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春柳這丫鬟雖年輕,但心思卻是非常成熟的。她之所以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無外乎就是希望做個人上人。但做人上人的前提,就是要努力地藉助他人的勢力往上爬。
因爲雲伯,所以春柳願意在王府裡算計人心。她爲了不讓衣廣泠等人發現,便將那紫衣交給她的信條在自己的房間裡燒燬了。
“紫衣姐姐,不要怪我。畢竟我也只是想要活得好一點兒罷了。”說完,春柳咧嘴尖笑。
紫衣到得紅玉苑時,再次被人帶入了二樓。大門開着,入眼處,就見着劉昌坐在一張搖椅上,手上拿着紫衣那賣身契。雖然合着雙目,但嘴上卻磕着瓜子。
聞聲,他搖着那拿賣身契的手,衝着門口的紫衣道,“既是來拿這東西的,那還不乖乖地進來!”
紫衣握着拳頭,快速地邁步而進。剛剛進門,看守房門的兩人便砰地一聲將門給拉上了。
她的心緊跟着顫了顫,不住地問道,“劉公子,將……將賣身契還給我!”
劉昌在紫衣完全沒反應的當口,伸手一拽。紫衣忽地跌進自己的懷中。
紫衣想要掙脫,但對方卻否決道,“當年,老子好不容易纔將你買回去,連玩都沒玩,就給你跑了。還活活地被你騙了那麼多銀票。紫衣啊紫衣,別鬧,再鬧騰,不僅拿不走賣身契,連你的人可能都走不了。”那雙手在衣廣泠後背脊樑處撫摸着。
那感覺,就好像後背攀爬着一條有毒的蛇,隨時隨地,都會要了自己的命。
如今的紫衣,深知魯莽只會讓事態惡化。所以壓抑着內心的不安,態度平和地等待着劉昌興趣減弱。
劉昌這人,色、心不改是真的。但因爲上面有人督促着。所以也確實不敢獨自做什麼旁的事兒。
所以很快,他便將紫衣給推開了。但他對於因爲當年的落魄,並不想這麼就將紫衣給放了,賣身契給還了。
“紫衣,你不是想要老子將賣身契還給你麼?好啊,老子可以還給你。不過……你今兒個兒得陪陪老子。”說着將身後的兩罈子酒抱到了跟前,“哪,喝完了這些酒,老子立馬還給你。”
當年,紫衣正是因爲喝酒厲害,所以她的固執纔沒有被老鴇給打死。如今看着眼前的兩壇酒,她心思沉了沉。擔心這酒中下了藥。
劉昌看破她的眼神,拿着酒罈便淬了兩口。賭氣似地推到紫衣的面前,“老子是有些好、色,也幾次想出出當年的怨氣。可是,你不知道,老子這上頭,還有人盯着呢。”
紫衣深知劉昌酒意極低,又道他親自喝了一口酒下腹,所以看了看軒窗。心道喝到劉昌倒下,她再拿了賣身契離開。
打定主意後,她便準備飲酒。看着桌前擺放着的兩個陶瓷碗時,她伸手撥到了面前。給劉昌擺了一個,又給自己擺了一個。
倒上酒,她舉起陶瓷碗,“劉公子,當初之過,紫衣確實對你不起。今日,便向你賠罪!”一飲而盡。
劉昌也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之人,無非有些好、色。如今紫衣乖乖喝酒,還給他賠罪。他心中也頓感興奮。連忙舉起陶瓷碗,喝了酒水。
不過,二人誰也沒有料到,有人在碗上做了手腳。
一碗下肚,兩人就暈倒在了桌上。
聽到屋中的響動,春柳便出現了。走入房間,她吩咐劉昌的幾個屬下,將劉昌和紫衣一起擡到了牀上。
並脫了二人的衣物。
春柳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爲她聽命的人,除了雲伯,還有那暗自命令自己的新皇月肅寧。
而劉昌完全聽命於雲伯何文叔。
所以對紫衣的迫害,雲伯縱然知道,也未讓劉昌這個好、色之徒越過了底線。
但新皇月肅寧爲了讓這局下得更加徹底,所以從中加了一把火。
下午的時候,落塵聽從於夜王殿下月如笙,去查詢紫衣的事兒。但到得後院,見紫衣時,卻沒發現紫衣的人。心急如焚間,他便出去打探。
春柳爲完成計劃,將事先新皇準備的兩張紙條,留在了紫衣的房中。落塵入屋,在桌上看到了後,便火速趕到了紅玉苑。
但他不敢打草驚蛇,詢問老鴇無果時,只好入樓查探。
一間又一間房子地找,也爲此在這尋找的過程上,吃了不少苦。
只因他的出現破壞了顧客享受的‘幸福’。
不過因爲心中急切,所以最終,他還是於二樓房間,找到了紫衣。
推開門時,恰巧看見紫衣攬着劉昌裸、露的胸膛睡得香甜。
落塵嚇地後退兩步,後背抵着桌沿發出砰砰的響聲。
但熟睡的兩人並沒有驚醒。
落塵拔出長劍,嗤地一聲指上了劉昌的脖子。感覺到脖子上的涼意,劉昌睜開了迷濛的眼睛。
一看蹭亮的寶劍,劉昌嚇地翻身滾到了牀底下,“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說,是誰指使你的!”
“我……我不知道,這……這……”回頭看了下牀上睡熟的紫衣,劉昌顯然有些糊塗了,“不,不可能。我……我根本沒想玩她。怎麼……怎麼會?”
“你說什麼!”落塵因他這一句話,惱羞成怒,手中長劍一挑,便平生頭一次不理智地將劉昌的頭顱砍下了。
聽見啊的一聲,門外的姑娘和顧客們也擠到了門口查看。
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紫衣不適地擡了擡眼瞼,起身後,突然發現自己衣裳半解,而牀邊卻是被砍下的劉昌的腦袋。
落塵雙目含淚,坐於牀旁,“紫衣,我們……回家吧?”
紫衣捂着胸口,驚魂甫定地顫聲道,“落塵,發……發生了什麼?”
落塵搖頭,“什麼事兒都沒有。”
看心上人的表情,再看門口那些嘲諷的目光,紫衣嚇壞了,她素日堅強的心在此刻,仿若沙塔崩塌,再無重見之日。
她失魂地拉着被角,臉上木訥,眼中掉淚
“紫衣,沒關係,這只是一個意外!”落塵放下手中的長劍,伸指去握對方的手。可紫衣卻移開了。
良久,她黯然神傷地掀開被子,走下了牀。眼睛帶着怒意,打量着牀前血腥的一幕。她咬了咬脣,露出淡然安寧的笑意,“落塵,我本來是打算……將這一切都告訴你的。”
落塵搖頭,依舊是溫柔,“我不在意。”
紫衣望着窗戶,屋外吹來的瑟瑟秋風撲打在自己的臉頰上,很冰很冷。慢慢地上前走了幾步,她眯着眼睛回頭笑道,“落塵,謝謝你。”
“紫衣,你……”
紫衣瞟了眼窗戶下的街道。
落塵阻止,“紫衣,走,我們回家!”
“對不起,落塵,這一輩子,你不該喜歡我。我本就是一個不乾不淨的女人!”說完這句話,她踩着窗旁放着的椅子縱身一跳。
身子快速地下墜,緊接着頭顱着地。
街道上的百姓聽着骨骼般的碎響,回過頭看。在發現是一個女子時,不禁好奇地圍到四周察看。
落塵看到心上人跳下,反射性地奔到了窗戶旁,也隨之跳下去。
他是一個習武之人,跳下時,安然着陸。只因爲太過着急,腳跟被閃了下。忍着痛,他抱起額頭血流不止的紫衣,目光哀傷,“爲什麼……爲什麼?”
紫衣嘴角低低地說了句‘不想對不起殿下王妃的話’就合上了雙眼。但她始終沒有聽到落塵那壓在心頭,一直想要告訴她的話。
“其實,我從來就不在意你的過去,我所想要的,只是和你相約白頭!”臉頰捱到紫衣的側臉,眼眶裡淚水滾燙地滑過。
紫衣死了,他喜歡的人,他準備相處一輩子的人就這麼死了。
而他看着懷中那毫無氣息的人,心中如刀一般絞痛。其實,他很想對紫衣說,“你的過去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爲什麼……不事先問問我呢?”
但是,現在,他的臉上只有茫然的神色滑過。而且結局已定,再難更改了。
“紫衣,我的紫衣。”他緊緊地將人摟着,交握的雙手彷彿也被自己抓傷了。
……
夜王府裡,知道這事兒以後的衣廣泠,就比較茫然了。在衣廣泠的眼中,紫衣平日是一個異於冷靜的人。當初流言四起的時候,她也沒有現在這般心情浮躁,甚至想到自殺。
由此,衣廣泠斷定,這件事兒之所以變成這個局面,那一定是因爲她是遭遇到了難以想象的困難,所以纔會選擇自殺的。
“紫衣在紅玉苑發生了什麼?”衣廣泠撫摸着她心腹那雪白色的面頰,悲傷不忍。
落塵立在身後,眼角含淚,“或許是因爲……紫衣她被人利用了吧?”
“利用?”衣廣泠皺眉不明地問,“此話怎解?”
落塵咬着握緊的拳頭,悲傷無助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這回答的語聲中帶着一絲喑啞。
衣廣泠看了一眼身旁的夜王殿下月如笙,悵然地站了起來,“她生前就很喜歡你,落塵,你就如她心願,給她立個石碑吧。”
落塵咬咬牙,堅持地迴應道,“我已經將她當成了我的妻子!”
衣廣泠和月如笙對視一眼,有些愕然。夫妻二人明白他此時此刻的哀傷,所以也沒辦法去否定什麼。
不過,她心裡累就的無奈,甚至於好奇,都深深地壓在內心,揮之不去。
紫衣的身上到底發什麼了怎樣的事兒,她爲何會不打一聲招呼就自盡了呢?
落塵坐在牀畔,失魂落魄地望着安詳睡着的紫衣。
“如笙,我們出去吧!”衣廣泠牽着月如笙的袖角搖了搖頭。
月如笙點了點頭,同意了。
走到屋外,於秋風吹起的長廊處。衣廣泠憤怒地拍着朱漆欄杆,“沒想到,還有人藉機算計紫衣,真是可恨!”
月如笙凝神,眸中似乎充斥着朦朧的霧水,“這事兒,恐怕我們得找人好好查查。”他對着衣廣泠搖搖頭,心裡思慮道。如今,紫衣已逝。落塵恐怕也是沒有心力查探了。
堅決的眸色一閃而過,衣廣泠睜着大大的眼睛,“不用別人查,我自己親自查!”
月如笙什麼也沒說,僅僅點了點頭。
紫衣的喪禮由落塵全權負責,很多交由落塵查探的事兒,也就此中止了。可他信任的人不多,有能力的人也不多,爲此傍晚十分,他去了世子府。將鬱華世子叫到了自己的夜王府。恰好,陳陽大公子也在睿陽候府閒坐,故而月如笙相求,幾人便一同來了夜王府。
書房裡,三人一本正經地坐着。聽到丫鬟紫衣逝世的事兒後,陳陽大公子十分震撼地站了起來,“如笙,你說什麼,紫衣那丫鬟死了,那……”撲通跌坐在椅子上,“這可如何是好啊,紫衣可是嵐妹最喜歡的丫頭。她死了,那嵐妹她……”
月如笙回頭,“她決定親自來查。”
聽到這話,落塵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哦,說起這個,我想起來了。昨兒個,我和鬱華在紅玉苑看到過紫衣。”
“昨日?”
“是啊,我看見紫衣匆匆忙忙地從二樓下來了。”落塵回答後,又繼續道,“可是,在此之前,我還看到一個丫鬟從那樓上下來。”
月如笙斜眸,魅惑橫生,“是誰?”
“你府上的那位……那位……”還沒想起來,衣廣泠突然推門直入,急不可耐地詢問道,“是誰也在出現在了紅玉苑?”
鬱華世子和陳陽大公子驚地立起來。
衣廣泠走近,一把拉住陳陽大公子的手臂。那力氣,彷彿一個鐵環,重重地掉落下來,將底下那些猝不及防的人團團圍住了。
陳陽大公子感到抓在手臂上的那緊張得無法言喻的力道,面色有些糾結,“好像是夜王府上的春柳丫鬟!”
“她?”衣廣泠一愣,提着曳地裙襬就快步走出。看着她的樣子,屋裡的三個大男人也有些坐不住了,緊追着跟出去。
可是,她找遍了王府,都沒有發現春柳丫鬟的行蹤。在王府裡,她四處追問,面上雖然着急焦慮,可事實上,她整個人看上去,是很平靜的。至少,她內心深處很有規劃。
鬱華世子覺得她似乎有些驚慌失措,忙提議道,“紫衣的事兒,看來並不那麼簡單啊!”
“是啊,的確不簡單。”衣廣泠鬱鬱寡歡地回答,“若非暗處敵人存心佈局,紫衣又如何會如此選擇?”
陳陽大公子插口道,“嵐妹,紫衣乃你心腹,她會自殺,必定是不希望有什麼事情影響到了你。”
“那些無人知曉的過去,又有什麼能力讓我受傷呢?!”衣廣泠面色平和而自傲,但她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卻無疑透露了她內心起伏不定的惆悵。
她惆悵紫衣的死。
她惆悵落塵的形單影隻。
她也惆悵同是心腹傷心的自己和夫君月如笙。
這種愁已經深深地埋葬在內心,如同一團火焰鋪天蓋地地捲來,讓人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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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女主會如何解決迎面而來的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