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永遠的遺憾和痛恨。
陸小九別開了臉,指尖輕輕地顫動,帶着一分冷意。
“這是你曾經最喜歡的鞋子。”陸柏說。
陸小九看向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鮮紅的漆面,細尖的高跟鞋,十四歲的是她渴望着長大,在c國,女孩子穿上高跟鞋就意味着長大,她渴望成長,能當陸柏的新娘。
她拉着陸柏,指着高檔櫥窗裡擺設的高跟鞋說,這是我最喜歡的鞋。
一模一樣的設計,一模一樣的顏色,這樣的紅色,很令人心動。
陸柏拿了過來,輕輕地揚了揚,“試一試?”
小九看着很嬌小,但是並不矮,常年穿着一雙白球鞋,在高跟鞋滿街的紐約,她就顯得格外的矮,女人們都喜歡穿高跟鞋,她卻喜歡舒服的裝束。
他把袋子放在一旁,單膝跪在她身邊,替她脫去鞋子。
“別……”小九伸回了腳,卻被陸柏抓住,他的掌心拖着她的腳,陸小九常年訓練,身上許多地方都被曬成了蜜色,一雙大長腿也是均勻的蜜色,格外性感好看,唯獨這一雙常年穿着軍靴的腳,格外的白,皮膚白皙,細嫩,竟然和小腿顏色顯然鮮明的對比,一看就是多年不見陽光的腳,腳趾纖長細緻,指甲修剪得很好看,陸柏蹙眉,依稀有一個很模糊的念頭,多年前,在那個迷亂的夜晚,他似乎親吻過一雙和她一樣漂亮的腳。
溫熱的掌心,帶着滾燙的溫度,彷彿要燙傷了她,她冰冷的腳心瞬間變得溫暖起來,陸小九耳尖輕輕地飄上了一點紅暈,彷彿胭脂暈開在耳朵上。
陸柏低着頭,認真地爲她穿鞋,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是他的公主,哪怕他早就君臨天下,她卻失去所有,她依然是他唯一的公主。
一旁的導購員小姐格外羨慕,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對很般配的情侶,唯獨少了一點親密感。
陸柏細緻地幫陸小九穿上了紅色高跟鞋,擡起頭,微笑地說,“真的很漂亮。”
白皙的腳,紅色的鞋子,格外的相稱。
陸小九看着自己腳背和小腿兩個顏色,考慮好好地曬一曬她的腳了,不然只能穿球鞋,小喬就喜歡全身裸着在海灘上曬,把自己曬成蜜色。
“舒服嗎?”陸柏問。
陸小九走了一圈,點了點頭,“挺舒服的。”
陸柏說,“那就要了。”
一身連衣裙,紅色高跟鞋,陸小九彷彿換了一個人,柔和的五官都變得鋒利不少,陸柏的眼裡,這纔是他唯一的西施顏色。
對比於陸小九給他買了一堆奇裝異服,陸柏卻很喜歡打扮陸小九,給她買了許多少女系的衣服,陸小九心裡一陣悲涼,果然他喜歡的是當年活潑朝氣的小九。
看他挑選衣服的風格和顏色就知道了,全是十四歲時,她喜歡的樣式和顏色。
小白,距離那一年,已經過了七年。
我們都長大了。
時間腐蝕着我們的記憶,把記憶裡的心動和純真一寸寸沙化,只剩下一片荒蕪,我們淚流滿面,舉步維艱,卻只能往前走,身後的沙像魔,追逐着我們的腳印。
她連這麼一點純真,都不忍心去打破。
陸柏的生命,就像枯萎的河流,她不忍心再他身上,再添一把火。
出了商場,陸柏說,“去海邊走一走吧。”
“好。”小九沒有拒絕。
陸柏帶着小九去海邊,這時正是下午,陽光最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海灘一片熱鬧,到處是歡聲笑語,他們顯得格格不入。
陸柏躺在椅子裡,昏昏欲睡,吹着海風,耳邊圍繞着尖叫和喝彩,十分舒適。
陸小九脫了鞋子,露出白皙的腳,沒一會兒雙腳就被曬得通紅,陸柏上衣解開三枚鈕釦,一本正經的禁慾模樣變得十分不羈。
陸小九去拿了幾杯雞尾酒,回來就發現隔壁的美女一直在找話題和陸柏聊天,陸柏卻不怎麼搭理,美女自覺無趣就不再搭訕。
“喝點飲料。”她給陸柏的雞尾酒,究竟濃度非常的低,“不想招人就把你的手錶給摘了。”
戴着一塊價值一百萬美元的表出來,這不是存心招人嗎?
“有女款的,你想要嗎?”陸柏問。
這是烽火集團的週年慶從一開始被收購的軍工廠年限算起,所以十週年時,烽火集團推出一家珠寶公司特意出來的情侶款手錶,走高端奢華路線,全球限量30對,售價兩百萬美元。
並且,不拆對賣,要買就買一對,這纔過去兩年呢,這對手錶就被炒到五百萬美元了,烽火集團除了穆涼,一人都有一對兒。
穆涼對這個不感興趣就沒留下,內部有人再買了十六隊,其實對外銷售也就十對而已,非常罕見,物以稀爲貴,越是少量,越是珍貴。
“不要!”陸小九並不想和陸柏帶情侶表,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陸柏一點都不難過,悠閒地喝着飲料,曬太陽,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陸先生,曬太陽呢?”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陸柏懶洋洋地睜開眼睛,陸小九略微差異,沒想到會是泰勒將軍,他來這裡做什麼呢?
泰勒將軍不是剛回來嗎?
“好巧啊,泰勒將軍。”
“不巧,不巧,我今天休假,遠遠看着就像是陸先生,沒想到真是你。”
陸小九早就起身立正敬禮了,泰勒將軍擺擺手,“坐,坐,在外面不用太拘束。”
他笑得和彌勒佛似的,對於國防部一名搞情報的人來說,泰勒將軍真的是過於慈眉善目了,陸柏看着他,“恕不招待。”
泰勒將軍說,“最近我收到一份有意思的情報,還想和陸先生多聊聊呢。”
“既然休假,就有休假的樣子,談公事多沒意思,有時間到烽火集團坐一坐,我來招待你。”陸柏說。
陸小九低下頭。
她當然知道緣故,因爲她送上的這份情報,她早就和陸柏說過,這份情報,她不會瞞着,除此之外,有一些可疑的地方,她都一一和泰勒將軍說了。
“陸先生最近過的很悠閒。”
“幸虧了將軍善解人意把小九送來,她真是一朵解語花,天天帶我出來逛一逛,走一走,心情格外舒暢。”陸柏說道,“怎麼辦,我都捨不得還給你了。”
陸小九眉目一沉,泰勒將軍樂呵呵地說,“你想留小九,那陸先生要和小九說,這一點我可做不了主。”
“泰勒將軍不是她的上司嗎?”
“我還有一個下屬小喬,想必你也略有耳聞,真是苦惱啊,典型的叛逆,不聽命令,小九和小喬是搭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做不了主,我可是最民主的上司,他們想去哪兒隨便他們。”泰勒將軍說,“既然陸先生不招待,我也不好意思招人嫌,先告辭了,改天一定登門拜會。”
“我等着!”陸柏說,泰勒將軍挑眉,這小子,等他找到真憑實據,看着這小子還能不能蠻橫了。這時候隨便他橫,有他吃虧的一點,少年人,一點都不懂禮貌。
泰勒將軍和一名美女在太陽傘下曬太陽,美女格外熱情,金髮碧眼大長腿,陸柏問,“那是他老婆?”
“是的。”
“……”陸柏挑眉,那可真是太能享受了。
陸小九說,“他人很好。”
“省省吧。”
“那是因爲你不認識他。”
“我不必和他深交。”
兩人在外面待到晚上纔回去,陸柏晚上就被陸小九強迫性地穿上了一件藍紅色格子的毛衣,陸柏心裡是拒絕的,陸小九霸道地把他的衣帽間整理出一排,專門放她今天買的衣服,不得不說,廖夢影的眼光很好,只是給他選擇的衣服都很規矩,陸柏有一櫃子的白襯衫,一個月穿着不重樣的白襯衫,休閒服裝極少,配飾也不算多,陸小九整理好衣櫃又覺得自己的行爲特別幼稚。
只有黑白色的衣櫃,多了一些色彩,看起來總算是有活力了一些,陸小九心裡也算舒坦一點。
陸柏洗了澡,也沒任何反抗地穿上了這件比較鮮豔的毛衣,陸小九很滿意,漫不經心地說,“挺合身的。”
“我這麼配合,至少要讚一聲很英俊吧。”
“很英俊。”陸柏說,淡淡說了一句,“開心嗎?”
陸小九說,“你不開心我就開心。”
“那真是抱歉,我挺開心的。”
陸小九沒接話,陸柏看了看今天的報告,心裡有一種淡淡的舒適感,陸小九給他準備安神茶,劑量已經放得很少,很少。
從一開始的大劑量對比,陸柏的睡眠改善許多。楚凜過來找他小酌,看到他的裝扮,嚇了一跳,陸小九沒在,他嘲諷說,“彩虹少年,你好,真是難得啊。”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陸柏說。
“你真是見色忘友,自從陸小九來了,我和你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了,最近我的八位秘書都用一種我已經失戀的淒涼眼神看着我。”楚凜說,“這讓我很委屈的。”
“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陸柏說。
楚凜一屁股坐到他對面去,“自從你天天十點睡覺,我就累成狗,你真忍心看到兄弟英年早逝嗎?”
“我看你精神好着呢。”陸柏說。
楚凜端詳着他,“我覺得你穿色彩鮮豔的衣服格外的……楚楚可人,頗有幾分令人憐惜的味道,小九好眼光,說不定他眼裡你就是這樣子,你裝病也裝了好幾天,到底什麼時候恢復正常工作?”
別以爲他不知道陸柏是在裝病!
陸柏沉默,也不應答,低頭看書,楚凜抽出他的書,“快點把陸小九給打發走。”
“爲何?”
“她留在這裡,我不安心。”楚凜說,“你懂我的意思,不管你想做什麼,放她在這裡,都是一個定時炸彈,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只不過,阿柏,請體諒我一顆老年人的心,經不起折騰啊。”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下,能做什麼呢?”
“你呢?”楚凜問,“你比誰都看得明白,所有事情都看的通透,然而,你在留戀什麼呢?”楚凜問,“她不應該是你留戀的人,你們之間有很多跨不過去的鴻溝,倘若你不打算告訴她當年的真相,你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就算你告訴她真相,你們之間也有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
“阿凜,我還能活多久?”陸柏問。
楚凜內心一疼,醫生說,按照陸柏的肝臟衰退程度,他活不過二十八歲,這幾年已在開始抑制肝臟的老化,可他的肝臟功能不全,身體內部慢慢開始崩壞,這是人力無法阻攔的事情。
“你覺得足夠活到那麼久,去思考這些事情嗎?”陸柏說,“我二十七歲的時候,小九就會要我的命,就算僥倖不死,再夠一年,我也會死。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留戀,我只想……多和她在相處,哪怕是多一秒鐘的時間,我都沒有遺憾。我們用仇恨僞裝了自己,我們把自己的本心拋棄,我們彼此痛恨,卻又彼此依戀,我只想……在我死前,能和小九多一些回憶,或許她走後,我要靠回憶撐到二十七歲,阿凜,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強大。”
“阿柏……”楚凜呼吸一沉。
陸柏這麼說,他竟然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怎麼去勸他。
“好了,明天第二次匹配就有結果了,你不要太過灰心喪氣,醫學這麼發達,以後說不定有辦法,全世界這麼多人,肯定有一顆肝臟適合你。”
“隨緣吧。”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在乎這麼一兩天。
是不是有結果,他真的不敢抱着希望。
陸小九捧着安神茶過來,“你該喝藥睡覺了。”
楚凜說,“我覺得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楚凜,你可以滾了。”
“滾吧。”陸柏說。
楚凜走後,陸柏捧着安神茶,面色沉重,陸小九問,“你們剛剛說什麼,氣氛這麼沉重?”
“沒什麼。”陸柏說,“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陸小九沒說話,把安神茶給他,“喝了茶睡覺。”
“我覺得你的安神茶,最近味道變好了。”
“因爲你習慣了這個味道。”陸小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