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靈堂已經搭好。
許明卉也入了棺。白幡一掛,香火一燒,僕人全白。除了弔唁的人沒到,氣氛已經很濃烈了。
正所謂不見棺材不落淚,許明山站在棺木前,想起妹子的種種,往地上一坐,咧開大嘴哭上了。許大嫂也在旁邊燒着紙,嘴裡唸叨着什麼。
劉氏前後走着,指着需要調整的地方。
小兩口正說話,溫語往外張望着:“侯爺提早走了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回來。”
祁五說:“我給大哥飛鴿傳書了,他的計劃是十五過後才往回返。看收到信能不能提前。鋪子裡剛我去看了一圈兒,珠珠問,她們要不要來。”
溫語搖頭,“現在亂的很,先別過來呢。”
突然,小祥從後頭過來跟溫語嘀咕一句。
溫語一笑,跟祁五說:“劉姨娘院裡的告密婆子死了。”
此刻,潭氏正在屋裡大發雷霆:“你們都是死人?三個人連一個都看不住?!”
二個婆子和一個丫頭跪在她面前,仍驚魂未定,其中一個婆子說,“奴婢和菊香去拿了趟早飯,留着張婆子看着的。”
張婆子說:“奴婢也沒離了呀,就在院門口站了一下。按說她踢倒凳子,動靜也不小,可奴婢真的沒聽到!”
原來,二個人去拿早飯,張婆子守着門。正好,有個相熟的婆子打外頭路過,她就走到院門口說了幾句話。
等飯拿來,開門往裡送,就見板凳倒在地上,告密的婆子掛在房樑上,都不晃了……可見有一會了。
潭氏的護衛上前一步,“夫人,屬下查了一下,那樣子就是自盡。用的是自己的腰帶,屬下會看的,並無異常。”
若不是這護衛她還有用,潭氏肯定就破口大罵了!無異常?那賤婆子剛完成了任務,還等着領賞呢,怎麼會這個時候自盡?
她指着看守的三個人:“都是廢物,既然什麼也幹不了,綁了發賣出去!”
那三人高聲懇求,她不爲所動。
而是在心裡翻騰着,溫語昨天的話還真不是吹牛,真敢下狠手的。在自己面前殺人哪!昨天……好像有個丫頭身手不錯來着。
突然感覺脖子有點發涼,她若真急了眼,也敢把自己掛房樑上吧?這才意識到:溫語的手段,竟然一點也不比自己弱。
小小丫頭,怎麼會?
可轉念想起自己的過往……
好啊!
她站起身,去了自己的小庫房,打開角落的箱子,裡頭放着一些陳舊的雜物,她一直不讓別人扔。彷彿記得還有那種藥來着,尋摸了一會兒,沒找到。
“去二門,把周婆子找來!”她出來吩咐。
前頭的小夫妻說了會話,祁五說還要出去一趟,太孫那裡有事。
溫語趕緊問:“這兩天也沒問,殿下如何?”
祁五笑笑:“朝上很亂哪。太孫稍有些沉不住氣,但是太子殿下,卻淡定的很。那天,還寫了幾幅字呢,選了一副送到宮裡去了。”
溫語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可不少天了,還這麼拖着下去?”
“我的事情還不少,按部就班吧……”
臘八挺得意,偷了個空就把事兒做了,很順。可笑那個笨護衛查了半天,瞧着還怪有經驗的……只可惜,姑奶奶的手筆,能讓你看出來?
她繼續在暗處盯着,過了一會兒,那三個看守哭哭啼啼的被人推了出來。又過了一會兒,潭氏的丫頭領着門上的周婆子進去了。
很快,周婆子便出來了。
臘八想了想,跟了上去。
周婆子出門往西走。時不長的,還左右並回頭看看。弄得臘八要不停的躲閃,怪煩的。
走了不短的路,終於停在一個小院兒門口。上去拍門,裡頭有人開了門,也沒說話,她就直接進去了。又過了一會兒,小院裡出來個男子,腳步有些匆忙。
臘八眼珠子轉了轉。這像是去送信哪!不知道是口信兒還是在懷裡揣着呢?
先跟上去瞧瞧!
走了一段,她看明瞭男子前進的方向,選了裡頭的小路,一進去,就跑了起來。邊跑邊暗歎,這一年多養尊處優,功夫落下了,聽這腳步聲大的!
身子沉的跟豬一樣了。再歸隊,怕是要捱打了。等姑娘的事兒安定下來,就跟姑娘說,給我找個人家嫁了吧!
不能再回去了,好日子過慣了,那些個苦,可吃不得了。
雖然她自己這麼認爲,但旁邊剛好有個人開院門出來,只覺一陣風,似有個女子打眼前飄過去,眨眼間就沒了影兒,不由大驚:大白天見了女鬼?
臘八到了前頭,又上大路往回走,與那男子迎面。此時,街上人不少,有人站在路中間說話,那男子打他們身邊過。
臘八湊過去,輕輕一撞,大家就感覺相互擠了一下,也不以爲意。聊天的接着聊,男子繼續走。
但一封信卻到了臘八手上。她也沒拿着信跑,而是路邊買了點零食,邊吃邊跟,看他要去哪裡。
又走了好一會兒,只見那男子進了一個大門。
大門上,黑底金字:周府。
臘八壓抑住興奮的心情,敢情老太太,真的是跟這位周大人有關係啊!
在方化寺相會的,真是他!
既然知道了,臘八也不敢大意,那位的手下可都不俗。沒作停留,低頭擺弄着零食,邊吃邊走。所以,她也沒看到,不大會功夫,那男子一路小跑的出來,滿頭大汗,低頭尋摸東西。
臘八並未回府,而是迅速的回到周婆子去的小院兒旁邊,選了個角落,打開信,仔細看完。琢磨了一會兒,決定把信留下。
在原地等,過了好一會兒,遠遠看到那男子四下撒嘛着往回奔,於是,她把信往院門口一扔。那男子終於走回了家,一眼看到地上的信,頓時大喜。撿起來,仔細揣好,又急急的往回走。
臘八拍拍手,回府!
而此刻,許大嫂終於找到個合適的機會跟溫語單獨說話。
既然選好了路,她也就放低了姿態:“五奶奶,昨兒多虧了您,才把明卉的事兒弄明白了。好歹,她也沒算糊塗着走。我,其實挺很感激您的。只是,那場景,對您可能有些不敬,對不住了……”
溫語並不想搭理她,這個婦人,心狠又貪婪,還惜命不肯冒風險。兩句好話,就跟指望我幫你?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您客氣了。那畢竟是您的親小姑,悲痛之定,做的已經很體面了,我哪能在意那些呢!”
許大嫂感激的點頭:“五奶奶啊,再也沒想到,您家那位老太太是這樣的!那可是京城有名的慈善人啊……您不知道,明卉說整個祁家,就老太太真心待她好。
所以,爲了老太太,她跟自己的婆婆置氣。也嫉恨您,跟您鬧吵架。最後都跟自己夫婿鬧上了。唉這傻姑娘啊!
其實,我也有過懷疑的,勸過她:哪能不跟自己婆婆親,而貼個繼祖母呢!我發誓,真的勸過的!”
這話倒也不算虧心。
溫語淡笑:“您用不着發誓,我信您。”
“可她不聽啊!可憐的明卉,這麼好的日子沒了,兒子沒了,連命都沒了。”她用力抽泣起來,“老太太爲了爵位,真是殺人於無形啊!太狠了!五奶奶,接下來最危險的就是您了,可千萬小心着啊!”
“多謝您的提醒。”溫語平淡的說。
“五奶奶!”許大嫂突然給溫語深施一禮。
“您這是幹嘛呀?”
“五奶奶,不瞞您說,許家日子難哪!明卉她大哥……我都沒法提。這麼多年,全指望着明卉幫忙,日子纔好歹就這麼過下來。她這一死,我們馬上就要賣房,沿街乞討了!”
她捂着臉痛哭。
“哪有您說的這麼嚴重!”溫語不以爲然。
“真的,五奶奶。家裡的房子,都抵過一回了!關鍵是,我弄清楚了。明卉,就是被老太太利用個夠,現在用不着了……什麼劉姨娘設妖術?我可是不信那個的!種種手段,都是針對長房去的。”
她表述的真誠,但溫語卻感無聊,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許大嫂仍說:“原本,我是想把老太太的真面目揭出來,給明卉報仇!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實在不行,我真的去大理寺!”
溫語點頭:“許大嫂重情義,有膽魄,溫語佩服。”
“可是,我擔心,就許家這點斤兩,恐怕事兒不成,還白白的把我們填進去!”
“嗯,您能想到這個,也是很理智的!”溫語無所謂的。
“五奶奶,長房與老太太,肯定會有一場爭奪。雖然明卉不在了,但我們更近不是?再說還有寶兒呢!我就直說了,您有需要我的做的,便直說。只是,也幫我謀些好處,成嗎?”
溫語一笑:“許大奶奶,首先,明卉是許家嫡長女,爲祁家生孩子死了。無論從哪方面說,祁家也不會白了許家的。
再者,您信我,託付到我頭上。就算看在寶兒的面子上,我會盡力幫您爭取一二。但我,還真不需要您幫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