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嶽得知侯金剛的戰報,本來心情好了幾分,可是看到前方夜空中出現的火箭,讓他感到疑惑之餘,也迅速提起心來。
雖然盛宣同猜測是西關軍以火箭爲信號,發出命令,可是三面被圍的情況下,朱凌嶽很難想到西關軍還能有什麼新花招。
他雖然不精於軍事,但是心機狡詐,皺起眉頭,沉聲道:“不對,火箭絕不會如此簡單……信號不錯,這信號……!”
“朱督,怎麼了?”見朱凌嶽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盛宣同也隱隱感覺事情不對勁。
“難道西關軍還有援軍?外圍還有埋伏?”朱凌嶽喃喃自語,卻自行搖頭:“絕無可能,這裡的兵馬,已經是楚歡的主力,他自己本就是援軍,又何來其他的援軍?”
盛宣同忙道:“朱督,楚歡絕無援軍,他手上的實力,咱們一清二楚,金州兵已經被阻攔在合川,如今恐怕已經被甘侯手下的常歡所部剿滅,除此之外,只有甲州兵馬,可是……難道他們不管甲州,而且那邊的兵馬本就沒多少,就算趕來,也無濟於事……!”
“合川……常歡……!”朱凌嶽緊皺眉頭,若有所思,忽然間調轉馬頭,向後方看過去,在他後面,是黑壓壓的一萬多步兵。
朱凌嶽此番出兵頗衆,其主力便是三萬騎兵和兩萬步兵,爲了增強南北兩翼的攻勢,朱凌嶽各向南北兩翼調動了包括蝦蟆兵在內的三千人,也就有六七千步兵部署到南北兩翼,在他身後,如今還有上萬步兵嚴陣以待。
黑壓壓的人羣,擋住了朱凌嶽的視線,朱凌嶽雖然騎在馬上,卻依然看不了多遠。
“宣同,甘侯在我們後面?”朱凌嶽眼角抽動。
盛宣同有些疑惑,暗想朱凌嶽對各部所處的位置瞭若指掌,甘侯的一萬多兵馬,就佈陣在後方,朱凌嶽爲何明知故問?
但是他身體陡然一震,似乎想到什麼,吃驚道:“朱督,難道你是說?”
朱凌嶽卻已經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除非……除非他瘋了……!”
盛宣同當然明白朱凌嶽的意思,立刻道:“朱督,絕不可能,如你所說,沒有道理,而且……而且他妹妹就在我們手中,難道他想害死自己的妹妹……!”
“宣同,下令全軍調轉頭,後隊變前隊,以防萬一。”朱凌嶽感覺自己的腳底板有些發涼,雖然他也知道甘侯絕不可能從背後偷襲,但是一旦真的出現這樣的狀況,後果必將不堪設想,這一刻,他已然感覺自己實在是疏忽大意,在絕對的優勢面前,自己還是出現了疏忽,無論甘侯是否會發難,怎能讓上萬名能征善戰的精銳西北軍部署在自己的後方。
他甚至已經感到背脊發涼。
“朱督,當真要如此?”盛宣同並沒有立刻去傳令,而是擔憂道:“如果後隊變
前隊,刀鋒面向甘侯,甘侯會怎麼想?他會不會因此而……!”
雖然沒有說下去,但是盛宣同的意思,朱凌嶽當然明白。
如果甘侯並無他意,這時候卻讓天山軍將刀鋒對準後面的甘侯,對甘侯和西北軍來說,那絕對是奇恥大辱,不但會讓甘侯和西北軍覺得朱凌嶽不信任他們,在小心提防着他們,而且很容易導致其他的事情發生。
朱凌嶽和甘侯結盟,一直表現的很有誠意,至少在明面上,對甘侯器重有加,甚至是言聽計從,這也讓雙方的聯盟在表面上看,固若金湯。
而朱凌嶽所做的努力,就是要讓甘侯信任天山軍,相信天山已經將西北軍當做自家人看待,這也是天山和西北軍聯盟的基礎。
可是一旦刀鋒相對,之前所有的一切,便將瞬間崩潰,這一舉動,直接而明顯地告訴朱凌嶽對西北軍是何其的不信任。
莫說是兩軍,便是普通的兩個人,如果以刀鋒相指,也會讓人感覺充滿了十足的敵意。
朱凌嶽怔了一下,雖然他謹慎小心,以防萬一,但是如果僅因爲馬場出現的火箭,就判斷甘侯所部存在威脅,從而轉向提防,萬一甘侯和西北軍根本沒有那樣的心思,這就等若是逼着甘侯和西北軍爲敵。誰能夠保證,當甘侯看到天山軍轉身橫刀,不會激怒於他,既然天山軍如此提防西北軍,雙方的合作基礎遭受嚴峻的考驗,而甘侯又是行伍出身,脾氣火爆,一怒之下,做出衝動之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朱凌嶽此時當真是進退兩難,忍不住怒道:“爲何讓甘侯佈陣我軍後方?”
盛宣同見朱凌嶽已經惱怒,有些忐忑,只能道:“從賀州追擊西關軍時,西北軍留守兵馬在賀州城駐防,甘侯親自部署,所以比我們晚一些出發,後來從後面跟上,一直在我們後面行軍,到了這邊,我軍佈陣,甘侯的人馬趕到,也就在我們後方佈陣……!”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心想這事兒你早已經知道,當時沒有反應,怎地現在卻突然惱火。
朱凌嶽縮緊眉頭,若有所思,心神不寧,道:“派人去找甘侯,瞧瞧他們的動靜,若是甘侯問起,直接傳令,讓西北軍轉到北翼,協助顧良塵全力攻打西關軍的北面防線。”
盛宣同忙道:“遵令,朱督,末將親自去一趟!”
“也好!”朱凌嶽點點頭,盛宣同一抖馬繮,縱馬而去。
盛宣同剛剛離開,朱凌嶽便聽到從後方步兵後方傳來一陣嘶吼聲,隨即便聽到連續不斷的慘叫聲傳過來。
“不好……!”朱凌嶽臉色瞬間蒼白,身子晃了晃,幾乎要從馬背上摔落,雙目怒突,眼中顯出驚怒之色,更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甘侯……甘侯竟真的反了,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陣列前面的將士看到朱凌嶽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似乎要從馬上摔落,都是吃了一驚,已經有人搶上前來,驚道:“朱督,您…
…!”
朱凌嶽勉強穩住身形,厲聲道:“後面……甘侯從後面突襲,後面……!”擡起手指向後方,卻感到全身乏力,頭暈腦脹。
搶上來的部將,乃是朱凌嶽麾下的另一步兵將領明季,此人性子低調,向來沉默寡言,在天山私下裡被人稱爲“啞將”,從不輕易言語,每一次會議,其他將領各抒己見之時,明季也是不吐半字,除非朱凌嶽親自動問,明季纔會惜字如金說上幾個字。
此人本是天山禁衛軍的郎將,早年朱凌嶽麾下,東方信爲禁衛軍統制,兩名郎將便是盛宣同和明季,東方信後來主持平西軍,被朱凌嶽舉薦爲平西大將軍,盛宣同接替了朱凌嶽,成爲禁衛軍統制,而明季依然是郎將。
但是沒有人敢小瞧這位天山啞將,天山因爲物資匱乏,有幾年連續出現天災,導致匪寇叢生,當時禁衛軍就是派出明季剿匪,天山的匪患,便是明季一手平定,所以此人在天山名聲赫赫,只是因爲爲人低調,人脈關係比不上盛宣同,而且盛宣同的家族在天山屬於豪族,所以被盛宣同踩到了頭上。
騎步兵之間發生矛盾之後,盛宣同率領步兵集團一干人處處與侯金剛等一干騎兵後起之秀作對,騎兵集團曾經倒是想利用盛宣同成爲禁衛軍統制一事挑撥他與明季的關係,但是卻並未得逞,所以明季雖然爲人處世極度低調,但卻深得步兵集團敬重,便是騎兵集團的將領們,對此人也是禮遇三分。
此刻明季已經知道後隊被襲,卻並未流露出驚亂之色,厲聲道:“方燦,你率領所部兵馬,保衛朱督,全軍立刻調轉,迎接西北軍!”他說話之間,已經是翻身上馬,拔出戰刀,厲喝道:“將士們聽令,不必慌亂,候將軍的騎兵即將突破馬場,西關軍已經不足爲患,爾等不用懼怕西北軍,他們人數並不比我們多,保持好陣型,弓箭手後撤,盾牌手衝上去,長槍手在後……!”
雖然天山步兵後隊已亂,不少將士已經顯出慌亂之色,但是明季厲聲高喝下,步兵振興卻沒有立刻潰散,聽到明季吩咐,弓箭手立刻從隊列之中急速後撤,而盾牌手已經迅速往後隊撲過去,這些步兵是以禁衛軍爲基礎,輔以天山兩州州軍爲班底,擴建而成,雖然有大半時候來招募的新兵,但是其中卻也有幾千名原本隸屬於天山禁衛軍的將士。
天山禁衛軍的戰鬥素養並不弱,危急時刻,原隸屬於天山禁衛軍的步兵保持了鎮定,在明季的指揮下,迅速做出反應。
只是弓箭手後撤,盾牌兵移動向後方,隊形重整,依然出現了混亂的局面,在戰場之上,想要改變原有陣型,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在改變之間,必然會出現混亂狀態,甚至出現嚴重的破綻,明季已經是極力做出反應,但是西北軍一開始就有意佈陣在天山步軍的後方,而且又是悄無聲息間便全線殺上來,後方慘叫聲連成一片,許多天山步兵還沒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亂刀長槍所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