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如同竄村的小老頭,手持藜杖,步伐悠閒。
只不過,他肩膀上掛着二張狼皮。
村中有稚童嬉戲,見了老者,甚至朝他露齒而笑,爾後又跑開了。
老者也笑呵呵的迴應,完全看不出來,昨夜他殘忍的殺害了百十人的樣子。
雖然老者面上露着和靄的笑容,這幅畫面也是如此的一派祥和。
但,老黃牛見了老者眸子下隱藏的殺念,哞的一聲鳴叫,老黃牛掙脫了繮繩,揚起四蹄,向村外奔跑而去。
後面是氣極敗壞的牧童,將牧笛往腰間一插,趿着雙破草鞋,大叫着向老黃牛追去,冬風吹起他的單衣,揚起一陣輕風。
牧童已經遠去,老者並不在意,他向着村北一座廢院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一位村民,詢問客人從何而來,到村裡來幹什麼。
老者面色從容,並不理會他。
那村民還想再問時,老者只是搖了搖頭,就自顧而去。
村民停在原地,一動不動,任冬風吹拂,不能揚起他的一絲鬢髮,因爲這村民已經變爲了一具石雕。
老者來到廢院門口,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王青山及張長善,他目光平靜的與兩人對視。
張長善手中握着大背刀,警惕的注視着老者。
王青山則看了看老者。
雖然雙方都沒開口說話,但雙方都知道他們因何在此相遇。
王青山見老者與常人無異,如果不是聽張長善提起過,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對方是妖類。
他是第二次見到妖類。
因爲第一次是從睡夢中驚醒,而當時情況匆忙,只是事後纔回味過來,自己遇到的是鼠妖。
所以,他看着老者,眼內更多的是透着股好奇之色。
老者更多的是盯着王青山,他從關屠記憶中得知,當時三人食用狼肉時,王青山已經認出了,其中有一隻狼,已經算是妖類了。
而能識得出妖,說明他已經是修行中人。
老者不知道王青山是何境界,他只是警惕地注視他。
至於張長善,只是江湖中人,憑自己修爲,完全可以不用在乎。
當然,他也不敢全力釋放自己的修爲,自然也談不上以境界威壓,逼迫對方。
畢竟,當日江州城上空,那股盤恆許久未曾散去的浩浩蕩蕩的殺意,如今回想起來,仍使他驚悚不已。
但殺子之仇,食子之恨,自然,他也不會輕易的離去。
老者望着王青山,問道:“王秀才?”
接着他又搖了搖頭,嘆道:“算了,我也沒興趣知道!”
說完,老者不再廢話,並指如劍,有一團綠色熾光,充滿了妖邪的氣息,於指尖迸現,老者伸指向前方點去。
就像是戳向窗紙。
王青山見此,只能應對。
他不知道老者並指向前,是何種手段,但在綠色熾光中,他感受到一股恐怖的能量。
在盧宅舊院,王青山遇到二隻鼠妖,靠黃庭經救了一命。
雖然上次在荒廟,遇到泥神時失效。
此次,對戰狼妖時,他還是第一時間拿出了手抄黃庭。
黃庭經出現,第一時間就有了反應。
毫光自紙面涌現,向老者攻去。
黃庭經散發出的毫光與老者指端的綠色熾光相遇,猶如一滴墨水,融入一池清水中,下一個瞬間就消散於無形之中。
書寫黃庭經的紙面,突然燃燒起來,最終化爲灰燼。
王青山連忙後退一步,抽刀在手,盯着老者指尖那團綠色的熾光。
張長善見王青山初戰失利,自不會袖手旁觀。
擎刀在頭頂,隨着一聲大喝,向老者力劈而去。
老者伸左手,向地面輕按,一圈青色漣漪自手掌擴散開來。
張長善的大背刀砍在青色漣漪光圈上,只覺的大背刀上傳出一股巨大的反彈之力。
張長善握刀右手虎口迸裂,整個人也被大背刀上傳來的反彈之力震飛。
王青山見黃庭經對老者來說猶如米粒之光與皓月的差距,對他完全失效。
只能調動體內元氣,氣息漸長,刀鋒遙遙向前。
老者直到感應到王青山的氣息,才知道,對方不過是名煉氣境的小修士,而自己也完全不必忌諱太多。
想到這裡,老者伸出的劍指突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王青山點去。
王青山此時握着寶刀,在天空劃過一道白色的匹練。
刀鋒以無往直前之勢斬去,與老者指端熾光相碰撞。
兩者相遇,瞬間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光明大盛,一時間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光芒所照射到的地方,以老者爲中心,方圓百丈內,剎那間一切都化爲齏粉。
待光明散去,王青山與張長善的身影已經消散於虛無。
自然,廢院也已經消失在原地。
整個村莊和村民,也跟着一同消失,好像它們從來沒有存在於世間。
老者望着空曠的前方,一時沉默不語。
站了良久,他從肩上解下二張狼皮,然後伸出十指,在原地挖了個土坑。
老者將兩張狼皮,輕柔地放在土坑中。
默默注視着土坑中二張狼皮,老者仰天,發出一陣狼嚎。
聲音充滿悲愴,聽之使人不禁淚下。
狼嚎良久,老者最終還是將泥土掩埋了狼皮。
“吾兒,爲父已經爲你們報仇了,你們可以安息的去了。”
老者知道,自己爲兒報仇,造成了許多殺孽,遲早會驚動官府。
想到當日江州城內,散發出浩瀚如海的殺意。
老者知道,自己必須要迅速離開江州境內,不然,自己怕是難以活命。
“大仇已報,是時候離去了!”老者嘆息一聲,自語道。
然後,老者轉身,離去……
一座舊村已經消失無蹤,此地多了座新墳。
一陣冬風吹來,拂過新墳,冬風寂靜無聲。
唯一的見證者,只有百丈之外的一座石雕,似乎在欲語還休……
突然,一陣灰影閃動,剛離去的老者又出現在新墳前。
他俯身在地,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片刻後,他指間捻動,一縷木屑紛紛落下。
此地原本並無樹木,爲何地上有新鮮的木屑?
老者四顧,突然想到,剛進村時,遇到的大黃牛和牧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