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那個女人的屍體,她側身臥在老舊的紅木地板上,穿着草青色的吊帶亮綢睡裙,我的視線落在她頭頂的方向,劃過她波浪似的長髮,可以看見她雪白的頸窩,她是聳着肩的。
她的胳膊和小腿都裸露着,頗爲白嫩,看樣子不會超過四十歲。
黃老看了眼屍體,便和屋子裡一箇中年的男人交談起來,我聽黃老叫他,吳警官。
房屋不大,不會超過十平米,我左手邊不遠的靠牆位置,擺着一個神龕,神龕上供着財神像,財神,左手抱着玉如意,右手抱着大元寶,很是神奇。
我左手邊,就是女子的屍體,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若將這女子由側臥的姿勢,扶起來,不正好是一個跪姿嗎?
難道她是在跪拜財神的時候,突然死掉的嗎,這些個商人要有多愛財啊。
我下意識的順着牆根往右走,視線由女子的頭頂,移到她劉海下光潔的額頭,然後,我看見了那張比普通死人要恐怖十倍的臉。
她大睜着眼,那雙眼沒有一絲黑白的顏色,是藍綠色的,暗黃色的條狀瞳孔,豎在眼珠中央,就像是被人剜去了瞳孔後,又給她安進去一雙貓眼似得,這還不算什麼,今兒上午我已經在姑父的臉上看見過貓眼,有了免疫力。
最恐怖的是女子的嘴裡,竟然含着一隻老鼠,那灰色老鼠有一半被她吞在嘴裡,露出嘴外的是老鼠肥碩的屁股和細長的尾巴。
我只覺的一股酸氣,從胃裡衝了出來,我趕緊捂住嘴,衝出了屋子,身後響起黃老的聲音,他在喊我的名字。
我衝出小屋,拐進了後面的院子,理智讓我不要跑出門,在一大羣圍觀的羣衆面前嘔吐,我衝進了院子,顧不上院中的人對我行注目禮,我看見院中的洗手池,跑過去大吐特吐起來。
吐完之後,才感覺好一點兒,打開水龍頭,將洗手池衝幹勁,背身倚着洗手池,我長出了一口氣。
這才注意到,院子中的三個人,其中有兩個人看見了我,但因爲不認識我,並不理會我,我卻認識三人中的一個人。
那個店主老頭,五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着與女屍同質料的睡衣,身材微胖,禿了半拉腦袋,此時正坐在一個小木凳上,佝僂着腰在述說着什麼。
他前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在問話,女的在用紙筆記錄着,他們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便衣刑警了吧。
我聽見,男警察說“把你從昨晚到今天發現屍體,期間所有的事兒,都敘述一下。”
“昨天,還好好的。”店主老頭嗚咽着聲音,開始敘述,“晚上,像往常一樣,我們很早就睡了,我夜裡睡的很好,什麼事兒都沒察覺,今兒一早,就發覺,我老婆不在我身邊了,我還以爲她上衛生間洗漱了,也沒在意,等我去衛生間洗漱時,發現她的洗漱用具沒有被用過的痕跡。
我就以爲她出去吃早茶了,我洗漱好了後,收拾了一下店鋪,前天晚上下雨,淋溼了一些字畫,我把它們拿出來晾曬。
以往,我老婆出去吃完早茶,就會給我帶一份早餐,但今天,我把店鋪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遍,她還沒有回來,我就着急了,關上店鋪出去找了她一圈,竟然沒有人看見過她。
無奈我只好回家了,我回到家,在廳裡坐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偏房有什麼動靜,我家是老房子,有時候會鬧耗
子,我就進偏房去看是不是有耗子,這一進去,就看見我老婆躺在地上。”老頭說道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女警遞給他幾張紙巾,他接過說了聲謝謝。
然後繼續說“我老婆她怎麼死狀那麼詭異啊,我們家是不是進了不乾淨的東西。”
男警點了根菸,又遞給老頭一根,老頭擺手說自己不抽菸。
男警吸了口煙,道“任何詭異的死亡都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男警又吸了口煙,繼續問“死者,這一段時間的精神狀態怎麼樣。”
“很好啊,沒什麼不正常的。”老頭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兩位警察做完筆錄,就走出了院子,老頭兒說自己還想在這兒,坐一會兒。
我慢步走了過去,坐在剛纔那個男警坐的小凳子上,店主老頭擡頭看見我,吃了一驚,問“你怎麼在這兒,是來要賠償款的嗎,可不巧,我家出事兒了。”
我擺擺手,看着他,突然伸出右手,用中指和食指指着自己的兩隻眼睛,道“看見你老婆的,那兩隻貓眼了嗎,它們也出現在了我姑父的眼睛裡。”
“哎呦喂,你說什麼?”老頭被我突然的舉動和語調嚇的差一點從凳子上滑下來。
“你跟警察說謊,你老婆這幾天明明就不正常,我之前就聽我姑父說過,你老婆突然從你家偏屋衝出來,無緣無故的就抓了他一把,我看了那個抓痕,像極了貓爪印,你老婆現在又露出一副貓眼來,別告訴我這是巧合。”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不敢與我對視。
“你家經常鬧耗子,那你家有貓嗎?”我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怎麼一隻都沒看見。”
店主老頭像是突然崩潰了一般,手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等他哭完,才說話,我可以把聲音壓的很低“你們家,陰的很,你不覺得嗎?”
老頭淚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後點了點頭。
“你現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我伸長了脖子問。
老頭也伸長了脖子,輕聲道“能不能等警察都走了,我在和你說?”
我微笑着點頭,只要你肯說。
我回到黃老身邊,黃老看着我微笑道“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不適應吧。”
我苦着臉,點頭如搗蒜。
這明顯是一起靈異事件,警察中有些人,心中是有數的,比如那位吳剛警官,他與黃老熟悉的很,黃老還將我介紹給了他,說我是他的學生。
吳剛親切的與我握手,說後生可畏。
我問黃老,這件案子會怎麼辦,黃老說一切按照正常的辦案程序走,沒有發現他殺的跡象,就會定爲自殺。
這件案子,我給吳剛的意見是,誤食有毒的東西,中毒而亡,至於貓眼,也可以解釋成中毒的反應。
我悄悄將與店主老頭的對話和黃老大概,說了一遍,黃老微笑着讚許的看了我一眼。
我與黃老先離開現場,但我們並沒有走,而是進了黃老的車子,等警察走光後,在去和老頭談話。
我們擠出了人羣,看見黃老停車的旁邊,還停着一輛特拉風的藍色小跑,靠,保時捷新款啊,本姑娘只在網上看到過。
我的眼珠都被吸了過去,沒有一定要擁有的慾望,但剋制不住欣賞的心啊。
黃老卻目不斜
視的上了車。
我半邊身子已經上了車,頭仍然還在外面,就在這時,一位更拉風的男人從跑車上走了下來。
男人身材修長,穿一身淡藍色休閒服,我不知不覺從車內把剩下的半拉身子退了回來,眼神也從跑車轉移到了男人身上,沒有一定要擁有的慾望,但剋制不住欣賞的心啊。
黃老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我,微笑着將車門關起來了,將我關在車外了,我一拉,車門鎖住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撓了撓頭。
那男子卻看向了我,墨鏡下,男子有一張很帥很帥的臉,和葉深檸和白宋是一個檔次的,好吧,這兩個是同一張臉。
男子走向了我,我的表情酷酷的。
男人露出了迷人的笑臉,但不知怎的,我感覺那笑容中帶着一點兒輕佻。
“請問,小姐。”男子的聲音很好聽,但我又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兒輕佻。
“恩”我清了清嗓子,道“請叫我姑娘。”
男子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音,他拿下了墨鏡,露出一雙桃花眼來,這下輕佻的感覺沒有了,剩下的都是帥了。
“請問,這位姑娘。”
“嗯,你說。”
“那裡圍着那麼多人的,是‘古通幽’古董店嗎?”男人指着人羣問。
“是啊,怎麼了,你要去買東西嗎?”我問。
“不是,有個朋友,讓我來看看店老闆,問聲好。”男人道。
“那今天真不是時候,那家出了命案。”
“什麼命案?”男人明顯吃了一驚。
“他家女主人死了。”我特八卦的說。
“怎麼死的?”男人靠了過來。
我突然發現自己跟個八婆似得,便不想在說話了,冷冷的說“不知道,你現在要去問好嗎?”
男子聳了聳肩,帶上墨鏡,轉身向我擺了擺手,進了小跑,呼啦的開走了。
我敲車門,黃老替我推開車門。
“您老,這是玩哪一齣啊。”我進了車,不解的問黃老。
“哦,那是我的一個小輩。”黃老道“見了我,又得打招呼,又得問好寒暄,今天,沒心情。”
黃老的聲音也是酷酷的,我發現,有些地方,我和黃老真的很像,不做他的徒弟,真是天理不容啊。
心念到此,心中那兩三分的彆扭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黃老,我決定拜你爲師。”
“哦,好啊。”黃老笑的雲淡風輕,一絲驚喜也無啊。
“黃老,你的反應,太打擊我了。”我一臉苦逼的說。
“哈哈,我心裡有數,今天你不拜也得拜。”
“什麼意思,您老那麼瞭解我。”
黃老斜了我一眼“今天晚上,我們就來處理這件靈異事件,你不拜我爲師,我就不帶你。”
我一頭黑線蔓延到腳後跟,好奸詐的有木有。
“看,警察出來了。”黃老道。
透過車窗玻璃,我看見小便衣在撤警戒線,然後幾個警察魚貫而出,還有兩個人擡着擔架,擔架上蓋着白布,在幾人的護送下,穿過人羣,進了一輛麪包車。
古董店的大門一直是關着的,警察走後,圍觀的人羣三分鐘之類便散光了。
我和黃老,下了車,走向古董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