,每個年級四個班,那時候的高中生沒多少,哪像現在這樣,成百上千的。
學校裡一水的平房,不過面積不小,一進大門是直通的小路,兩側都是龍爪槐,左側是兩個籃球場,右面是個直徑四百米的大操場,教學區和宿舍區以及教職工宿舍都在前面。
我呼吸着這裡的新鮮空氣,心情變的非常好,不過卻被武靈耀的大哥大來電給打破了,他打着電話,面色嚴肅了很多。
武靜芳仰頭看着他,小嘴噘得老高,可能她知道一來電話,他爸就得去忙。
果真不假,武靈耀歉意的笑着:“本來還說一起吃飯的,但工地上臨時有點事,我得趕緊回去。”
武靜芳一臉的不悅,而我卻說:“叔你放心的去吧,小芳就交給我,您一百二十個放心。”
武靈耀點點頭:“那是自然的,有你在小芳身邊啊,我和你徐姨就算踏實了。話不多說,我先送小芳回宿舍,等我忙完了再來看你們,我已經跟你們班的班主任打好了招呼,有啥事兒叫他聯繫我就行。”
說着他們爺倆就先走了,我和胡建坤對視一眼,趕緊找我們自己的宿舍。
沒錯,我倆分的宿舍也一樣,這就是有緣吶,在路上的時候穿過一個鍋爐房,應該是供應熱水的,胡建坤就說話了:“西涼,你是不是稀罕小芳?!”
我咬着手指頭看着他:“你咋知道的?”
“看你那一臉賤樣,誰看不出來……”
我cao!
……
等鄰近宿舍的時候,我們霍然發現,那竟是一棟方方正正的小樓,看表面模樣,這樓層有點年代了,赤色的牆皮有深有淺,大面積脫落着,一側的爬山虎很頑強的附在上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想到我們竟然住樓房,貌似小芳的宿舍是平房啊。
真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啊,體現的很正點!
我沒住過樓房,心裡有點小興奮,進了樓道就要往裡衝,找五零二室,但剛進來就被一箇中年人給擋住了。
“幹啥的,橫衝直撞,一點規矩都沒有!”
中年人帶着瓶子底厚的眼鏡片,眼睛不大挺有神,小平頭乾淨利落的,上身的白襯衫連個泥點子都沒有,胸口的口袋裡插着一支鋼筆。反正這個人沒太大的毛病,就是嚴肅的要命。
我愣住了,不明白這人是誰,還是胡建坤提醒了一聲:“剛纔分宿舍的時候,老師好像說過,要找戴宿管報道,這個人就是戴宿管吧?!”
我立即點頭哈腰的笑道:“戴宿管是吧?你好你好,我們是高一的新生。”
說着把我倆的錄取通知書和學號給他看了看。
戴宿管認真的看着,最後點點頭:“陳西涼,胡建坤。恩,沒有問題。五零二室現在已經來人了,不用給你們鑰匙。但你們是新生,我要提前說一下規矩,在宿舍裡不得大聲喧譁,不得打架鬥毆,不得互換宿舍,不得抽菸酗酒,不得使用電器,九點熄燈後必須上牀睡覺,如果違反了規矩,我就向教職工報告,到時候別說我不留情面!”
說完,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們,很滿意的坐在桌子旁,很認真的做着登記。
當我倆來到二樓的樓道後,才互相對視一眼,爆了粗口:“這王八犢子真厲害啊!”
我們的宿舍在樓道盡頭,兩側的宿舍裡已經有了三三兩兩的學生,大人跟着鋪牀,拿東西,不過挺安靜。那時候我們都老實,老師說什麼是什麼,不跟現在一樣,什麼都跟學校對着幹。所以戴宿管那麼嚴厲的說了一通,誰都不敢扎刺了。
但是等我們來到五零二門口的時候,就聽裡面鬼哭狼嚎:“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她長的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梳又長……”
咣噹,推門進去,發現一個標準的二貨正抱着笤帚,忘情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