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祀猛地站了起來,他烏黑的錦袍之中似有金光閃爍,那眼眸的紅瞬間隱去,恢復成了深邃的黑色。
“娘,兒子有事要出去一趟。”
端妃沒有多問,她長嘆了一口氣,只盼望着兒子能永遠不被發現這個秘密。
大梁是容不得任何鬼怪之說,更不允許妖異之物。
玄親王府的cao練場呵哈之聲直擊上空,鳥瞰之下,數百個精壯男子脫了上衣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衆人蜜色肌膚之下可見經脈寬闊跳動。
“停,五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阿四大聲喊道。
五個黑衣人並排站在允祀面前,頭微昂,目光直視前方,
“你們去查一查前天晚上鎮國公府有沒有發生什麼古怪之事,宋茗微接觸什麼人都去查查。”
“是,主子。”
望着五鼠離去,允祀才走向了書房,面對着一張黃色符紙,目露沉思色。
是那天過後,宋茗微才古怪地要拜雍親王爲師。
純陰之體,在及笄那年就隱瞞不住了。
所以,才引來了桃林之中的惡鬼纏身?
暮色蒼茫,突然興雲作霧,天空之中雲層似狂濤駭浪席捲,狂風肆虐,幾乎要將馬車上的燈籠吹滅。
閃電霹靂,緊跟着雷聲轟鳴,大地似乎都跟着一顫。
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行駛,上頭的車伕阿順不時看了眼不穩的燈籠,回頭白了眼一臉自若的東珠。
東珠吃了一口包子,將一小包糕點遞給宋茗微,一邊含糊不清地和車伕阿順說話。
“阿順,再快點。小姐今日耽誤了時間,怕回去要被夫人說呢。”
阿順聞言,抽了馬兒一鞭子,速度更是快了幾分。
“東珠,這事是我的錯,回去之後母親問起什麼你都別插嘴。”
宋茗微看了眼天色,暗怪自己爲了讓師父滿意,非要當着師父的面將清心訣全背下來。
這一拖,就到了這個時辰纔回去。
“咦,前面有個姑娘坐在地上。”阿順聽到東珠說話,忙扯了下繮繩。
馬車停下,宋茗微就看到了一個身着白衣的瘦弱女子坐在了地上。
“你是哪兒的姑娘?怎麼坐在地上?”
東珠問了一句,瞧着這姑娘怎麼有點眼熟。
這姑娘坐在路中間,馬車是過不去了。
那姑娘擡起頭來,清秀的臉盤上透着悲傷,只聽得她微弱的聲調。
“我叫chun花……”
“chun花?”東珠唸了起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度盤旋在她腦海。
她眼見着阿順就要下馬車,電光火石之間,她驚叫出聲。
只見她臉色煞白,扯着阿順的袖子,指着chun花道的手哆嗦了起來。
“我知道她是誰了,是我們村長的女兒,她三年前就死了,聽說是馬車翻車了摔下了懸崖,死地很慘……”
阿順頭皮發麻,雙腿忍不住地哆嗦。
宋茗微臉色煞白。
她擡眼看去,見着那白衣女子緩緩地站起身來,那烏髮隨着她一動晃動了起來。
一張模糊的臉出現在三人眼前。
這人,竟沒有七竅,慘白的臉,猶如白麪一團。
“我已經在這等了三年了,都沒有人理我,好在,你們肯理我,呵呵。”
chun花笑着笑着,突然那笑聲變得淒厲聳人。
宋茗微只覺得這笑聲追魂攝魄,再看那女子,腦漿迸裂,往外滾滾冒着,更是被嚇得心驚肉跳。
東珠驚叫道:“別來找我,別來找我。快滾……”
“讓我上車吧。”
那鬼魅一般的誘惑之聲,聽得人四肢寒涼,阿順不受控制地就要去扶那喚作chun花的女鬼。
宋茗微想起了清心訣,立刻大聲唸了起來。
阿順迷茫之中回神,見自己離那女鬼不過五步遠,撒腿跑回馬車,人抖如篩糠。
此時,他耳邊聽得宋茗微擠出三個字。
“撞過去。”
阿順知道今日遇鬼了,這會兒是半點都不能猶豫。
他猛地用力抽了下馬鞭,馬兒吃痛,瘋也似的飛快衝了過去。
東珠閉上了眼,雙手緊緊拽着錦帕。
砰!
一聲巨響在三人耳邊響起,像是一個馬車撞到了巨石之上的聲音。
然而,他們的馬車安然無恙。
宋茗微有所感,道:“這怕是三年前的情況重現,是那女鬼的障眼法,不要停,快走。”
女鬼的哭聲嗚嗚咽咽,像沒腳的一團肉掛在身後,趴在耳邊。
阿順扯着繮繩的手已經磨出了血,他卻萬萬不敢有絲毫放鬆。
忽然,東珠尖叫了起來。
宋茗微擡頭看去,只見那原本身着白衣的女子,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黑霧,那女鬼幻化成各種各樣的面孔,最終所有面孔都炸裂開來,血肉飛濺。
馬車穿過女鬼的身體,阿順染了一身的血,他雙手直顫,而眼前黑霧散去,女鬼的聲音越來越遠。
直到一切風平浪靜,三人只能聽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各自咚咚擂鼓的心跳。
東珠哇地一聲就抱着宋茗微哭了起來。
阿順額頭上的汗都滴到了眼睛裡,疼地他險些睜不開眼。
“小姐,我們差點就沒了。”
宋茗微點了點頭,在今天之前,她也差點就沒了。
好在,劫後餘生。
東珠哭地直打嗝,待馬車行到閣老府前,她才恢復原樣,努力將方纔的事忘掉,扶着宋茗微下了車。
宋茗微給了阿順一兩銀子,讓他找人去看看手上的傷,這才入了二門。
“二小姐,夫人有請。”
宋茗微微微一愣,眼前之人是母親身邊的一等丫鬟碧玉,此刻碧玉的臉色比往常還要冷上三分。
看着,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宋茗微方一到達紅梅閣,就被兩個粗使婆子扣住了雙手,另一個粗使婆子踢了她的腿彎。
宋茗微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鉅變,讓東珠駭了一大跳,大聲道:“你們要幹什麼?快放開小姐?”
“小蹄子,不想死就閉上你的嘴。”
碧玉給了東珠一嘴巴子,東珠捂着腫脹的臉頰,瞪大着眼睛看向碧玉。
“還不快把二小姐扒了褲子,按在椅子上。”
碧玉的話一落,東珠險些暈了過去。
宋茗微掙扎了起來,換來了一個粗使婆子一巴掌。
“是母親的命令?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母親要這樣羞辱與我?”
宋茗微被打出了一口血,雙手卻緊緊拉着褲子,母親竟要當衆打她板子?
爲什麼?
這十幾年來,母親雖然眼裡沒她,但從來沒有這樣下過她的臉。
門砰地一聲打開,曾氏目光狠戾地盯着宋茗微。
那一眼,彷彿恨之慾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