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裕聽後一時遲疑,旁邊的洪生眼睛一亮,卻已經大聲叫起好來,讚道:“方丈說的是,要不我現在就去捉了那攤主來,定要他乖乖交出法門,不然叫他吃我洪生幾個銅鉢拳頭試試!”
洪裕忙勸道:“那攤主如此年輕,就有了這等本領,說不定是有根腳的。我們就算奪了過來,人家師門尋上門來,我們怕也是鬥不過。”
經洪裕這麼一提醒,洪寂倒是點了點頭,極爲認可:“師弟說的是,我們不可能扔下這諾大的家業,四處飄零。這樣,明日師弟去打聽那年輕攤主的根腳,尋到他的落腳處。待到夜裡我着一小鬼上門,探探他的底細,再做計較。”
洪裕點頭稱善,與師弟洪生一齊退出主持禪房,各回自己房去了。
————
————
天亮後,王青山今天沒有繼續出去擺攤,捲上昨夜寫的蘇曼殊詩貼就出門了。
因爲前身以前只在家中讀死書,這南郊來的甚少。到了縣城南郊,王青山只得向路人打聽菩陀寺方向。
待尋到菩陀寺時,已經到了上午10點左右。
果然看到在寺廟西面百步外,有一戶院子。
來到這戶據說是單姓人家門前,只見對方院門緊閉,門環上掛着一把大鎖。王青山一時目瞪口呆,心說:“這家人難道出了遠門。”
這時一名年紀約四十歲的農夫揹着鋤頭經過,王青山忙借路問道:“這位大伯有禮了,請問,你可知道這戶人家去了那裡?”
那農夫忙放下肩上鋤頭,學着王青山的樣子拱手行禮,說道:“這位書生,這原是單家宅院,聽說單家在江州吃了大官司,家產全賠給衙門了。家境敗落後,就遷移到鄉下去住了,這宅院也就空出來,已經好久沒人住了。”
王青山一時有些糊塗,看了看上鎖的院門,回想起前些日子見過的那女扮男裝的自稱皇甫橋的少女,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算了,自己反正也不是真要找皇甫橋的,不如這就去隔壁寺廟探探。
當下告別那農夫,向菩陀寺行去。
來到菩陀寺門前石階下,就見到一名和尚,從石階上面向下走。
那和尚面容黝黑,身形瘦長,分明是昨日買自己黃庭經時站在旁邊的另一名和尚。
洪生穿着黃色僧袍,在做過早課後,出了廟門,正打算出門透透悶氣,一擡眼就見到了昨日賣字的攤主。
洪生面色急變,心道:“壞了,師兄剛出門打聽他的根腳,他就打上門來了。”急忙轉身離去,要去尋找主持拿主意。
見面容黝黑的和尚看到自己後,急忙轉身飛奔而去,只把王青山弄的一時莫名其妙。
他尋菩陀寺來,本是打着能遇到高人固然可喜,不能遇到也就算了的心態。
畢竟高人也不是大白菜,隨便就能碰到,更何況是這種小縣城。
但既然在這裡碰到了昨日疑似高人的和尚,王青山還是十分高興,不管結果如何,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待會一定捐他十貫香火錢。
如此想着,王青山急忙拾階而上。進了大殿,有迎客僧人上前,雙手合十,行了佛禮問道:“施主上山,不知可有何事?”
王青山放眼望去,並沒有看到洪生。
但見大殿檀香嫋嫋,左右佛陀神像威嚴。他心裡想着上來了,總得先上柱香吧,也算是對對方的一種尊重。於是對迎上的僧人說道:“先請柱香吧。”
後院中,洪生找到主持,來不及行禮,急忙道:“主持,不好了。那攤主打上門來了。”
洪生脾氣火爆,昨日說是要擒拿王青山。
但現在,在他現在心裡面,只道就連洪裕師兄,怕也是折在了對方手裡面,反而有些慌張。
洪寂斑白的雙眉倒豎,怒斥道:“慌什麼?什麼攤主打上門來了?你說清楚。”
洪生這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忙合什行了一禮,敘道:“就是昨日賣字的書生,今早洪裕師兄不是去打聽他的根腳去了嗎!誰知這會不見師兄回來,那書生倒是獨自一人出現在廟門口。主持,是不是師兄失手落在他手裡了,所以對方這才找上門來。”
洪寂聽後也是一驚:“難道真是對方打上門來了!”
洪寂思量一番,又問道:“師弟,你可看到他拿什麼法器沒有?”
“法器?什麼法器?”
洪生想了想後,接着搖頭回道:“這倒是沒見着。”
洪寂聽了後心裡想着:“總不能不戰而逃吧!罷了,先去會會那位青年攤主,總要手底下見了真章,纔好計較!”
對洪生吩咐道:“你且隨我來,等會莫要亂開口說話,多聽少說。”
說完洪寂手中拿出一串佛珠在手中,當先邁步向前面大殿行去。
洪生趕緊跟在後面,隨着洪寂出了禪房。
洪寂領着師弟來到大殿,正見一名清秀的少年,身穿一件青色儒袍,在那跟一名僧人低聲說話。
那僧人見到主持到來,慌忙迎上見禮。
洪寂見那少年面目和善,不擬上門鬧事的,當下向站在他左手邊退後半步的師弟望去,眼神示意下,詢問那少年是否就是賣字給他與洪裕的攤主。
洪生見主持師兄投來問詢的目光,當下忙點頭應是。
洪寂眉頭一挑,向迎客僧打聽道:“剛剛那名施主,與你說什麼話?”
迎客僧人回道:“回主持的話,那少年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了些本廟前輩大師的事蹟,似乎對一些事情是真是假有些存疑。”
洪寂看了眼洪生,心道:“這那裡是對前輩事蹟真假存疑,這是想打聽本寺的底細了。如此說來,洪裕師弟真有可能折在他手裡面了!”
洪寂面沉如水,踏步上前對王青山道:“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此番親臨敝寺,可是有什麼見教。”
王青山擡頭看時,只見一位寶相莊嚴的老年僧人,全身上下,無不充滿了佛性。那各尚雙手合十,站在自己面前,王青山暗中讚了句:“好一個得道高僧!”
王青山忙搶前一步,合十躬身,向面前的高僧行了一個回禮,說道:“小子近日常有疑惑,不知大師可否爲我解惑。”
洪寂內心冷哼,但表面仍是不動聲色,說道:“施主,請隨我來。”
說着將王青山引入一間偏室,雙方坐下後,洪寂吩咐師弟洪生上茶。
洪寂見對面前之人年紀輕輕,有心試探對方深淺,於是說道:“不知施主從何處來?”
從何處來?
對別人來說,這個問題可能非常簡單。但對王青山這個穿越客來說,卻感覺惘然。
洪寂見他閉口不答,在那兀自裝起迷糊來,只道王青山警覺,不肯吐露來歷。
王青山回過聲時,見洪寂在旁邊打量着自己,尷尬一笑,回道:“不好意思,大師。剛剛想事想的入了神。”
至於從何處來,自然不能告訴面前的和尚,自己是穿越客的事實,於是含糊回道:“從來處來。”
洪寂見他果然避而不答,點了點頭,又道:“那麼施主今日上敝寺,是有何疑惑?不防說來聽聽。”
王青山斟酌一番後,打量了眼前這名老和尚,輕聲問道:“大師,你說這世界可真有鬼怪嗎?”
洪寂心中一番思忖,暗想:“他如此問,可能是想試探我,是不是修行中人。”
當下洪寂微微一笑,答道:“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王青山呆了一呆,他突然想到自己。
自己現在處在這方世界,是真實的嗎?
自己是生是死?
還是莊周迷蝶?
這一切都是虛妄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