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的沉默,讓溫啓的心愈發不是滋味。
氣氛凝固在某一個階段,還是由溫啓來打破了這份沉默。
“不想走嗎?”
“不是……”
“那爲什麼不說話?”
“就是覺得有些突然……”
“那這樣吧,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你願意走,明天我們一起走,如果你不願意走,我也不勉強你。”
溫啓端起面前的白酒抿了一口,又說:“你不必有太多負擔,你該清楚的,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尊重。”
素素的心裡頓時就生起一股內疚。
兩人出了餐廳,一路無言,到了酒店,各自進房間,素素進屋前,回頭輕輕的說:“溫啓,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
溫啓笑笑,心裡卻是那樣的苦澀,他向前兩步,扳起素素的頭,在她額頭印下輕輕一吻,素素,你能否感受,我的心裡,是那樣的彷徨和沒有把握,對於你的選擇……
這一晚,素素一夜沒閤眼,腦子裡想了很多,她承認,重新回到T市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她回到這裡,和唐立哲重逢,她的心已經不再是原來平靜的樣子,她用了四年的時間來讓自己無慾無求,無愛無情,卻抵不過唐立哲的三個晚上,僅僅三個晚上,她就淪陷的毫無保留。
原來,她真的從一開始就沒有忘記他,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無論他曾經給予過多少的傷害……
她記得在島上唐立哲跟她說過這樣一句話,卓素素,你每天那麼虛僞的活着,有意思嗎?他說,只有在面對他時,她纔是真正的卓素素,呆在溫啓身邊的卓素素,永遠都是僞裝出來的樣子,即使開心,也不是出自於心底,那是一種含蓄保守的笑,真的從離開他身邊之後,她便再沒有肆無忌憚,沒心沒肺的大笑過。
可是溫啓……
想到溫啓,素素的心很痛,恐怕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對她更好的人了,四年的點點滴滴在腦中飛馳而過,無一不是將她捧在手裡,含在心上,見不得她受委屈,看不得她哭,那個像陽光一般溫暖的男人照耀着她的生命,如今她真的要爲了一個曾一遍遍踩着她心來回走動的男人而放棄嗎?
心中一杆天平,時而傾向這邊,時而傾向那邊,這對素素來說是一種折磨,她從心底裡鄙視自己,別說她無法做出選擇,她就不該有這種做選擇的時刻,她應該從一開始就對溫啓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痛苦了一夜,糾結了一夜,最終,她做出了對的起自己良心,卻違背了自己心意的決定。
她選擇了溫啓,她覺得人這一輩子活着,愛情誠可貴,道義價更高,溫啓四年來對她的付出,她實在沒有辦法閉上眼裝瞎子狠心抹去。
兩個人在一起,只要覺得舒服也可以過一輩子,溫啓之於她而言,除了心跳過於正常外,沒有任何地方輸給唐立哲,甚至比唐立哲更懂她,呵護她。
她選擇這樣一個人,對自己沒有什麼壞處,只是對於溫啓,稍稍過於殘忍。
不過她相信,溫啓不會在意這些,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可以用一輩子來等待她的心,而若她選擇了唐立哲,纔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清晨,她和溫啓見面,已經將行李收拾好,敲開他房間的門,直視他的眼睛,她只篤定的說一句:“走吧,天涯海角,從此,你到哪,我到哪。”
溫啓用力的將她抱進懷裡,什麼話也沒說,但是素素感受到了,他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
兩人去餐廳吃早餐,素素最終還是沒能戰勝內心的小小執念,藉口去洗手間的空檔,給唐立哲發了一條短信。
“我要走了,和溫啓一起,對不起,沒能遵守和你的約定。”
發完之後,她就關掉了手機。
她關掉手機的舉動是不想讓唐立哲聯繫到她,可是她發了這樣的短信,唐立哲又不可能不聯繫她,素素的內心是矛盾的,她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或是內心又在期盼什麼。
吃完早飯,預示着啓程了。
助理團隊已經在三天前先行回了經紀公司,跟着溫啓一行人,她恍恍惚惚的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外面陽光很刺眼,強烈的光線刺的她眼眶瞬間溼潤。
坐上溫啓的車,他們前往機場的方向,真的要離開這裡了嗎?連最後一面也沒能和那個人見到,頭抵在車窗上,只覺得一顆心無比沉重,像是有一根繩系在上面,明明是栓着不動的,她卻硬強拉着它走,以至於每離開一公分心就被撕扯的痛一分。
溫啓應該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的,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半途中,握住她的一隻手,十指交叉握在掌心,輕輕的摩擦,輕輕的收攏……
下了車,進機場大廳,素素的手仍然被溫啓牽着,她很想回頭,回頭尋一遍有沒有熟悉的面孔,多年前,也是在這裡,唐立哲以溫暖的擁抱送她走,時隔多年,溫暖的擁抱已不在,如今牽着她手的卻是另一個人。
素素——
似乎有人在喊她,她急切的回頭,可是哪裡有熟悉的面孔,根本一切都是她的幻覺而已,不過她那一瞬間停住腳步回頭的迫切溫啓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溫啓的心開始沉沒,他知道,他即將要帶走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你還有什麼想要做的事嗎?”
他低聲詢問。
素素木然搖頭:“沒有。”
“那我們要去檢票了。”
“好。”
心中最後的期望破滅,已經到了這個關口,他仍然沒有出現,那麼就預示着不會出現了,這樣也好,該結束的總是會結束。
就在她放下心中一切雜念,決定和溫啓離開這裡,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時,她再次聽到了——卓素素,喊她名字的這個聲音。
是幻覺嗎?依然是她的幻覺嗎?好想回頭,又不敢回頭,怕失落再一次將自己吞沒,卓素素——低沉而迫切的嗓音再次傳來,她終於確定了,是那個人在喊她,那個她極力想忘懷卻又迫切想再見的人。
素素僵硬的轉過了身,就彷彿看到了多年前一場夢中,一個少年從櫻花中走向她,而如今走向她的是一個男人,他的身邊也沒有櫻花,而是端着一盆她沒有見過的花。
“如果約定只是信口說說,沒有履行的必要,那麼還要承諾又何用?說好了等花開,卻一句我走了就想撇開一切,卓素素,這麼多年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負責任。”
素素的心被唐立哲短短几句話說的那樣痛,她哭了,無言以對,對於他的譴責。
“是我要帶她走的。”
一旁的溫啓沉聲開口。
唐立哲將目光睨向他:“溫啓,你到底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以爲這樣帶走她一切就結束了嗎?不可能,你從我的地盤上帶走我的人,我不同意,就算我同意你帶走了,你帶走一個沒有心的人你會快樂,她會快樂嗎?”
“唐立哲,不要說了!”
素素打斷他的話:“選擇跟溫啓走是我自己的決定,違背了和你的約定我很抱歉,請尊重我的選擇,就這樣,我走了,後會無期。”
“你能走的了嗎?花已經開了,100年纔開一次的花,現在就盛開在你眼前,這是你自己提出來的,100年纔開一次的花短短的一個月就能盛開,素素我想不通,你還有什麼理由不能留下來!”
素素瞄一眼他手裡拿着的花,葉還是那個葉,盆還是那個盆,花真真切切的開在根上,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唐立哲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