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妖嬈,冰谷中依然是冰天雪地的模樣,之前下的一場雪幾乎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冥獸金紅色的皮毛邊冒出一團純白色的影子,正是雪狼依偎在冥獸的身邊尋求溫暖。
洞口處的冰瀑已經凝固了許多,冰瀑上面橫臥着身着白色羽袍的共襄。淡色薄脣邊的碧色玉簫已經不知道吹過了多少首曲子。他擡了頭,茶色眸子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彎月牙,像是浸滿了哀傷的湖水,涌動着數不清的痛苦波紋。
已經五天過去了,洞內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寂靜的可怕,好似從來沒有人進去過一樣。共襄幾次三番想要進去看看情形但是一想到此番運功的兇險,容不得半分走神,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錯,自己該如何面對
越是用情之深,卻是小心翼翼。心頭的千般痛,萬般愁,也只能自己嚥下去。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要離開這丫頭,寸步不離,他守着她,護着她,再不會讓她受一點點的委屈和危險。
洞內至從上一次賜香見到公上舟的真身之後,機關全部遭到了破壞。之前溫暖如春的洞穴除了最中心的那一處地泉還存着熱度之外,幾乎將一切都冰凍了起來絲毫沒有任何溫度。
散發着溫蘊熱氣的池邊,漢白玉欄杆邊端斜着兩個人的身影。賜香的外衫已經褪去大半,只留了一件繡着富貴牡丹花紋的肚兜還有一條素錦褻褲。烏髮散落了下來,被水汽打溼了,垂落在了瑩白圓潤的肩頭上。
整張臉稍稍有了些血色,胸口的腥甜味道一陣陣襲來,不禁嘔出一口血來,卻感覺到眼前的黑暗漸漸消散了幾分。再沒有那樣的難受和火燒火燎的感覺,整個丹田的氣息倒是充沛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但是那股沒來由憑空出現的內力卻是讓自己神清氣爽,整個身子都覺得輕靈起來,甚至連不遠處細微的流水聲都像是近在耳邊一樣的鮮明。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的公儀恪。不禁狠狠嚇了一跳,卻又猛地捂住了脣。這難道還是之前見過的那個神秘而又清俊脫俗的公儀恪嗎
臉色幾乎是透明的,細長的眼睛死死閉着,似乎困頓不堪而睡了過去。以前的銀髮雖然看起來怪異但是卻極其有亮澤,現如今看起來就是一團亂糟糟的白髮,瞬間蒼老十歲。
最可怕的是那張之前經常緊抿着的紅潤的脣,如今卻是一片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他軟軟趴在漢白玉欄杆邊,氣息奄奄。
賜香不禁暗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己之前還和葉叔叔討論自己的身世之謎,現如今怎麼到了這裡。剛要起身,卻還是驚醒了沉睡着的公儀恪。
他看着賜香的臉不禁掠過一絲驚喜,猛地擡手探了過來。畢竟男女有別,而且兩人身上這樣的穿着着實令人難堪。她忙擡手想要擋開公儀恪探過來的手臂,卻不想公儀恪悶哼一聲,手臂似乎被她弄折了。他本來俊美的臉上頓時滾出豆大的汗珠,那疼痛表情絕不是假裝。
“公儀恪”賜香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輕輕揮動了一下,怎麼會將公儀恪的胳膊弄折了再者說來,公儀恪是什麼樣的人,大陸世界絕頂高手竟然會被她這樣一個小丫頭弄折了胳膊 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我沒事“公儀恪微微側過了臉,避開了眼前愈發光彩奪目的女子,他強忍着心頭的愛慕。她的美令他不忍直視,儘管這五天中他幾乎觸摸到了她身上每一處重要大穴,將自己體內的陰寒之氣源源不斷輸進去。
他公儀恪也不是坐懷不亂的聖人,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勇氣和剋制纔不會損了彼此之間的名節。賜香就像他人生中的一封帶着魅惑的穿腸毒藥,明明不可以卻還是想得厲害。明明近在眼前卻又不能碰,不忍碰,他忍了下來。卻又鄙視自己爲什麼要做君子,既然要柔和她體內的那些血丹內力,雲隱的那個眼神足以說明一切,直接碰觸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可是他辦不到,他只能用那種笨辦法,一步步來,卻又沉迷於她的璀璨華美之中。
“公儀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賜香不禁焦灼起來,誰能告訴她這該死的局面是怎麼形成的
公儀恪也不是那種不求任何回報的情聖,他承認自己喜歡賜香,爲了她犧牲的太多,尤其是這一次。十年的功力,公儀家族的前途,還有之前對於梟冷的恨意都被他壓上了。就像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他在與賜香的這場愛情賭局中,傾其所有,他再也沒有可以輸掉的東西了。
他也想自私一回,而此時實言相告便是最好的自私。做好事不留名,在愛情的角逐上只有傻子纔會這樣做。
他就是要她知道,他爲了她究竟輸掉了多少籌碼,幾乎要傾家蕩產。只有這樣才能打敗外面守着的那個聰明的共襄,他只有這一步能走了。
“公儀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賜香也顧不得自己這樣的穿着,猛地拽住了公儀恪的手腕,登時驚呆了。她竟然清晰的感到了公儀恪手腕上跳躍的脈搏,就像突突的心跳,躍動,卻很虛弱。
“你的脈象不是在背上嗎怎麼會”
“我失去十年的功力,”公儀恪的聲音很虛弱,之前修煉北冥神功的時候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底子一朝一夕之間損失大半兒。
“怎麼會”賜香茫然無措,卻鬆開了公儀恪的手臂看着他被自己輕輕一捏而顯露出來的紅痕。又看着自己的一雙似乎強有力的手,難不成
“我的內力都輸送到了你的體內。”
“爲什麼會這樣”賜香不知道爲何心頭竟然一痛,她欠這個人太多了,實在是不願意再欠着他,傷害他,她不可以那樣做的。
“因爲你無意間吞食了大量的血丹,卻又運功強行將血丹所產生的力量儲藏在丹田之內,與你的陰寒體質相沖突。若非想發法子找一個修煉陰寒內力的人度你十年內力消解,後果不堪設想。”
賜香猛地退後了幾步,忙又衝了過去一把握住公儀恪的手腕。經脈果然虛弱得很,怪不得受不住自己剛纔的輕輕一揮。
她頓時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起來,內疚好似無邊無際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拍了過來,令她覺得連呼吸也困難了許多。
她垂下了頭不敢看向公儀恪,她究竟要折磨這個男人到什麼時候他本不欠她的,卻要爲她一次次的失誤愚蠢而受着牽連。
“對不起”賜香似乎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將整個自己狠狠縮進水中,“對不起對不起”
公儀恪銀瞳中滿是疼惜,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些。既然選擇愛她便不能讓她這般痛苦愧疚,他終究是沒忍住探出另一隻還能動彈的手臂將她輕輕拉了過去。
“對不起”賜香除了這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是不聰明的人,她也明瞭這一次公儀恪究竟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不僅僅是那十年的功力問題而是整個公儀家族的代價,代價太大了,大到她承受不起。
“不一定有辦法我給你還會去我不要你的東西不能要這對你不公平”賜香慌亂的想要給公儀恪把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是陰寒體質,我也是,我的內力決計同你的不相沖突。我這便還給你”
“怎麼還給我”公儀恪苦笑,憐惜的看着面前慌張的小女人,傻姑娘難不成你要呵他自嘲的笑笑,賜香喜歡共襄,若是自己換成了共襄,她想必很願意用那個法子吧
一滴滴瑩然的水珠濺落在賜香紅潤嬌俏的臉頰上,順着她的下巴滑落下來,滴進了碧水中。美人,美景,公儀恪只覺得呼吸中帶着幾分渴望,但是卻又被自嘲所取代。
他強忍着心頭的熱烈緩緩向後退了去,垂首將自己被弄折了的胳膊接了上來。轉過身,背後猛地撞上了一具柔軟的身體,杜若的香氣讓他幾乎迷失了方向。
“我願意”
“不可能,”公儀恪的喉結緊緊縮了縮,“這法子不好,原來也是玩笑話。”
“我是丹師,而且是八品丹師,我知道什麼法子能用,什麼法子見效快什麼法子”
“共襄在外面護法,”公儀恪忍下了轉身想要將她嵌進身體中的衝動,他忍的好辛苦,他愛她愛的發了瘋,癲狂成魔。卻要咬着牙將主動貼過來的心尖上的人推出去。
公儀恪之所以能撐得起公儀家族絕不是繡花枕頭,他明白若是這一次放縱了自己。賜香將會永遠離開他,而且還會陷入更深沉的痛苦之中。他只想要細水長流,讓賜香欠着他,不着急,慢慢還,也許一輩子還清更好。
賜香果然身體慢慢離開了公儀恪健碩的脊背,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公儀恪猛然心驚轉過身將她的手腕握住,驚痛至極低喝道:“你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還你”賜香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我愛着他,我不能不能這樣對他我也不能這樣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傻姑娘”公儀恪心頭的憐惜再也剋制不住,猛地將她精緻的下巴擡了起來,銀瞳灼灼,“既然如此你還我一個吻吧我們就當兩清了”
“”賜香掛着淚珠的臉擡了起來,茫然無措,現如今的事情讓她無力的很。
他的脣一點點碰觸到她的脣上,若蜻蜓點水般,害怕嚇着她。溫柔的姿態令人心疼,只是在她的脣上輕輕巧巧地印下一個灼熱的烙印,便離開了。他看到了洞口處身穿羽袍一晃而過的身影。
“他來了”公儀恪知道共襄定是將剛纔一幕收進了眼眸中,不知爲何心情好了一點兒。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