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主人們都出去了,留下一堆丫頭婆子。
溫語就留了紅杏看家,把小吉、臘八和青荷都帶走了。
溫歡在屋裡端坐,一手執書,一手拿棋子,穿着寬鬆的春衫,神態自若。
紅杏進來,規規矩矩的站着:“二姑娘,您找奴婢?”她小心的問。
溫歡在棋盤上下了一子,然後上下打量紅杏,“紅杏,你變化可不小。以前是溫家排頭幾位的水靈丫頭,現在,怎麼竟有愁苦之相了?!”
紅杏看着溫歡,其實這位二姑娘,也有了變化。以前是有些高傲,不染凡塵的大小姐。現在,眉目間帶了厲色……挺兇的。知道找自己來幹嘛,心裡卻有些害怕,低頭不語。
溫歡垂眼看着棋盤,“瞧啊,今兒溫語鋪子招待親友,家裡所有人都去給她慶賀了。姑娘裡,請我去,我不去。大丫頭裡,你想去,人家不讓!你倒跟我說說,自己是怎麼個打算呢?”
紅杏這些日子,幾經煎熬,那包“藥”,讓她拿出來放回去的,把紙都快弄破了。
她往地上一跪,“奴婢現在也沒了主意,請二姑娘教。”
“我教?教你,你就會做?呵,當初,要是你夠有用,能有她的今天?”
紅杏卻說:“姑娘,奴婢只是一個丫頭,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做,又都敢做的。再者說……奴婢做了,又有什麼實打實的好處?”她心裡想,就徐嬤嬤給了點銀子,但與要做的事相比,算什麼?
“你什麼不都做,就妄想跟我要好處?”溫歡冷笑。
“二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啊。否則,以大太太的身份,什麼做不得?”紅杏反問。
溫歡認真的打量着紅杏:“行啊,你腦子夠用!”
紅杏不說話,但樣子比較堅持。
“只可惜,你我身份不同,需求和結果也不同。母親是繼母,我是她繼妹,雖是天生的對頭,但也僅限於看不慣一個孤女,竟然那麼張狂!說到底,她與我們的日子無關。她嫁的好,我也未必就差!她嫁妝豐,我也不會少。她再狂妄,面對我母親……也得低頭喊聲夫人……所以,我們只是氣順不順而已。可你呢!?”
紅杏腿一軟,坐在地上。
“你呢紅杏!?還有幾個月,她就嫁了。她若帶你走,就算不讓你走通房姨娘這條路。在她夫家也算是體面,想找門好親不難。但我依我看……今兒這樣的日子,能單單落下……你自個兒想去吧!
但若不帶你走……你還有什麼臉?溫家像樣的小廝,都看不上你!更何況,留在家裡,本小姐要收拾你,可就沒那麼費神了!”溫歡帶着淡淡甜美笑意。
但卻把紅杏嚇死了,“姑娘……”
“姑娘,那奴婢如果做了,您,您給我什麼?”
“第一,五百兩銀子,再把你的身契還你。自己出去找人成親當太太。二,家裡你看中誰,母親會指婚。三嘛,願意跟我走呢……實話說,我現在也承諾不了什麼,只能到時再安排。但無論哪一條,也比你這樣下去強百倍!”
她說的,很實際。“如果按姑娘所說,我該怎麼辦?”
“不管怎麼辦,你都得想明白了!心性要穩,下手要狠。否則,事不成,你自己先完了。你倒也別想着,不成,還能拖我下水。”
“奴婢不敢。”
“不敢,就別動聲色,聽我的信兒!”
“是……”紅杏的聲音,輕不可聞。
“今兒可是你自己應的,做不到,想想下場吧!”溫歡立眉橫目,兇惡之極。
……
“有滋有味”的客人們用完餐都回去了,看樣子,大家都很滿意。
溫語把幾個重要的人手召集到一塊,大家發現的問題加以討論,並重新安排了。
祁五先送了母親回去,又跑回來接溫語。
等她忙完了準備回家時,天色已暗。出門見祁五在車邊兒上,“您怎麼在這兒?!”
“送你回去,完事了?”
“事情總是做不完的。但今天好累,也好高興!”溫語還真挺高興:這塊木頭,倒是活泛一些。
祁五扶着她上了車,看着自己騎的馬,不方便說話啊。
“你也上車吧?!”溫語叫。他磨蹭一下,還是上來了!
臘八跟着上車,一擡下巴,“李江,再弄輛車,給她們倆坐!”
小吉聽話的走了,青荷卻有些不高興。“臘八。”她在外頭輕聲說:“姑娘還未成親,她們這樣坐不好的,車裡也坐得開,我們都上去吧!?”
臘八一翻白眼:“你少操心吧!”說完把車簾一放。
青荷心裡起急,但也沒辦法。一直以來,姑娘都是臘八出去,帶小吉都少了。看樣子,姑娘見過不少回祁五公子了……
憑什麼就這麼信臘八?
“小吉,你說姑娘爲什麼就這麼信臘八?”
小吉說:“信她怎麼了?姑娘也信咱們呀!”
“可是,最近姑娘帶你出去都少,都是帶她!”
“我沒臘八跑得快……”小吉看看自己的肥短腿,略愁。
這個笨蛋!把青荷氣的,轉念又問:“小吉,你大哥還沒定親嗎?”
小吉警惕的看着青荷,什麼意思?問這個幹嘛?她瞧上我大哥了?
那可不成!!
“我父母已經相好人家兒了,你就別打聽了!”
“你!”簡直把青荷氣的吐血,這不就是聊天麼,誰看上他了?
就他一個下人,還怕我看中!?
該死的胖子!後悔不該跟她說這個的,還想問姑娘這個鋪子的事兒呢。
溫語往車上一坐,真的有些累了,坐着都沒精神。
“姑娘,您在奴婢肩膀上靠一下吧?”臘八說。
溫語搖搖頭,輕聲說:“路也不長,沒事的。”
伊人太過美好,酒又壯了慫人膽兒,祁五挪了挪,坐在溫語旁邊,拍了拍自己肩膀……
溫語腦子都不轉了,往上一靠,眼睛一閉,就要迷糊着了。
這段日子,她是真累啊!又緊繃了一天的弦兒,放鬆下來,人就不行了。什麼都不去想,只感覺靠在這裡,很舒適,很安全。
她又軟又香啊……
但此刻,祁五也起不了什麼非分之想,而是擔心的問:“以後,不會天天都這樣吧?”
“不會。等開了業,運轉順利了。只有事時再過來了。平日裡,要靠青師傅,還有表哥那兒出的杜管事。李江一家子,瞧着真不錯!等咱們成親時,就把他一家都放出去。”
“爲什麼……要成親的時呢?”溫語說話時,吹氣若蘭,祁五耳朵又紅了,輕聲問。
“我得有你這個靠山,才能放心的把他們撒出去呀!”溫語的小拳頭,捶着他的肩膀,“若不然,他們做大了,把我吞了怎麼辦?”
“他們不敢!”
臘八翻個白眼,就是,誰敢?!
……
溫老太太今天很愉快。溫楓喝多了直接回房,她把溫潛留下來。
溫潛頭也有些暈,但跟母親,還是把今天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兩個人坐着嘆息了一會兒,“老大,看到沒?溫語給溫家帶來了什麼?你或者會說,這也是祁夫人和宋尚在幫她。可你不想想,人傢什麼會幫她?那是因爲,她值得幫!關鍵是:溫家是得利者。”
“你學識才情,都十分出衆,只要再穩當些,再有貴人扶持,就前途無量了……”
“母親說的對!”
“你要記得,什麼時候,都要以自己的利益爲最重。可以容忍,相讓,寵愛,但最終,必須是爲了你自己!如果,有人擋你的道兒,不管是誰,踢了她!”
溫老太太聲音嚴厲,表情嚴肅,明顯的是有所指了。
溫潛沒說話,但也沒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