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再度接到了尚昆德的電話：“你到沒人處接電話。”
柳林知道事情重大，趕緊去了無人處。這是在一片樹林裡，離在建的樓房稍遠。四處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尚昆德說：“柳林，劉建雄正率人前往東陽市。我告訴他的是，東陽市的警察發現了可疑人，所以圍住了他們。而跟那個可疑人同行的，很像是長河公司的郝茹燕。所以，我同時也通知了你，讓你去辨識一下。另外，米大隊帶人去了靠山屯。你的人還盯在那裡嗎？讓他不要出頭，不要跟警察接觸，暗中盯住葛金孝。如果葛金孝有何動向，而警察沒抓住他，你要儘快向我報告，明白嗎？”
“明白。”
“全明白？”
柳林笑了：“我全明白了。我知道您的一番苦心。”
“那我就放心了。”
電話撂了。柳林心裡很清楚，尚昆德不想讓刑警大隊的人知道，是柳林策劃了這一切。尚昆德是想盡快找到警察中的內鬼。
柳林到客貨兩用車上，告訴兩個保安，今晚的所有行動都必須保密，任何人詢問，包括警察詢問，都不要說。
“你們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這說明警察裡有內鬼。誰要是跑風漏氣了，必須承擔法律責任。”
兩個保安都有些害怕，立刻表態，嚴格保密，柳林這才放了心。
劉建雄帶人來了，與東陽市的警察做了交接。在黑地裡，他找到了柳林，上前熱情地握手：“局長說了，把你也叫來了，看看那被囚禁的女人質，是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局長能讓你來，說明對你挺信任哪！”
柳林道：“信任好哇！讓警察信任，那是安全的呀！”
劉建雄道：“咱們再等等。東陽市的夥伴們正在就近觀察，馬上就能回來。另外，他們局裡的人，正在對街頭錄像進行檢查，也許很快就能把照片拿來。所以，我們再等等。”
兩人往樓前的黑地裡靠了靠。只見一個人影十分矯健地從對面樓裡出來，行走得很快，幾乎無聲。來到跟前，柳林吃了一驚，四十七八歲的一個男警察，動作竟然這樣敏捷！怪不得東陽市公安局，能派他前去觀察呢！
那個動作敏捷的四十七八歲的警察，對劉建雄說：“我看清了，那個女人質，被綁在三樓正門左側的屋子裡。她身邊有個男人，正在逼問她，爲什麼跟蹤他，是誰指使她跟蹤他的？還說，如果她不聽話，就啓動她身上的炸彈炸死她。我看那個女人，嚇呆了，一聲也不吱。”
劉建雄罵了一聲，懷疑道：“能是真的嗎？根據你們的描述，她應該就是我們安城市長河公司的女清掃工郝茹燕哪！她跟我們市的重大案件，即韓娜的被刺殺案，有牽連哪！所以，我們很熟悉她的形象。”
旁邊腳步聲，東陽市的一個年輕警察跑過來，低聲說：“照片弄出來了，你們看看吧！”
劉建雄接過照片，第一張照片，那是在一處大街上，一個男人用摩托車載着一個女人在飛快地跑，車後還綁着一隻大旅行箱。那個男人戴着套頭帽，看不清臉。而那個女人
，臉面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從側面看，正是燕兒姐。
劉建雄把照片拿給柳林：“你看看，是不是你們公司的那位郝茹燕。”
柳林端詳着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後座上的女人確實是燕兒姐。可他不能馬上說出來。他遲疑一陣道：“看外形，很像。但是，臉兒看得不清楚。”
跑來的年輕警察說：“你們再看看下面的那張照片。”照片上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胖乎乎的，圓臉，板寸頭，一雙小眼睛兇霸霸的。
年輕警察說：“他名叫周文斌，現年三十四歲，安城市人，職業是快遞員。樓裡那個所謂的劫持者，正是他本人。”
柳林真佩服警察的工作效率。原來，燕兒姐口口聲聲地稱呼文斌的男人，叫周文斌！是他千方百計救的燕兒姐，可他咋把燕兒姐領到這難以居住的爛尾樓裡了呢？現在又玩假綁架，真如小孩兒捉貓貓一樣啊！難道，是他發現有警察在跟蹤，逃脫不掉了，才跑進這裡來的嗎？如果細想想，玩假綁架，其實是一種策略：燕兒姐被抓住，那是受害者，就不會當犯人看了。
可是，真的如此嗎？
後面，過來一大批人，都是特警隊員。尚昆德同東陽市的公安局長一塊兒，也過來了。他低低地說：“據特警報告，在櫃樓裡的人已經看清了，只有一個劫持者，沒有發現其他人。現在，雖然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在演戲，但仍然要想辦法，讓那個劫持者安定情緒，把郝茹燕當作人質解救下來。”
劉建雄驚疑道：“當作人質？”
尚昆德說：“正是如此。由於此案不是簡單的劫持案，所以必須想辦法讓這兩個人都平安，這是原則。建雄，你懂嗎？”
劉建雄遲疑一下：“我懂。”隨後，嘻嘻笑了，湊到尚昆德面前，小聲道：“局長，這樣，就給抓搏帶來很大的麻煩哪！”
尚昆德瞪起眼睛，訓他：“怕麻煩了？”
“不不不！”劉建雄忙擺擺手，突然一個立正：“聽從領導安排！”
東陽市公安局長笑了，朝自己的人擺擺手：“那就行動吧！”
一個警察拿着擴音器，對着樓裡喊起來。柳林知道，這必然要耗費很長的時間。他也希望文斌能活下來，提供更多的情況。他走到到僻靜處，給馮小民打電話。馮小民很興奮。
“柳哥，當地警察來了兩個人，趴在樹林裡，已經緊緊地盯住了葛金孝。那兩個警察挺鬼呀！可他們沒有想到，樹林裡還趴着我。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哇！”
柳林說：“既然如此，小民，你就回來吧！燕兒姐已經被盯住了，就在東陽市南郊的在建樓羣裡。我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也許，這很可能是你最後一眼看到燕兒姐。”
馮小民有些激動了：“是嗎？柳哥，那我馬上趕過去。”
柳林加重語氣道：“現場有很多警察，你要剋制住情緒！懂嗎？”
馮小民帶着哭音說：“你放心吧，柳哥，我知道怎麼做。燕兒姐，不管怎樣，是與我同在一個鎮子裡出去的，如果有難，或者到最後關頭，我
總得送她一程。”
柳林掛斷電話，輕輕地嘆息一聲。
馮小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樓裡與樓外還在僵持着。馮小民果然沒有張狂，而是緊緊跟在柳林的身後，但神情是百感交集的，柳林則一直站在劉建雄的身邊。柳林是在全力注意劉建雄的舉動。從心裡說，他真的不敢相信，劉建雄就是警察裡的內鬼。可是，現實中的那些疑問，使他很難排除懷疑。
柳林注意到，劉建雄從他所提的小包中拿出東西時，有一個很小的本子掉下來。此時馮小民就站在他身後、也看到了。馮小民不動聲色地撿起那個小本子，揣進兜裡。柳林覺得這不道德，瞅瞅馮小民，馮小民卻朝他微微晃晃頭。
此時，樓裡發生了變化。三樓突然傳出槍聲。接着，聽到了燕兒姐的哭嚎聲：“你打死我吧，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被你們騙夠了，騙夠了，不想讓你們再騙了！”接着又是幾聲槍響。
馮小民一把抓住柳林的膀子，身子直哆嗦：“柳哥，出事了？”
柳林明白，肯定出事了。可他堅忍地不動，只晃晃頭。
旁邊，忽然燈光大作：北側的樓前，黑暗中，幾輛車驀地亮起燈，那是幾輛警車，還有一輛救護車。警笛聲響起來，警車和救護車一起往櫃樓開過來，一直開到長條樓前。樓前被燈光照亮了。功夫不大，幾個警察先後擡着兩個人匆匆地從樓裡出來，柳林和馮小民急着要過去，卻被警戒的警察攔住。那兩個被擡的人都放進救護車上，車拉着笛急速跑開。
劉建雄過來，神色很平淡：“柳林，燕兒姐死了。她本來不應該死的，因爲她躲的位置很好，警察已經封鎖住了歹徒。可這時候，她忽然從隱蔽的地方跳出來，還大聲喊：‘你打死我吧，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劫持的那小子順手一槍，就把她打死了。可惜，她什麼話也沒留下，只是大睜着眼睛，似乎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是的。那個周文斌，也沒能活捉，他隨後飲彈自殺了。”
柳林不由遺憾地咂咂嘴。馮小民忽然哆嗦着，想跑到一邊。可柳林暗中伸出手，堅挺地拉住他，他終於沒動。柳林的手背上落下淚水，那是馮小民的淚水。
劉建雄嘆息一聲，上前拍拍柳林的肩膀：“柳哥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是關於唐德標的。米大隊到靠山屯，挖開了一座墳，裡邊竟然埋藏着兩具屍體，一具就是被殺的唐德標！這是靠山屯一個土老冒，名叫葛金孝乾的！”
“那太好了！”柳林說，“能找到追殺娜娜的線索嗎？”
劉建雄晃晃頭，慢慢地走了。柳林覺得，劉建雄心事重重。按道理，死無對證；他如果是內鬼，應該高興纔對，爲什麼還會憂愁呢？
站在身邊的馮小民，緊緊地咬着牙，一聲不吱。一段姐弟戀，畢竟在他心裡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慢慢靠近柳林，把一件東西塞進柳林的手裡。柳林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劉建雄掉下來的小本子。
馮小民好象看過這個小本子。難道這小本子裡有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