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只道自己真的錯怪人家,爲了掩飾尷尬,連忙說道:“沒什麼,只是閒來無事,想溫習下課業。”
倪姓少女噗嗤輕笑,失笑道:“剛剛有人失蹤,秀才你還能靜下心來溫習……”
王青山尷尬而不失禮貌笑笑,總不能告訴她,因爲懷疑你是妖邪,所以才特意翻來黃庭經。
當即就將黃庭經卷起,乾笑道:“是啊,罷了,靜不下心來。”
這邊篝火旁,四人都怔怔地望着廟門發呆,氣氛有些沉悶低落,畢竟當初五人出門,如今只剩四人。
天邊的雨似乎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時間不知不覺間到了戌時(19點)。
“不知……回去如何……跟老三他爹……”
“如果……老三他爹問起……怎麼說……”
“這世道,不讓人活呀……”
“是啊,也不知爲什麼……十幾年前……在梟陽縣城,我家還有二間鋪子呢……然後……越努力,越窮……也不知道爲什麼……鋪子就丟了……六年前天降大雨……我記得清清楚楚,連着下了二個月……唉,我一家莫名就成了流民……”
“能活在當下,就好了。可憐……老三……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眼見幾人說着喪氣話,爲首漢子漸漸皺起了濃眉,說道:
“大家莫要說喪氣話,老三是去了,但我們還要活下去。如今不知外面是什麼作怪,如果是什麼野獸還好,總有辦法。如若真如他說的……”
說到他時,爲首漢子指了指絡腮鬍漢子,接道:“有不乾淨的東西,盯上了咱們。所以,還是想想辦法,怎麼熬過今晚纔是……”
“那……以老大你的看法……盯上咱們的,是野獸還是髒東西?”
爲首漢子略頓,說道:“老三,多半是被什麼野獸叼了去。所以,大家晚上睡時,都給我警醒一些。莫要被野獸叼了去,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哩!!!”
“哈哈,老大放心,我們都省的……”
“是啊,如果今晚那野獸真來,看我不揚起這鐵鍬,斬下它的頭顱,爲老三報仇……”
“是極,是極……”
“哪就好,爲了預防半夜野獸破廟而入,今晚下半夜就由我來巡哨。至於上半夜,就老四吧。”
爲首大漢見夥伴們都不再意志消沉,當即就安排起守夜任務,並親自承擔起下半夜值守的責任。
“好,就這麼安排,只是辛苦老大了……”
“是啊,老大辛苦了……”
他們都知道巡視下半夜最是辛苦,紛紛對他說着感激欽佩的話。這也是大家服他,認他做老大的原因。
“好,那我就先睡了。”爲首漢子也不客氣,這也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
心中不放心,又對老二和老五說道:“你們也早點休息,養足精神,到時那畜生真的來了,也有力氣幹它。”
匪人中排行老二的,正是剛進廟時,將王青山擠出篝火外的那名黑臉漢子。
待爲首漢子話落後,他跟着點了點頭贊同道:“老大說的是,不過,我看一人巡夜總有照顧不周,終是不穩。爲保穩妥,不如今晚兩人巡哨,不知老大意下如何?”
“老二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老五跟我一起。老二你和老四就守上半夜。沒問題吧……”
爲首漢子立刻劃分好再組成員,並問道。
其餘三人都信服老大,這次對他的安排自也沒有異議。
四人說話並未壓低聲音,同處一廟,王青山他們自然也聽見了。
王青山正與倪姓少女說着閒話,倪姓少女突然悄悄問他:“秀才,你說,外面真的是野獸嗎?”
王青山看了看她,遲疑道:“你覺得呢?”
王青山現在越發看不明白她了,行事間處處透出股異樣,但拿着黃庭經對她又沒反應,似乎又不是什麼鬼怪妖邪。
倪姓少女見他不答,頓時皺起了挺秀的瑤鼻,不滿道:“唉,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嘛!!!”
王青山笑了,分辯道:“當時我也沒有出廟門,只有他二人出去了,一個說是不乾淨的東西,一個說是野獸。誰又知道呢!”
這解釋倒也說的通,但倪姓少女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
兩人不再說話,倪姓少女似乎有些生氣,悶悶不樂地獨自坐在一旁。
過了會兒,只聽她在旁邊輕聲道:“你肯定知道什麼?”
“爲什麼這麼說?”王青山問道。
倪姓少女睜着會說話的雙眸,附耳輕聲道:“你太平靜了,似乎一點都不害怕。如果是尋常書生,早就坐立不安了!!!”
王青山神色一僵。
是這樣嘛?
我就表現在這麼明顯?
現在裝作害怕,還來不來得及?
其實王青山也知道,此次他們遇到的多半是妖邪而非什麼野獸。
“當時那夥匪人問他們老大,他們老大語氣略頓了一頓,多半是怕夥伴情緒不安,所以隱瞞沒有告訴他們實情。”
“而其餘人怕是也明白,只是故作不知而已,這樣最少能安慰自己,不止使得自己深思下去。”
王青山心裡嘆了口氣,外有妖邪,而廟裡面,有江湖客,有匪人,有不知底細的少女。
都不是省油的燈!
倪姓少女獨自坐在旁邊,望着篝火,呆呆失神。
她的雙眼,倒映着火苗,漸漸失神。
嬗口輕啓,不知何時,她輕輕唱起了不知什麼方言的歌謠。
歌謠婉轉輕靈,似在訴說少年遠行經年,美麗的少女相思,似這如花美眷,流水如年。
王青山微閉着雙眼,跟着少女如泉水叮咚的嗓音假寐,不知不覺間,就陷入了半夢半醒狀態。
而他並不知道,此時篝火邊的四人,都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何時睡着了,此時正睡得昏沉。
就是最警醒的絡腮鬍漢子,這時也陷入了夢境。
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悄然發生……
歌謠迴盪在雨夜的廟宇,久久不絕,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何時,歌謠已經從輕靈婉轉變爲低訴,嗚嗚然,如泣如怨,低聲徘徊……
似乎有一妙齡少女,在自己耳邊,悄悄說着情話……遠在天邊……又似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