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的迎親隊伍沿途所過,青羅城的百姓們都已經是在街邊兩旁觀看,一路上鑼鼓喧天,吹吹打打,倒還真是在正午時分趕到了目的地。
這邊聽到府前吹吹打打響起聲音,以索哈布元欶等人爲首,都已經搶到了院外來,薛懷安下了馬來,率先迎上前去,雙方少不得行禮問好,一派喜氣洋洋氣氛。
西樑風俗,迎親的時候,迎親隊伍並不進院子,射過三箭,女方便會將新娘送出門來,不過卻不像中原坐上花轎,而是騎上已經裝扮的十分漂亮的駿馬,隨後女方會有一批親眷送親,一直送至男方府中,參加喜宴。
楚歡已經拿着花弓在手,箭盒有三支花箭。
這三支箭,要射向女方家眷指定的地方,女方家眷之中,專門有一名“三箭郎”,意思便是由他來指點射箭的所在。
這三支箭,按照大禮官古薩黑雲的說法,那是西樑娶親的傳統,無論貴賤,娶親的時候都要射出三箭。
三箭的含義也都是不相同。
一箭是要表現自己的射術,向衆人顯示自己是一個能夠騎射的合格勇士,二箭便是代表着勇武,有能力護衛自己的妻子,而三箭,則是鎮宅,取走了一位新娘,留下一支箭,表明自今而後,將與女方的族羣生死與共。
三箭郎的選擇,通常都是選擇長者,讓長者把握住分寸。
雖然西樑人大多善於騎射,但是能力自然也有高低,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神箭手,如果新郎在迎娶新娘的時候,能夠一展精湛的箭術,無論對男女雙方來說,那都是極有顏面的事情,所以女方固然希望新郎展現的箭術越高明越好,但是卻也要量力而行,若是提出的標準太高,男方無法射中,那便是大跌顏面的事情。
所以娶親之前,女方會盡力瞭解男方的箭術,若是箭術平平,那也就隨便安排一下,免得當衆出醜。
只是三箭過後,新娘便需要立刻出門,所以何時射箭,那也是有專門的安排。
不過按照西樑的風俗,正午之時,乃是最爲光明的時候,也是一天陽氣最盛的時候,所以迎親的隊伍通常都要在正午抵達,而且抵達之後,便會立刻射箭,三箭過後,迎娶新娘離開。
今日出門之時,薛懷安再三將西樑的一些風俗告訴了楚歡,楚歡倒也是記在心上,所以來到府前,便即拿了專門用來射花箭的花弓在手,等着女方三箭郎出來,因爲薛懷安出發前說的也很清楚,抵達之後,三箭郎會很快出現。
薛懷安和秦國幾位善於打場面的官員都是上前與古拉沁衆族長官員問候,雙方寒暄之間,楚歡也是含笑向衆人點頭,眼睛卻是一一掃過,想着到底哪位纔是三箭郎。
寒暄一陣,薛懷安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古薩黑雲說過,迎親隊伍抵達之後,三箭郎會很快出現,但是寒暄了半天,大家客客氣氣見
禮都已經完畢,依舊不見三箭郎出現,不由有些納悶,隱隱感覺古拉沁這些人神情都有些古怪,他也不熟識這些人,幾乎都是頭一次見,也沒有多少話說,裝模作樣咳嗽兩聲,那是提醒對方趕快讓三箭郎出來。
出來迎候的幾名主要古拉沁族長和官員,目光閃閃綽綽,卓顏倫與索哈布元欶對視一眼,隨即笑呵呵向薛懷安道:“使臣大人,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這是個好日子啊!”
“是啊!”薛懷安心中暗想,還有沒有必要說這些廢話,卻保持笑容道:“幾位晚上可要多喝上幾杯,熱熱鬧鬧的。”
楚歡其實也察覺有些怪異,卻面不改色,氣定神閒。
薛懷安之前告訴他,只有三箭過後,新娘由其家人抱出大門,新郎才能下馬上前接抱新娘,在此之前,腳不沾塵。
府外的氣氛,一時間頗有些尷尬,隨同而來的隊伍本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此時卻也已經靜下來。
白瞎子催馬上前來,到得楚歡身邊,壓低聲音道:“大人,這邊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我瞧這些人的神色有些不對。”
“稍安勿躁。”楚歡輕聲道:“靜觀其變。”向薛懷安那邊望過去,與薛懷安對了一個眼神,薛懷安微微頷首,咳嗽一聲,見到身邊卓顏倫衣着華美,而且年過半百,看起來也像是個有些地位的人物,含笑拱手問道:“這位大人,本官聽說,貴國迎親,有三箭之說,卻不知是個什麼情況?”
他明知故問,無非是讓三箭郎早些出來。
卓顏倫有些尷尬,回頭往府內瞅了一眼,乾笑兩聲,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一名老者已經急匆匆過來,古拉沁一干人見到那老者,這才鬆了口氣,那老者出來之後,卓顏倫已經笑道:“這便是咱們的三箭郎了!”
那三箭郎向着薛懷安和楚歡等人橫臂行禮,這才招了招手,有人從後面上前來,三箭郎指了指遠處的一棵大樹,一名僕從上前去,手腳利索上了樹,將一件東西系在樹上,卻是一隻用細繩繫住的果子,半個拳頭大小,隨即又移動到另一根樹枝上,連續繫了三隻果子,那三箭郎這才笑道:“綺羅塔蘭格不願意爲難新郎官,新郎官,今日三箭簡單,你射出三箭,能夠射中三隻姻緣果,綺羅塔蘭格便會出門!”
楚歡望過去,那棵大樹距離有五六十步,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只是那幾只姻緣果高高掛在樹上,有枝葉在旁,倒也不易射中。
那三箭郎此時已經橫臂於胸,“新郎官,請射箭!”
古拉沁一干人都是看着楚歡,有幾人眼中便是顯出不屑之色,在場衆人,並無人見過楚歡的箭術,雖然都說楚歡在這次平定摩訶羅的戰事中,立下了極大的功勞,但是也有人打聽過,雖說楚歡參與了制定戰略,但是據說在戰場上也並無顯出太大的勇悍,都不覺得楚歡當真箭術了得。
西樑每一位黃金塔蘭格的婚事,都是以政
治利益爲先,儘可能地爲本部族帶來極大的利益,一直以來,不少人甚至覺得綺羅塔蘭格很有可能要代表古拉沁草原進入皇宮,成爲八宮妃中的那史妃,爲古拉沁草原帶去極大的利益。
即使不入宮成爲八宮妃,也應該嫁給古拉沁五大白銀部族的任何一個部族。
只是出人意料地,綺羅塔蘭格最後竟然要嫁給一箇中原人,這已經讓古拉沁大小部族的許多族長心中頗有不滿,只是這門親事有偎郎會在先,而且大王子和那史勃古利都十分贊同,所以大家表面上都不敢表現出反對的態度,不過心中的不滿卻是不言而喻。
此時見三箭郎讓楚歡三箭射樹上的果子,不少人便已經幸災樂禍,需知百步穿楊的箭術,那是要頂尖箭手才能做到,普通的箭手,能在五十步內射中目標,就已經是十分的優秀,而那顆大樹距離楚歡絕對超過五十步遠,而且還是懸掛在樹上,果子只有半個拳頭大小,目標就顯得十分的小,這可是大大的難題,便是草原上優秀的箭手,恐怕也難以射中。
楚歡凝視着樹上的果子,估算着距離,倒是氣定神閒,軒轅勝才已經騎馬靠近過來,他與楚歡在鐵血園比過箭術,自然知道楚歡的箭術非同一般,雖說樹上的目標卻是有點困難,他此時在楚歡旁邊估算了一下,心中卻是對楚歡十分自信,覺得要射中三箭,對於楚歡來說,想必也不是太過困難之事。
所有人都將目光盯在楚歡身上,楚歡則是將注意力放在三隻果子上,沒有人注意到,在街道盡頭的一處拐角,一顆腦袋從牆根後面鬼鬼祟祟探出來,遠遠盯着楚歡,這人頭上戴着一頂斗笠,衣着倒是普通,瞧見楚歡已經開始彎弓搭箭,這人似乎對楚歡的箭術並不感興趣,而是縮回腦袋,飛快地穿過巷子,拐到另一條街上。
靠街邊,停着一輛馬車,這人迅速到得馬車邊上,湊到車窗邊上,恭敬道:“尊者,不會有錯,就是那匹馬!”
“他就是從廟裡逃走的那人?”
“絕不會有錯。”這人肅然道:“當日我們瞧得清楚,就是這匹馬,火焰一樣,這人當日衝出廟的時候,戴着面具,但是背影我們看得清楚,就是他,他還有一把怪刀,殺了我們好幾個人。”
馬車之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他的身份,你們已經查清楚了?”
“秦國的副使,叫做楚歡。”
“那你們可查出他爲何要去那座廟?”馬車裡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他都知道一些什麼?他當時既然在廟中,那迦部尊臨死之前,一定和他在一起,他有沒有從那迦部尊那裡得到什麼東西?”
斗笠人輕聲道:“這些……這些還不曾查明!”
“這個人,有用……!”聲音帶着一股冷厲之意,“部尊閉關,這些事情,由本尊主持,你現在帶着你的人,即刻想出一個法子,我要知道他心中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