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銘隨着溫心走出了電梯,她站在樓道里乾嘔,滿面猙獰的模樣就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胃腎都吐出來,羅偉銘輕輕的拍打着溫心的背,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溫心,溫心接過紙巾捂着自己的嘴,靠在牆上深深的呼了口氣,“嚇到你了吧?”
“爲什麼會這樣?”羅偉銘問道。
溫心扶着牆,面色蒼白,“我的病情你應該聽程灝都說過了吧?”
羅偉銘點了點頭。
溫心抿了抿脣,緩慢的站直了自己的身體,從樓梯上慢慢的走下去,她走在前面,羅偉銘跟在後面,幾次伸手想扶住溫心,卻看着她挺直的腰板,覺得這個姑娘大概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他只好那麼安靜的跟着,溫心低聲的向羅偉銘說了下去,“我有點病……”她說着頓了頓,大概是覺得這麼說有點不太好聽。
羅偉銘說,“程灝說你每天都要費很大的時間和精力確保家裡的窗簾必須是拉開的,如果發現窗簾被拉上你就會變得歇斯底里的去扯開他們,是嗎?”
溫心點了點頭。
羅偉銘問,“爲什麼要這麼做?”
溫心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窗簾被拉起來我很慌,我很害怕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可要說我慌什麼,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她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羅偉銘,笑容很蒼白,“如果不把窗簾拉開我就會像剛纔那樣,整個人失去控制……如果不是你在,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謝謝你,羅醫生。”
羅偉銘說,“沒什麼,我是個醫生。”
溫心說,“之前對你的態度不太好……”
羅偉銘打斷了溫心的道歉,“這很正常,不能拿你當做一個普通人來看,原本失憶就讓你比別人更加容易警惕,再加上強迫症本身給你帶來的困擾,你對陌生人的警惕性應該比尋常人要高得多,對我這個心理醫生的警惕性應該就更高了。”
溫心說,“我知道你是想幫我。”
羅偉銘說,“不完全是,你的案例很特殊,在失憶之後引發的強迫症,對我來說是一個實驗室一樣的理論環境,如果能分析和治療你的強迫症,我想對我日後的學術論文會有所幫助……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纔會答應程灝幫他這個忙,否則,不經過病人本身同意的病,我是不會治療的,如果病人對醫生抗拒,會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的。”
溫心背對着羅偉銘低沉着嗓音問,“那我的病,能好嗎?”
羅偉銘說,“只要能找到病結所在,你也能承認這個病結,你自然會好起來的!只是病結所在往往都是潛藏在人們的潛意識當中,或者和你童年的經歷有關係,或者和你過去的事情有關係,我需要一個系統的方案來找尋真正的病因,這件事情急不得的。”
溫心轉過頭看着羅偉銘,“謝謝你,程醫生。”
羅偉銘笑了笑,他們已經從樓梯間走到了外面,溫心走在羅偉銘的身邊,繼續說,“我起初以爲我只是怕黑,所以纔會想要把所有的窗簾都拉開的,可是我並不害怕黑暗,我越是急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就越是不停的去確認窗簾是不是都拉開了!”她無奈的說着自己的病情,“後來我和程灝之間發生的事情你知道嗎?”
羅偉銘點了點頭,“程灝放不下你。”
溫心也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放不下,可是放不下能怎麼樣呢?我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這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兒,我們原本可以重新開始的,就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她懊惱的嘆了口氣,“我卻得上了這樣奇怪的病,我害怕把他逼得崩潰了,我害怕我的病是因爲他而起的,他會自責一輩子的,所以……”她眼中噙着的淚水掉下來了一顆,“所以只好選擇離婚了。”她說完捂着自己的嘴,整個人崩潰似的嚎啕大哭了起來,蹲在地上身體不停的抽泣,羅偉銘伸出手想要扶住溫心的肩膀,可手指還爲觸及她的身體就停了下來,保持着這個動作靜默的看着溫心,“這件事情……未必和他有關係。”
溫心慢慢的停止了抽泣,擦點了臉上的眼淚,“你說什麼?”
羅偉銘說,“根據我對案情的分析,這件事情未必和你的老公出軌有關係,很可能和別的事情有關,但是現在你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我也不好再細細的詢問你,只能慢慢來,通過你的潛意識喚醒被你遺忘的意識。”
溫心問,“能做到嗎?”
羅偉銘說,“已經有過很多成熟的方案了,但是心理學和科學實驗不一樣,不是同等條件下同一個實驗就一定是同一個結果,影響這些實驗的因素本身有很多,是不是在別人身上能成功的方法在你身上就一樣能成功,我不敢保證。但是隻要積極的接受治療,我想……強迫症會好起來的。”
溫心對着羅偉銘點了點頭,“謝謝你,羅醫生。”
羅偉銘聳了聳肩,長嘆了一口氣半開玩笑似的說,“我今兒真是受寵若驚啊,你非但沒有劈頭蓋臉的對我一通謾罵,還連續說了那麼多個謝謝,羅醫生,我都有點不習慣了。走吧,送你回去,如果能因爲這件事情讓一個破裂的家庭重修舊好,以後你和程灝好好的過日子,我就是行善積德了!”
溫心掩着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之前我們之間只是有些誤會罷了,我會和你的助理預約時間的。”
“你來,我隨時歡迎。”羅偉銘說道。
溫心笑着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再說謝謝了,“我自己回去吧,就不用你送了,免得你女朋友看到了會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我女朋友會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羅偉銘問溫心,溫心歪着頭真的認真思考了一陣,“如果我的男朋友車上坐着別的女人,又長得不醜,身材不賴,氣質不差,我肯定會懷疑的,再說是客戶、朋友,我還是覺得放心不下。”
羅偉銘說,“那是你,我女朋友不會的。”
溫心說,“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樣的。”
羅偉銘兀自笑了出來,“不會,我還沒女朋友呢,誰吃醋?”
“啊?”溫心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看着羅偉銘,“那上次在超市的時候……”
“你還記着呢?”羅偉銘問道,“要不是知道你的前因後果,我怕是要以爲你暗戀我了,那是我妹妹,來我家裡蹭吃蹭喝的,小祖宗前些天就被我給送走了。”
“你還沒有女朋友啊?”溫心問道,順勢也就跟着羅偉銘朝着他的停車位走過去了,路上還不忘給自己辦公室的姑娘做個媒,說的羅偉銘快怕了溫心了,發誓一定要儘快讓她痊癒,趕緊把這尊愛管閒事的大佛送走。溫心笑着,開着羅偉銘的玩笑,夜色中,霓虹閃爍打在她白皙的面頰上,她扭過臉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羅偉銘看着她,不管怎麼看,這個女人都再正常不過了。
溫心開始接受羅偉銘的常規治療了,羅偉銘必須要搞清楚在溫心的潛意識中拉窗簾是一個什麼事件,他試圖讓溫心從窗戶開始做無數的延伸,從她延伸中的內容尋找溫心的目的,思前想後,羅偉銘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出軌。羅偉銘讓溫心放任自己的想象去想一扇窗戶,想象着自己在一扇窗戶面前,現在要把窗簾拉上了。
溫心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十分驚恐的對羅偉銘說,“窗外有人!”
“你說什麼?”羅偉銘皺着眉頭問道,這些天的治療裡,這句話應該是最有信息量的一句話了,溫心大喘着起看着羅偉銘,“我說什麼了?”
“你說窗外有人,”羅偉銘提醒道,“現在能告訴我窗外是什麼人嗎?”
溫心搖了搖頭,問羅偉銘,“我說了窗外有人嗎?”
羅偉銘做了一個拉窗簾的手勢問溫心,“當我拉上窗簾的時候,你從窗戶中看見了什麼?”
溫心仔細的回想剛纔的那個場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曾經說出過窗外有人這樣的話,可現在想來剛纔想象的那個畫面一定很恐怖,溫心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跳還非常劇烈,可面對羅偉銘的提問,她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剛纔在窗外看見了什麼人嗎?”
羅偉銘做了一個STOP的收拾,“不要再嘗試去回憶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溫心點了點頭,長長的出了口氣,像是很害怕做那樣的場景回顧。可羅偉銘捏着記下這段的病例不由的多想了起來,“什麼叫做窗外有人?窗外有誰?”他在琢磨溫心的心理病是不是真的和那個出軌的小三有關係?窗外的人是不是那個小三,可是如果是這樣,溫心又害怕什麼呢?難道這個女人曾經對溫心做過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想到這裡,羅偉銘就給程灝打了一個電話,“對溫心的治療,今天終於有一點進展了。”
“真的嗎?”電話那頭的程灝很激動的問道,“找到病因了嗎?”
羅偉銘說,“只能說是摸到了一點癥結,我先前一直覺得她的病情和你出軌的事情沒有什麼關聯,可是現在我又覺得溫心的病好像就是因爲出軌。”
“爲什麼?”程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