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憫農來了電話,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周憫農已經找到了小娟,還和她在一起,朱毅對舒逸說道:“嗯,通知鄧琨,我們馬上過去。”
朱毅望向英姐:“謝謝你!”英姐苦笑着搖了搖頭:“希望你們別太難爲她了,她,她也不容易!”朱毅“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莫白放下了電話,小娟端起杯了:“來,我們再喝!”淚水從莫白的臉上滑落,他端起杯子和小娟輕輕碰了碰。
“你知道人這一生什麼最苦嗎?”小娟已經有些微醉了,一雙杏眼顧盼如波:“人生最苦惱的事情無非是兩件,第一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我就經常不知道自己是誰,你知道嗎?很多次在睡夢中我就在不停地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是誰?”
她的手搭在了莫白的肩膀上:“第二件事情,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我們努力地拼啊,搏啊,想得到我們以爲自己想要要的,可是當我們擁有的時候,才知道,得到了還不如得不到,當你真正得到的時候你會發現,原本這並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在追逐的過程中,你還會發現,因爲自己的執着,傷害了很多關心你,愛你的人,也因爲你的執着,原本你擁有的最珍貴的也失去了,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小娟說到這兒,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莫白望向她,看到她的嘴角滲出了一縷鮮血。莫白趕緊放下杯子摟住她:“你怎麼了?”小娟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沒事,讓我說完,我怕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莫白搶下了她手裡的杯子:“酒裡有毒?”小娟慘然而笑:“放心吧,毒不是在酒裡,而是在杯子上。”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莫白輕輕搖晃着小娟的身體,小娟說話也開始有些艱難了:“別搖了,不然我連最後幾句話都沒機會說了!”莫白這才放手:“不行,我打電話讓他們派救護車來!”
“來不及了!小周,你坐下!”小娟拉住了他的手,莫白終於坐了下來。
“我從來都沒想到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可是從我邁出第一步以後,我就再也無法自拔,我做了很多的錯事,對不起太多的人,朱哥,沈冤,你,還有孔馨!我,該死!”小娟輕咳了一聲,噴出一口血,莫白抱着她,聲音也有些哽咽:“別說了,你別說了!”
小娟用力地搖了搖頭:“不,我要說,小周,知道爲什麼一開始我會那麼對你嗎?”莫白微微搖了下頭,他不知道。
小娟苦笑了一下:“我原本是想讓你變得和我一樣,最初我也是爲了孔馨才走到這一步,我想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在加入這個組織以後也迷失了本心,或許我就不會這麼內疚了。可我做不到,一來是我不忍心這麼做,二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堅強,你和孔馨一樣,是有原則,有信仰,有堅持的人。”
“所以我更加地憎恨我自己,爲自己的墮落,爲自己的背叛!小周,我求你一件事情!”小娟用懇切地目光望向莫白,莫白忙應承了下來:“說,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答應你!”小娟露出了滿意的笑臉:“替我向朱哥和沈冤說一聲,對,對不起!”
“嗯”莫白狠狠地點了點頭,小娟又說道:“朱哥一直在找那個首腦,其實他就是,就是關……”
小娟閉上了眼睛,嚥了氣。莫白大聲叫道:“小娟,小娟!”他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小娟再也不能迴應他了。
朱毅他們趕到的時候小娟已經沒氣了,朱毅拍了拍莫白的肩膀,卻說不出話來。鄧琨嘆了口氣:“小周啊,我說你怎麼……”他原本是想責備莫白兩句的,話到了嘴邊讓朱毅給止住了。
莫白還是那樣呆呆地坐着,懷裡抱着小娟尚有溫度的屍體,舒逸輕聲說道:“小周,讓他們把屍體給處理了吧。”說着他伸手拉開了莫白,工作人員纔開始了他們的工作。
莫白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擡手用袖子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朱先生,小娟臨死之前讓我替她轉達幾句話。”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莫白,莫白說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朱毅點了點頭:“我們到外面去走走吧。”
小區的花園裡,朱毅遞給莫白一支菸,莫白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說她對不起太多的人,特別是你和沈冤。”朱毅沒有說話,他早就猜到小娟會這麼說,莫白嘆了口氣:“先生,其實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一直到死她都想弄明白兩個問題。”
朱毅望向莫白,莫白緩緩地說道:“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誰,還想弄明白她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朱毅眯起了眼睛,果然如英姐說的那樣,鐵蘭已經迷失了自我,她不知道自己是誰,是鐵蘭,是孔馨,還是小娟!所以她做的很多事情,讓人感覺不可思議,也讓人覺得自相矛盾,這是她的心魔,最後她也因爲心魔而自我毀滅了。
朱毅輕聲問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莫白楞了一下,他望向朱毅,自己當然知道自己是誰,可是朱毅爲什麼會發出這樣的疑問。莫白沒有回答,他不明白朱毅的意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朱毅淡淡地說道:“你猶豫什麼,其實這是最簡單的一個問題,知道鐵蘭爲什麼會迷失嗎?是因爲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猶豫了。”莫白明白了朱毅的意思:“謝謝先生!”朱毅輕笑一聲:“謝我做什麼,其實無論你叫什麼名字,外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還是你,周憫農,曾經的那個嫉惡如仇的警察,現在國安的優秀偵察員!”
莫白“嗯”了一聲,朱毅問道:“她還說了什麼嗎?”莫白點了點頭:“可惜她要說出那個首腦的名字時就斷了氣,只說了一個‘關’字!”朱毅一下子象是被雷擊中一般:“關?你確定她要說的是‘關’字?”莫白很肯定地說道:“肯定!”
朱毅的心裡苦澀地暗道,鐵蘭啊,你就不能給個完整的答案嗎?他扭頭望着莫白,莫白應該不會說謊,那說謊的就是英姐了,關,英姐不就是關曖麼?朱毅一下子沒了主意,假如莫白給出的是個完整的名字,他還好判斷,現在可好,就只一個姓,這萬一要是莫白沒有聽真切呢?
朱毅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關曖,除了英姐還有一個假關曖,那個關曖自己接觸過,不可能是她,假如是她的話那她的演技簡直可以拿奧斯卡的小金人了!
朱毅對莫白說道:“這件事情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莫白也知道這件事情當乎整個案情,他說道:“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說的。”朱毅笑了笑:“嗯!”
回到了住處,朱毅就緊緊地關上了門,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舒逸悄悄地問鄧琨,老師這是怎麼了,鄧琨說或許是鐵蘭的死給朱毅的打擊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大家總歸是好友一場。
朱毅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不否認鐵蘭的事情對他還是有一定的影響,但更讓他頭痛的是英姐和鐵蘭給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首腦的答案,他更相信鐵蘭,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鐵蘭既然都已經決心要死了,沒有必要再騙他們,更何況她是含着愧疚自殺的。
如果說英姐在說謊,這其中也有問題,英姐把單千秋擡出來倒是個很好的辦法,可那必須是在鐵蘭死了的情況下,死無對證!她就算準了鐵蘭會死?朱毅苦笑了一下,他還真沒輒了。
朱毅打開門對門外的一個年輕人說道:“去,把舒逸給我叫來。”舒逸很快就來了,他輕輕關上了門,然後對朱毅說道:“老師,你就別難過了。”朱毅瞪了他一眼:“叫你來是有正事兒!”接着朱毅就把英姐和莫白就首腦說的那些事情說了一遍,舒逸聽完也瞪大了眼,他隨口問道:“老師,那你是怎麼想的?”
朱毅苦笑道:“我要是想明白了還讓你來幹嘛?”
舒逸不說話了,埋着頭想了半天:“老師,我覺得吧,鐵蘭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說謊,多半英姐的話就不靠譜,她不是說這都是聽鐵蘭說的嗎?鐵蘭說的和她說的根本就不一樣!”
朱毅淡淡地說道:“你就沒想過嗎?英姐假如是在說謊,她就不怕到時候露餡啊,除非她能夠算到鐵蘭會死!”舒逸的眼睛一亮:“對啊,她或許真就算到了鐵蘭會死!”朱毅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舒逸笑了笑:“鐵蘭是什麼脾性,老師你應該清楚,鐵蘭的心裡原本就沒有這麼多的彎彎繞,可是你覺得在這個案子裡,她的行事風格,象她自己嗎?”
朱毅眯起了眼睛,靜靜地看着舒逸,看來這小子應該想到了什麼。舒逸說道:“假如鐵蘭所做的一切都有人在暗中爲她拿主意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那人不但能夠幫她做主意,還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