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看守所是在清水市的南郊,車子先拉着我們進了清水市區,朱毅的意思是找個地方讓我們好好的吃一頓。雖然說在清水看守所裡我們並沒有受什麼苦,吃喝也正常,可是那伙食再怎麼比起外面還是差得太遠。
朱毅說等吃了晚飯我們到分區招待所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回京城。
就在車子剛在飯店門口停下的時候朱毅接了一個電話,他告訴我們我們暫時不進京了,就在清水市先呆着,這是陸亦雷的意思,具體爲什麼陸亦雷在電話裡也沒有說明。我們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好在電話裡說的,既然陸亦雷讓我們這樣做一定有他的考慮。見到朱毅,又與陸亦雷取得了聯繫,對我們來說無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我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清水軍分區的招待所環境很優雅,也很清靜。
“我們就先在這兒住下吧。”進了招待所,朱毅輕聲說道。我們一共開了五個房間,我、和尚、李鐵嘴、朱毅一人一個房間,兩個戰士一個房間。我們的房間都在二樓,兩個戰士的房間就在樓道口。
現在才七點多鐘,距離睡覺的時間還早,我們都在朱毅的房間裡聊天。朱毅對於我們在大漠裡的經歷問得很詳細,當聽我提到但增曾經說出的那個關於雙魚玉佩就在諸葛鳳雛身上的那個猜測時,朱毅的臉上也露出擔憂。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只要有本體,帶到地磁力符合的地方就能夠製造出鏡像人了。”朱毅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我說道:“他們這麼急着進京,我就擔心他們的目標會不會是陸局他們。”朱毅說道:“嗯,這極有可能,他們如果能夠控制住一些關鍵部門的重量級人物,那麼等於不費一兵一卒就掌握了華夏的權力機構。”
和尚說道:“我們有沒有必要提醒一下陸局,讓他們小心一點?”朱毅皺起了眉頭:“這個事情有些麻煩,電話上三言兩語說不明白,再說了,打電話也不安全。最好是能夠見到他本人面談,不過他既然讓我們在清水等着,我們現在也不可能馬上回京。”
我說道:“但增他們不是已經進京了嗎?我想但增活佛見到陸局應該會對他提起這事情的吧!”朱毅搖了搖頭:“陸亦雷已經離開京城了。”陸亦雷可真會挑時候,這時候離開京城不是給諸葛鳳雛他們製造機會嗎?這萬一……
朱毅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他對你們的事情很關心,以他的行事作風應該是會來清水的。”我說道:“我是怕陸局在半路上會不會有什麼閃失。”朱毅笑道:“至少現在他們還無法制造他的鏡像吧?而且他的身邊高手如雲,想要對他下手那得很有本事才行。”
我搖了搖頭:“朱先生,你也太樂觀了。你別忘記了,現在已經有一組鏡像人混入了我們的生活圈子裡,而他們具備了接近陸局的條件。”
無論是舒逸還是廣仁的鏡像,他們如果想要約見陸亦雷都是沒有任何困難的,那些鏡像本來就具有和本體一模一樣的思維和行爲,別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鏡像人的陸亦雷了,就連和鏡像人打了不少交道的我們都分不清。
朱毅楞了一下,他說道:“那怎麼辦?總不成陸亦雷就什麼都不做了一天到晚都躲得好限的吧?”我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朱毅說道:“那你說來聽聽。”我忙說道:“那就是讓他千萬別和任何一個從沙漠回來的人接觸,無論是我們還是舒逸、廣仁他們。”
很明顯我已經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舒逸曾經說過的,這件事情不能讓上面的人知道,這也是爲什麼舒逸提出要暗中把那些人給消滅掉的原因。朱毅自然很快也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說道:“照你這麼說來,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嗎?”
朱毅的話讓我的心裡一驚,我很後悔自己又多嘴了。朱毅笑了:“看來你也想明白了,一旦這件事情真正對上面的人造成了恐慌,最終的結果就是先不問青紅皁白把你們給控制住,然後進行甄別,甄別得出來還好,甄別不出來你們可就得永遠的失去了自由,而且一旦甄別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本體被誤殺而留下了鏡像又會怎麼樣?”
我冒出一身的冷汗,和尚苦笑道:“可現在陸局已經知道了,對嗎?”
朱毅點了點頭:“陸亦雷讓我親自來找你們就是不希望這件事情給上面造成恐慌,他也不希望出現那樣的結果。”
我們這才放下心來,對於陸亦雷我瞭解得不多,但聽朱毅的話我發現他應該也是一個很明事理的人。
朱毅點上煙,然後輕聲說道:“這件事情要解決,也必須解決,但是我們得有好的辦法,不能夠盲目冒進,特別是在我們現在根本分不清本體和鏡像的時候,一定要先想辦法做好保護,在保護中甄別!”我們聽了都很感動,沒想到陸亦雷是這樣的關心我們。
入夜,我躺在牀上卻睡不着,短短的半個月時間,我經歷的彷彿比我這一輩子經歷的要多得多。最主要的是這段經歷已經徹底顛覆了我對很多事情的認知。我甚至對生命有了另一層的認識,我們對於生命完全是不可控的,很多的變故都是突如其來的,而且它們一上來就徹底地改變了你的人生。
人生最大的變故無非是生死,但還有比生死更讓人感覺到恐懼的事情,那就是無知,對於未來的無知。進大漠之前我不知道這輩子會看到巨蟒與羣狼的惡鬥,不會知道有白狼這樣重情重義的動物。
也不會知道有生魂和鏡像人,更不會知道自己也被生成了鏡像,而那個鏡像此刻或許正過着我的正常生活,而我只能這樣東躲西藏,甚至可以說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九處的人可以說是共同經歷過生死患難的,卻因爲鏡像人的出現而變得相互懷疑,相互猜測,最後導致了九處的解散。一旦信任出現了危機,人的心也就散了。起初在聽鎮南方提到這事的時候我還有些想不通,覺得他們多年來的默契與信任怎麼就這樣一朝就消散了。現在我明白了,鏡像人只要存在一天,這樣的信任就會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
我坐起來點上一支菸,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過去打開門,是司機小何:“首長請你過去。”我看了看錶,凌晨一點多鐘。這個時候朱毅叫我過去做什麼?小何和小張就是那兩個戰士,他們一直叫朱毅首長,朱毅是軍安的高級安全顧問,雖然並沒有軍中的實職,可享受着很高的待遇,叫他首長也是很正常的。
我關上門跟着小何過去。
才進門我就楞住了,我看到沙發上坐着的除了朱毅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我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應該就是陸亦雷。在他的身後不遠的一張椅子上還坐着一個老頭,看上去枯瘦卻幹練。
朱毅臉上露出了微笑:“小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陸局!”接着朱毅對陸亦雷說道:“他是國安五局的檔案員,王健。這次受鎮南方的邀請,一起走了一趟大漠。”我忙對陸亦雷說道:“首長好!”陸亦雷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來,坐下說話。”
我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說實話,和他坐在一起我很侷促,雖然在部裡工作,可平時就是嚴正、喻中國我都很難接觸到。陸亦雷感覺到我有些緊張,他說道:“沒事,我們就是隨便聊聊!”我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坐着的那個老頭,他正用凌厲的目光望向我。
陸亦雷一笑:“忘記給你介紹了,這位是陳克!”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他就是那位太極高手。朱毅也笑了:“小王啊,你書裡不是經常出現陳克的名字嗎?你可是把他寫得出神入化啊,怎麼,見到真神你就傻眼了?”
我忙叫了一聲:“陳,陳老!”陳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算是迴應。
陸亦雷這才說道:“大抵的情況我已經聽朱毅說了,這個情況很重要,對於舒逸的決定我能夠理解,但是我不贊同。當然,立場不一樣,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你們是當事人,所以你們的顧忌會比較多,而你們考慮也多是出於自己的利益。”
陸亦雷看問題很深刻,開篇的兩句話就把問題的實質給說明白了:“你們所擔心的是自己未來的處境,確實,這件事情如果處理得不好,最終的結果很可能就是你們考慮到的,你們都會被牽扯進來,被無限期的甄別和審查。可是你們卻忘記了,這件事情到現在已經不受你們的控制了!”
“事態不可控,你們又不把具體的事情上報,這不正合了諸葛鳳雛的心意嗎?他也不希望我們知情,只要我們不知情,我們就不會有應對的辦法,那樣他的計劃這能夠按着步驟實施,一旦他控制的厲害部位越多,那麼你們甚至我們的處境就會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