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人隱然對各大派作包圍之勢。蘇衛一瞥之下,見少林無相大師、峨眉的了絕師太、崆峒的龍吟子、華山的楊子木等各派諸人都坐在人衆之內,看情形都受傷不輕,強提真氣,行動艱難。廣場中心有兩人正在全力拚鬥,鬥得異常激烈,各人凝神觀戰。蘇衛和彎彎進來,誰也沒加留心。
蘇衛慢慢走近,定神觀看,見相鬥雙方都是空手,掌風“呼呼”捲起的氣浪颳得人睜不開眼睛,威力遠及數丈,顯然二人都是絕頂高手。那兩人身形轉動,斗轉星移,身影稍縱即逝,打得快極。突然間“碰”的一聲,四掌相交,轉動的身影立時膠住不動。只在一瞬之間,便自奇速的躍動轉爲全然靜止,這等造詣非一般人能比,幾十年難得一遇,旁觀衆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蘇衛看清楚兩人面貌時,心頭大震,原來那身材矮小、滿臉精悍之色的道人,正是武當派的掌門青竹道人的三師弟黃竹。他的對手一身紅衣泛着血的腥氣,紅的可怕,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像一個爲死人陪葬的牛童,一雙眼睛通紅,像一隻嗜血的蝙蝠,披着一個內紅外黑的披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的長髮掩蓋了半個臉龐。
蘇衛暗道:“我倒是誰?原來是蝙蝠教的血蝙蝠。看來黃竹遇上難纏的對手了?”忽聽得華山派中有人叫道:“血蝙蝠,快認輸罷,你怎能是武當黃道爺的對手?”想上前幫助。但見黃竹和血蝠王頭頂都冒出絲絲熱氣,兩人便在這片刻之間,竟已各自使出生平苦練的內家真力。一個是蝙蝠教護法、蝙蝠教三大護教法王之一,一個是武當的掌門師弟、身屬威震天下的武當黃竹,眼看霎時之間便要分出勝敗。
蝙蝠教和武當各派雙方都是屏氣凝息,爲自己人擔心,均知這一場比拚,不但是蝙蝠教和武當雙方威名所繫,而且高手以真力決勝,敗的一方多半有性命之憂。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似乎也不流動了,只見兩人猶似兩尊石像,連頭髮和衣角也無絲毫飄拂。
血蝠王血氣逼人,雙目炯炯發光,如電閃動,臉色嚇人。黃竹卻是謹守武當心法中“以逸待勞、以靜制動”的要旨,不急不緩,不驕不躁,嚴密守衛。他知血蝠王比自己內力修爲是深,但自己武當正宗豈可輸給邪派妖功夫。再者自己體力充沛,對方瘦弱不堪,時間一久,便有取勝之機。
豈知血蝠王雖然瘦弱,精力絲毫不遜於壯年小夥子,內力如潮,有如一個浪頭又是一個浪頭般連綿不絕,從雙掌上內力源源不斷向黃竹撞擊過去。蘇衛心中大是憂慮,武當黃竹乃是他結拜二哥左逸軒的師傅,此時不惜損耗內功,盡心竭力的對抗,拼死相鬥。倘若時間一長,即便取勝,也難以全身而退,黃竹或傷或死,在他都是畢生憾事。蘇衛微一沉吟,正想搶上去設法拆解,忽聽黃竹和血蝠王齊聲大喝,四掌發力,“轟隆”一聲響,各自退出了六七步。
血蝠王用鬼泣的聲音說道:“黃兄的內家修爲超凡入聖,果然不同凡響,老夫自愧不如。”
黃竹道:“血蝠王果然神功卓絕,黃某佩服佩服!我們無冤無仇,難道今日定然非分生死不可嗎?”
血蝠王略一沉吟道:“生死就不必了,既然比武,輸贏還是要分的。”說完一拉架勢,還要比下去。
黃竹說道:“我適才多退一步,已輸了半招。”躬身一揖,神定氣閒的退了下去。”
二師兄宋雲竹強忍着內傷問道:“師弟,你……”話還沒有說完,黃竹的嘴角浸出絲絲的血痕。
黃竹腳下一個踉蹌,掌門馮青竹伸手將黃竹架住,一股巨大的真氣順着青竹的手勢注入黃竹的體內,黃竹支撐着沒有摔倒,迴歸本隊盤膝而坐。
這時,北首搶出一個黑袍的忍者,指着青竹恕道:“青竹老兒,你也該上場了吧,今日的武林大會。你們中原武林各派的掌門都在這裡,全部敗在我們東瀛武士的手下,這盟主的寶座……。”嗆啷啷一聲,忍者刀出鞘,太陽照耀下劍光閃閃,擺了一招請的姿式。
青竹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陣黯然之色,緩緩道:“你我本無瓜葛,何苦插足我們中原武林之事?如若不應戰,卻又未免傷我中原男兒臉面。”
指着一個手執長劍的道徒道:“借你的長劍一用。”
那武當教徒雙手橫捧長劍,走到青竹身前,恭恭敬敬的躬身呈上。青竹接過長劍,手輕輕拂過劍身,點了點頭。神情一個停頓,雙手一拗,拍的一聲,那長劍登時斷爲兩截。
青竹手拿半截長劍步入場地中間說道:“這半截長劍就足夠了。”
鬼影忍者等到青竹站定,倭刀突然一起,刀影亂顫,霎時間便如化爲數十個刀影,平推而進,罩住敵人中盤,如同一個浪頭奔涌而來,這一招果然厲害。
青竹右手斷劍一封,說道:“來得好。”左手一掌便斜斜刺拍出。兩個人你來我往戰在一處,時間不大,數招已過,旁觀衆人羣情聳動。但見黑袍忍者刀走輕靈,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光閃如虹,虛虛實實,鬼鬼祟祟,讓人看得眼花繚亂。青竹的斷劍顯然插不進刀光分毫,更是全無着力之處,招數顯得有些呆滯,東打一劍,西刺一劍,全然沒有進攻的慾望,看似被逼的當真不成章法。但有識之士見了,卻是微微點頭稱讚,看是全無章法,實着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看着笨拙,實着巧妙至極,每一招每一式,來的都恰到好處,不差分毫,實已臻武學中的極高境界。他腳步移動也極緩慢,看是遲緩之極。鬼影忍者卻縱高伏低、東奔西閃,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只在一盞茶時分,已接連攻出六十餘招凌厲無倫的殺手,卻始終傷不得青竹分毫。再斗數十合後,鬼影忍者的刀招愈來愈快。可是不論他如何騰挪劈刺,總是攻不進青竹半柄斷劍嚴守的門戶之內。青竹依然氣定神閒,不急不躁,全然不將他放在眼裡。
鬼影忍者猛地裡一聲清嘯,刀法忽變,那柄細長的倭刀竟似成了一條軟帶,輕柔曲折,飄忽不定,人影飄忽不定,劈刺兼顧還帶回旋,讓人防不勝防。旁觀衆人看到第十二三招時,忍不住擔心青竹的安慰。
這時青竹身形遊走,展開輕功,劍光閃閃,一招緊跟一招,跟他以快打快。突然間青竹劍聲破空,輕巧一獠,疾刺鬼影忍者胸膛。劍到中途,劍尖微顫,竟然彎了過去,斜刺他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