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講地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祁王殿下在這一事兒上,可真是怎麼也辯解不通的了。
太子殿下是自己的對手,不可能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而唯一可以給自己說情的母妃如貴妃又死了,所以朝中,還真的沒有幾個可以幫助自己同脫身的了。
但他朝中大臣頗多,所以也許父皇會應衆大臣所請,替自己洗清嫌疑。可月出雲的心裡真是說不出的無奈。這常伺大人同他吵架不假,可那時也只是因爲常伺大人不願輔佐自己,所以他纔會鬱結煩躁,故而揚長而去。可他是明智的人,不可能會殺害朝中有能力的大臣,況且還是父皇的心腹。
他沒有那麼傻。
可這常伺大人卻偏偏在自己離開的後一天死了。怎麼可能?說他有病吧,那刑部大臣卻查出常伺大人是服毒而死。
是誰會下的毒呢?憑着太子殿下剛剛沾沾自喜的模樣,他斷定,那太子殿下就是在背後攪動風雲的人。
但是如果這一件事兒是太子殿下栽贓給自己的,那麼要想脫身,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本來以爲可以破壺成舟,不想當天夜裡,太子殿下不在的時候,皇帝月上溪又孤身出現了。
他忘了身旁跟着的馬福聿公公一眼,那馬福聿公公就會意地將身後的大門給用力地鎖住了。
那牢房四周石牆之中有隔音板。所以裡間的談話,誰也不會知道。
祁王殿下月出雲見是自個兒的父皇來了,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然後躬身拜倒,“兒臣拜見父皇!”
“平身吧!”皇帝月上溪看着祁王殿下身後站着的心腹,忙招手過去。
那小廝本來武功高強,但是因爲在面見皇帝,過於害怕,又因爲沒有防備,所以被皇帝一把匕首捅在了胸口。
當場斃命。
祁王月出雲看着小廝被殺,不由地怔了瞬,而後看見自己的父皇拿出雪白色的帕子將自己手中握着的匕首擦得乾乾淨淨。然後一臉笑容地對着月出雲道,“出雲啊,怪就怪你這奴才跟地太近了。父皇要想同你說會兒話,他還非得閉口不口。可朕要地是永遠閉口……”
祁王月出雲拱手,“兒臣明白。”
“不不,你不明白。”皇帝月上溪搖搖頭,然後扔掉了匕首,高高地挽起了袖子,“出雲哪,這沒有旁人,你說說,最有可能在此事兒上嫁禍你的,會是誰啊?”
月出雲立着未動,保持沉默。
“別擔心,只要你分析得對,父皇便想辦法放你出去。可是你如果不說清楚,父皇又怎麼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呢?”皇帝月上溪一臉慈祥,看上去就真的好像要幫助月出雲脫險似的。
“父皇,兒臣冤枉!”月出雲趁着機會,連忙跪地叩拜,“常伺大人的死並非兒臣所爲啊,兒臣……兒臣明知,那常伺大人曾經輔佐父皇,是父皇的得力大臣,又怎麼可能會派人暗害李大人呢,這不是太奇怪了麼?父皇,求您爲兒臣做主啊!”爲了製造效果,月出雲還仰天長嘆了一聲兒。
皇帝月上溪不疾不徐地繼續道,“說吧,出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月出雲膽大地分析道,“父皇,一直以來,皇兄都視兒臣爲掌中釘,肉中刺。所以這一次,常伺大人的事兒,一定是他故意栽贓陷害。”
皇帝月上溪聽着這解釋,止不住地點了點頭,然後來了一句無厘頭的話,“然後呢?”
“求父皇給兒臣做主!”月出雲再一次匍匐叩拜。
皇帝月上溪這個時候,依然沒有露出狐狸尾巴,只是義正言辭地問,“可太子他爲什麼要將你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呢?”
這個問題,是一個無法回答的難題。月出雲心裡很清楚。他無法向皇帝月上溪說,說,他祁王殿下月出雲是唯一一個可能會威脅太子殿下太子之位的皇子。
這話不僅透着黨爭之嫌,而且還從側面有些驕傲自大的意味。所以祁王月出雲搖搖頭,除了敷衍了事地喊冤以外,並不加以說明。
倒是皇帝月上溪的態度一改先前,他犀利如狼的眼睛,狠狠地看着對方,嘴角一抹譏鞘的笑意,“出雲,太子這麼針對你,是不是因爲他很害怕你呢。”
月出雲聽得心驚肉跳,虛晃着視線問,“什、什麼?”
“因爲在這朝堂之上,勢力同他旗鼓相當的,就只有你了,而且你貴爲祁王殿下,這種事情,做得不是順理成章麼?”皇帝月上溪眯着眼睛問,“據朕瞭解得那樣,這朝堂之上,一大半的朝臣都是你月出雲的人。”
“父皇明鑑,兒臣並未有此心思!”月出雲搖手否認。
“沒有這種心思?”皇帝月上溪諱莫如深地看着他,然後手臂一揚,震怒道,“呵,你倒是撇地一乾二淨。出雲,你是朕的兒子,這些年,你以爲朕的眼睛都是瞎的麼,看不出來,你同那太子到底在做什麼?”他歇了口氣,“你這祁王剛被抓出來,朝堂上,就走一半的文武大臣聯名上書,若你冤枉。呵,出雲哪,這些年,你真的是好手段啊。能讓那麼多朝臣追隨於你,一定費了不少的心思吧。”
“父皇,兒臣……兒臣不知。”月出雲將腦袋壓低了些。
“你會不知,你真的不知道麼?”皇帝月上溪目光兇狠地瞪着他,“要不要朕單獨拉個大臣來跟你好好地聊一聊?”
月出雲一聲不吭。
良久,皇帝月上溪也覺得自己浪費了很多時間,所以才一本正經地重新折了話題道,“出雲,你真的以爲,這一次常伺大人的事兒真的……真的是太子所爲麼?憑他一句話,就能在眼皮子底下,將聰慧的常伺候大人給朕害死了?”
埋首的祁王月出雲忽然雙目大亮,裡間閃爍如繁星。猶豫間,月出雲擡頭問,“父皇,難道這事兒並非是……是皇兄所爲?”
“他倒是特別地想要看着你死!”皇帝月上溪俯首盯着月出雲,“可是他膽子沒那麼大,常伺大人也沒那麼無用。所以,他之所以會死,全是因爲……朕。”
祁王殿下月出雲腦子一下就轉過來了。
“難道……難道這件事兒是……是父皇您做的?是您要……要兒臣死?”
“普天一下,除了朕,誰還能輕輕鬆鬆就定了你的罪。”皇帝月上溪神情得意,“又有誰,能那麼輕鬆就要了常伺大人的命。當然,只有朕,也唯有朕。出雲,父皇早就同你們說過,朕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爲了搶朕的皇位,屢屢在朕的眼皮底下放肆。你是一個,那太子也是一個。”
祁王月出雲聽地心口隱隱發愁,“所以,父皇就要兒臣的命!”
“不錯!”皇帝月上溪用力地拂袖,“當然,這並不是朕要殺你的主要理由。而是因爲你是她的兒子。”
“我母妃?”
“呵,出雲,你不知道吧,你的母親,並非寵冠後宮的如貴妃,而是……而是那個自以爲母儀天下的皇后?!”皇帝月上溪眼角帶着恨意,“當初,朕親眼見到如貴妃爲了爭寵,悄悄地在你母后分娩之時,將你調包帶走。明知道你是皇后的兒子,可父皇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絕不是因爲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月出雲頹唐在地,啞然失笑。
“不錯,你是朕和皇后所生的孩子,你是朕的親生孩子。可即便你是朕的親兒子,朕也不想看到你,因爲你的出現,時刻會讓朕想起,朕的至愛的死,她的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母后。所以朕當初就發誓,遲早有一天,會讓你母后血債血償。只可惜,她永遠無法知道,你就是她的兒子,你是她努力生下卻一面都沒見過的孩子!”
月出雲看着皇帝月上溪猙獰的面容,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父皇。當然,雖然他聽到這個消息很震撼,可是因爲從小就沒受到過皇后的照拂,所以內心深處,對皇后並沒有什麼感情。只是癡癡地問,“父皇,既然是她惹惱了您,那您爲什麼還要懲罰母妃,母妃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兒?”
“呵,她。自從進宮以後,心就未曾放在朕的身上。這樣的女人,還沒有錯?明明已經婚配他人,卻還想要朕的寵愛,這不是太貪心了麼?”皇帝月上溪仔仔細細地說給月出雲聽,“恐怕你還不知道吧,你那位四弟,從小跟在你身邊的四弟,纔是你母妃真正的兒子。不過,他不是朕的兒子,而是和宮外的男子所生的私生子。”
祁王月出雲聽後,雙瞳發紅。這讓他突然想起,當初自己的四第騎馬摔破腳時,母妃幾日不合眼,用心在跟前照料的場景。如果不是因爲母子之情,她何以那般傷感,就連自己的好心,也要拋諸腦後?
原來……原來是因爲這樣。
月出雲哈哈大笑了起來,“父皇不惜常伺大人的性命,也要將兒臣弄到這牢房裡來。可見,父皇是真想要了兒臣的命?”
“凡是進來的皇族,你見過有幾個活着出去了的麼?”皇帝月上溪冷笑,“沒有誰能活着出去。”
那祁王月出雲突然道,“父皇,這一輩子,你對我們幾個兒子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他有此一問,並不奇怪。因爲當年,他狠心將自己的嫺妃賜死,又將夜王殿下月如笙降職到邊防。那個時候,他覺得父皇的所作所爲,只是因爲嫺妃犯了錯,月如笙犯了錯。可現在來看,不是誰犯了錯,而是君王怎麼想。
如果君王覺得,錯不在誰人的身上,那麼他必定會想辦法替其翻罪。可若是他認定了要誰去死,那麼誰又能改變呢?
祁王月出雲突然有些心酸,他想這些年,自己爲了奪儲所籌謀的一切。他又想,自己心中那總有些愧疚的太子妃。他還想,每每佯裝地格外孝順,去討好自己父皇時的虛僞。如果早知會有今日,他一定會讓自己幸福一些,至少,不像現在這樣,感到空虛。什麼都想抓住,卻什麼也沒抓住。
“出雲,最後幾日,吃飽一些,然後就好好上路罷!”皇帝月上溪說完這個,揹着手就踏上了石階,然後看了一眼馬福聿公公,說了幾句,好好照顧的話,就離開了。
祁王月出雲頹在地上,想着接下來會受到的折磨,心底莫不發寒。但當他將視線落在他滿口鮮血的小廝的身上時,心裡突然有了主意。
手指慢慢地伸向了那小廝的胸膛,他從裡面掏出一個小藥瓶。藥瓶裡裝着一顆黑色的藥丸。這藥丸是他分發給各個小廝的。因爲小廝們在替他完成任務時,都有可能被人抓獲。爲了自己的計劃不被泄露,所以成爲他的手下,一般都會忠心地服下此藥。
服完後,七竅流血,思想悽慘。但沒有多大的痛苦。是在睡夢中慢慢死去的。
月出雲看着那藥,若有若無地苦笑道,“沒想到到頭來,這藥卻被我自個兒給用上了。”然後睡到枯草鋪就的牀上,想着太子也沒有什麼好結果的欣慰事件,仰頭飲下了毒藥。
三更後,祁王月出雲死去,並且天牢之中無人發覺。於第二天清晨,獄卒給月出雲送飯之時,才發現了端倪。
牢房裡,小廝被捅了一刀。月出雲眼睛和嘴角淌着鮮血。由此,獄卒才認識到,祁王殿下真的死了。
他自盡了。
獄卒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奔到那太子殿下守衛的跟前,將這消息寫給對方看。
侍衛一看,也火急火燎地跑到太子殿下的面前,將祁王殿下月出雲自盡的消息說給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聽完,不但不感到高興,反而有些後怕。因爲在他眼中,扳倒祁王月出雲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兒。可現下月出雲卻出人意料地自盡了。
這讓他覺得,好像他的死很不對勁兒,總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樣。於是他連忙將當天守夜的獄卒叫到了跟前,問了問當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兒。
一守衛細思一番,慢悠悠地說道,“殿下,昨個夜裡,好像……好像陛下去了牢房探望祁王。”
“父皇去過,他……去過?”太子殿下一個踉蹌,頹在了椅子上。
但雙目無神,猶如失明。其實,只是他的恐懼已經到達了他無法容忍的地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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