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別的原因,他坐了一會,忽然莫明其妙地感到後背有些涼悠悠的,甚至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靜靜地盯着自己!
儘管明知身後絕無什麼東西,但他還是忍不住幾次回過身去看向背後。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老是疑神疑鬼的。”他正想起身暫時離開一會,同事彭建業走了進來。
“早,上午有課嗎?”
“有一節課。”
“哦,我有兩節課,哎,昨晚看踢足球看到三點過,現在還想睡覺!”彭建業雖然是教中文的,但他最大的興趣卻是看球和踢球,其熱情程度簡直比體育系的老師還要高。
施計苦笑一下,沒有問什麼。如是平日,他一定會問對陣雙方是誰,戰果如何,但現在他心神不寧,只想安靜地想想那些書的事情,所以故意冷淡。
彭建業見他不接腔,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他今天爲何對足球毫無興趣,但也看出對方精神和情緒似乎不佳,也不再吭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做上課前的準備工作。
施計點上一支菸,假裝看桌上的一張報紙,心裡卻在思考別的問題。
不論那張照片是否與他和簡潔在調查的那個東西有關,他都覺得有必要弄清楚那張神秘的照片的來歷。
沉思一會後,他拿起桌上的一支鉛筆,將自己想到的幾種可能性寫到一張白紙上:
一、是某位同事不小心丟失的;
二、是從簡單或者簡潔的某一本舊書裡掉出來的;
三、是從那個郵票老闆的店裡得來的;
寫下這三行字後,他放下鉛筆,點上一支菸,一邊吸菸一邊繼續思索。
他記得那張照片背後寫的第一行字是: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於洛陽春風相館。也就是說,那張照片的拍攝時間,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三年。照片上的女人,如果按當時是二十歲算的話,今天也該有六十三歲了。
而這個辦公室裡的老師都是年輕講師,最大的也才三十五歲,因此如果那張照片與某位同事有關的話,只可能是這位同事的母親。
可是,有誰會將自己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帶在身邊呢?
辦公室裡的幾個同事都不是本地人,就算有一張母親的照片,也應該不會是母親年輕時代的照片。而且,那張照片是在自己的書櫃下面發現的,他記得上週末自己用拖布拖過自己座位周圍的地板,如果那時那張照片就在下面的話,自己應該能看見。但既然沒發現,顯然是這周內才掉在書櫃下面的。
這樣分析起來,第一種可能性是很小的。那麼第二種可能性呢?
那張照片如果是從那些舊書裡掉出來的,不管原來是夾在簡潔還是簡單的舊書裡,照片上的女人,都只有一種可能:那個女人是他們的母親。
但是,他們姐弟從小就在母親身邊,特別是弟弟簡單,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在武漢讀書,有什麼必要悄悄收藏一張母親的照片呢?而且還是母親年輕時代的照片。
若說是別人送的,顯然更說不過去。不管對方跟他們是什麼關係,都不會送一張自己母親的照片給他們。
看來,第二種可能性也不高。
第三種可能性呢?似乎更不可能。從現在掌握的一些情況看,簡單、金薇、曾素雅三人並沒在那個郵票老闆的店裡買什麼東西,就算他們買了,也應該是郵品,不會買一張莫明其妙的照片吧。而且,那個店裡又怎麼可能有這種奇怪的照片賣呢。
他思忖一會,忽然想到第四種可能性:
會不會是自己昨晚選錯了書,將一本不屬於簡單、簡潔的舊書,誤當成他們的書買回來了,而那本書真正的主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他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場景:
四十三年前,一個年輕女孩子坐在一張書桌前,對着自己的照片自我陶醉一番後,便將照片夾進了正在看的一本書裡。後來,可能是忘記了照片的事,也可能是沒有再看那本書,總之,這張照片一直留在了那本書裡。
歲月如流,當年的白衣少艾,那頭又長又黑、宛若瀑布般的長髮,如今已經變成了灰白色,如花的容顏也已不在,幾道皺紋悄悄爬上了曾今光潔無暇的額頭。她當年看過的書,自然也已過時,她的孩子將那本書,連同別的一些舊書,用低廉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專門回收舊書的小販……
他發呆一會,才停止了這種浪漫而又有些傷感的暇想,神思又回到現實中。
“難道是我多疑了,那張照片根本與我們調查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陰差陽錯,到了我的手裡?”
他呼出最後一口煙,將菸蒂摁滅在桌上的玻璃菸缸裡,正要起身到門口的飲水機裡爲自己倒一杯開水,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不能解答一個疑惑:那些奇怪的文字究竟包藏着什麼信息?”
不管照片的真正主人是誰,也不管那些字是什麼人寫的,在一張照片背後,寫上那些奇怪的文字,總有其原因吧?
他思索一會,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立即從座位裡站起,轉過身去,取出鑰匙,開了書櫃旁邊那一列鐵皮文件櫃中的其中一個文件櫃,拿出裡面的一個數碼相機。
他將數碼相機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彭建業,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椅子搬到書櫃下,站到椅子上,裝成找資料的樣子,從那堆隱藏在口袋背後的舊書裡,找出那本夾有照片的書,將書拿下來後,又將那張相片取出來放在辦公桌上。然後若無其事地開了數碼相機,對着這張神秘的照片拍了一張相,接着又將照片反過來,把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拍下來。
“你在幹什麼?”他的奇怪舉動引起了彭建業的注意。
“沒什麼,別人託我把一張老照片掃描到電腦裡,但我覺得掃描很麻煩,所以乾脆用數碼相機直接拍下來,放到電腦裡看效果怎樣。”
“哦,什麼老照片?我看看。”彭建業好奇地走過來。
施計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對方看了那張照片。
“這些是什麼民族的文字?看上去好奇怪呀!”彭建業問道。
“我也不認識,我問過那個老人家,她也不認識,說是……一位算命先生寫上去的,這些迷信東西,誰弄得明白。”
“是嗎?”彭建業納悶地問了一句。
他沒有回答,暗想:“看來這張照片不是他丟的。”
他決定將翻拍的照片存入電腦後,再讓其他幾位同事也看看,以便確定是否是他們無意間丟失的。如果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他就用同樣的辦法,故意讓簡潔也看到這張照片。如果簡潔也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那自然也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
然後他再抽時間,將那些舊書全部重新檢查一遍,看是否是自己粗心,錯買了別人的舊書,以確定第四種可能性是否可以排除掉。
如果第四種可能性也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第三種可能性了,即照片是從那個郵票老闆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