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從距離四鵬居五十米外的崎嶇小路中通過,湯靜雅緊緊靠着金鐸。
那一瞬間,湯靜雅呼吸都快停止。
“我初中成績不好,連高中都沒考上。”
“我爺爺豁出老臉去求人,爲了讓我上高中,把家裡那兩瓶78年的茅臺都拿了出來。”
“報名那天,不想上學的我一大早就跑了。”
金鐸平靜的開着三輪,目光停留在某處,聲音變得沉靜:“晚上十點多我纔回家,爺爺就坐在巷子口那塊石條上等着我。”
“見了我回來,爺爺領着我回傢什麼都沒說。”
“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我們家門口那盞路燈的光。很溫暖。”
“我媽媽抱着小妹在門口。奶奶給我端來了熱的飯菜,我爸爸坐着輪椅給我拿來了書包,也破天荒的沒有打我。”
金鐸的聲音有些嘶啞,說不出的痛:“那晚上,我爺爺跟我說了句話,他說,我十五了也長大了,以後不管我讀不讀書,都不會再逼我了。”
“我爸爸對我說……”
“有夢,就去追。”
“有理想,就去實現!”
慕然間,湯靜雅嬌軀大震。
下了三輪,湯靜雅又上了採訪車。趙小雨衝着金鐸不斷點頭哈腰做出種種保證,滿臉微笑上了車。
唯一的大門關閉,金鐸調轉三輪開到四鵬居門口,爬上土堆,靜靜看着老宅。
眼前的四鵬居四周都是十米高的土堆,不到近處絕不會知道這裡的貓膩。
在金鐸沒有找到最好的方法之前,這是現目前唯一能保護四鵬居的方式。
沿着土堆走到老宅背後,目光鎖定在某處,心裡默默唸着,折轉回身跳下三米高土堆。
到了三輪前,金鐸抽起撬棍準備搞事。
突然間,金鐸動作慢了下來。
撬棍捏在手中,緩緩轉頭。
一瞬間的剎那,金鐸身體汗毛悄然豎起。
一個穿青色長衫挽着髮髻的男子正從離位緩緩向自己走來。
以金鐸超凡脫俗的聽力,徑自沒聽到這個男子的腳步聲。
金鐸眼瞳收至最緊,蒼暮眼瞳中爆出創世光芒,遠隔五十米就將男子全貌窺視清楚,腦海中警報拉響,撬棍慢慢抽出。
那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出頭,面白無鬚,着的最樸素的青衣道袍,梳的最普通的道髻,穿的最普通的千層底手工布鞋。
就是這麼個最普通的男子叫金鐸生起最高戒備。
這個人身上有一股氣!
一股金鐸最熟悉最恐懼的氣息!
那是折磨了金鐸整整十一年半的恐怖厲鬼,那是讓金鐸屢次生不如死的地獄殺神,那是和10086死牢頭一樣殘暴暴虐的白無常。
就連10086都畏之三分讓其兩分的天魔!
三瘋子!
轉眼間,那男子就走了一半的距離。卻在隨後停了下來。
眼前的斷壁殘垣和廢墟瓦礫似乎讓男子迷了路,站在空空蕩蕩的大工地上,男子四下打量之後露出幾分迷惘。
只是在短短几秒後,男子便自輕擡青衣。
一隻鷹爪般的手探出袖口平平伸直後微微彎曲。跟着,拇指在四指間輕輕點擊,隨後擡頭望向南方。
腳下往前挪移兩步,左腳在坤右腳在土,慢慢轉頭過來的當口,左手收回袖口,踏步走向四鵬居。
這一刻,金鐸忍不住眼角輕抽。
果然!
深吸一口氣,金鐸隨手拉起篷布遮住銀元,藏在三輪下的左手拿着扳手迅速拆解三輪,同時慢慢迴轉身子。
男子走路的動作看似很慢,但就在眨眼間功夫便自到了大土堆前。
站在土堆前看了看遠處的大黃葛樹,男子晰白的臉上露出幾分意動。
“福生無量天尊,請問居士。這裡可是四鵬居?”
男子一開口,裝作修車的金鐸忍不住擡頭望向男子。
那一刻,金鐸徑自被男子那純淨如幽谷冰泉的眼神所震懾。
很難想象,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竟然擁有這般如嬰兒般純淨澄澈的眼睛。
與世無爭又超然物外,不沾染人間任何一絲煙火氣息。
“你也來搶四鵬居?”
莫名其妙的話出來,男子微微愣神,輕言細語又風輕雲淡的問道:“還有誰搶?”
“一個姓孫的。他們叫他什麼小國醫。”
“藥王孫家?”
“不知道。”
嘴裡叫着不知道,金鐸繼續補胎:“還有個叫鍾佰戎的。”
“對。鍾佰戎說,開四鵬居找東西,救什麼姓寧的老老總。”
“鍾佰戎又是誰?”
金鐸把着三輪門欄吉艱難站起,揮汗如雨:“有煙不?我的抽完了。”
男子搖頭。
“嗤。連他媽煙都捨不得打發一支,那老子憑什麼告訴你?”
擰開太空杯猛灌一氣,金鐸再次趴下搗鼓三輪,不再理會男子。
“我不抽菸。”
“但我有錢。你拿錢去買菸。”
“你說的對,未結法緣先結善緣。”
金鐸再次擡頭,大刺刺接過男子遞來的百元大鈔:“這還差不多。”
俯下身子擰螺絲,慢吞吞說道:“那天我在這裡拆鋼筋,鍾佰戎帶人阻止我。他說他是什麼南天門北天門……”
“不對。好像是什麼南軍北天門……”
“軍南門……”
“對對對,就是軍南門。臥槽。你牛逼啊。這個你都知道。”
藉着說話之際,金鐸擡頭瞄了男子一眼。
男子怔怔站在那裡,嘴裡輕聲說道:“還有北落師門的?”
“臥槽。可以啊你。你竟然什麼都知道?你認識他們?”
男子沒回金鐸的話站在那裡有些微微失神,清澈無邪的嬰兒眼睛裡徑自飄起幾許難以捉摸的表情。
這當口,金鐸大咧咧摸出煙點上,嗖的下鑽進車底大聲叫道:“喂。你搶四鵬居做什麼?”
“先說好,鋼筋可是我的。不準動哈。”
外面傳來男子的迴應:“鋼筋爲什麼是你的?”
“土司空。”
“土司空地質肺癆鬼尤長風送我的。”
這句話出來,那男子的青衣長袍徑自無風自動,在金鐸眼前飄蕩起來。
金鐸嘴角上撇,暗裡冷笑。
就連孫羽涅都被土司空嚇得魂飛魄散,你,還能有國醫孫家牛逼?
冷笑的同時,金鐸心頭同樣一陣陣心虛和費解。
土司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土司空爲什麼送你鋼筋?”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