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司令官畑俊六大將正伏案工作,他身後是巨幅支那作戰地圖和一面旭日旗,旁邊還供着一把看似普通的軍刀,那是他家傳的寶刀,只不過換上軍用刀裝而已,武士出身的軍官都喜歡這麼做,讓祖先的靈魂保佑自己武運長久。
參謀長河邊正三少將走了進來,鞠躬敬禮:“司令官閣下。”
“哦,是河邊君,請坐。”畑俊六從桌子後面站起來,還禮,然後握手,讓勤務兵給參謀長倒茶,寒暄一番後,道:“大本營命令,攻佔江東省,河邊君認爲派遣哪支部隊比較合適。”
河邊正三一愣:“大本營又改主意了麼,我認爲,對支那作戰已經到了見好就收的地步,再打下去,帝國兵力不足,難以維持,江東省對帝國來說,並不是那麼非取不可的戰略要地。”
畑俊六道:“我也是這樣認爲的,但是國內主戰派那幫傢伙是硬着頭皮也要上的,新徵募的二十個師團就要成軍了,大本營計劃發動武漢攻擊戰,爲了配合作戰,同時也爲了執行大本營的一項任務,我軍必須攻克江東。
河邊正三皺了皺眉:“兵力缺口很大,我看就讓第六師團出一個聯隊吧。”
畑俊六啞然失笑:“河邊君,用一個聯隊攻打支那一個省,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河邊正三也笑了:“雖然是一個省,但是根據特高課的情報來看,已經沒有正規軍據守了,就算有一兩個支那陸軍師,我想一個聯隊的步兵也可以從容應付,在華北方面軍攻克開封的戰役中,曾經有過一個大隊追逐支那軍一個師的戰例,我們華中派遣軍,可不會輸給北方那些傢伙。”
畑俊六道:“如果只是爲了攻佔江東省,一個聯隊確實夠了,但是在江東省的北部有一片地區,乃是江東的核心地帶,那裡有煤礦和鋼鐵工廠,爲支那軍隊源源不斷的提供戰爭物資,我軍必須佔領這裡。”
說着,他來到地圖前,用手指着地圖上的江北片區:“北泰市,是支那高級將領陳子錕的私人地盤,大本營爲了懲罰他對帝國本土的冒犯,決定搗毀他的這座城市。所以,河邊君,穩妥起見,請派一個旅團吧,拜託了。”
“哈伊。”河邊正三微微躬身。
……
日本駐上海華中派遣軍司令部派出了第六師團下的第三十六旅團,執行對江東省的進攻作戰,第六師團臭名昭著,是日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師團之一,曾參與南京大屠殺,每一個士兵都惡行累累,消息一出,江東百姓更是聞風喪膽。
省政府已經撤離了,據說撤走前秘書長柳優晉和省主席閻肅曾經大吵一架,憤而辭職,具體原因不明。
三十六旅團有兵員七千餘人,傾巢盡出,大搖大擺行進在江東平原上,這裡無險可守,成熟的麥子一片金黃,田野裡一個人也沒有,旅團長牛島滿少將穿着一絲不苟的將軍服,扶着一柄金色刀緒的軍刀,這是他家傳的寶刀,名字叫:來國俊。
他是舊薩摩藩士牛島實滿中尉的第三個兒子,1908年以第三名畢業於陸軍士官學校,又在陸軍大學學習了四年,是從少尉一步步升上來的職業軍人,去年三月才晉升的陸軍少將,終於完成了父親的期望,成爲一名挎着金色刀緒的帝國將軍。
進攻江東的軍事行動,對參加過上海作戰和南京攻堅戰的牛島滿少將來說無異於一次暑期旅行,江東省不是支那的戰略重地,對方已經放棄了抵抗,一路上未見任何敵軍,旅團浩浩蕩蕩,長驅直入。
雖然極度鄙視支那軍,但牛島滿並未驕傲自滿到不派斥候,實際上他很小心的派出多股部隊已經偵查,再三確認前進道路上沒有敵軍。
初夏的陽光下,士兵們高歌猛進,旭日旗迎風招展,江東省內的公路修建的不錯,部隊行進速度極快。
第三十六旅團毫無阻礙的開進了江東省城,地方士紳委託了幾位曾在日本留學的先生前來慰問,獻上禮物,請牛島將軍不要爲難百姓。
牛島滿好言撫慰一番,說大日本皇軍紀律嚴明,斷不會像你們國民黨部隊那樣騷擾百姓,儘管放心,還要拜託諸君儘快把維持會建起來,以便維持秩序,共同建設王道樂土,日中親善的幹活。
前省府秘書長柳優晉被推舉爲江東省維持會會長,在他的主持下,省城平靜的完成了過渡,城門上的青天白日旗降下,換上了一面太陽旗。
牛島滿的旅團司令部設在了省政府,私人官邸則設在楓林路陳公館,這裡原來是陳子錕的私宅,修建的相當漂亮,有噴泉和假山,客廳裡有水晶吊燈和鋼琴,將軍非常滿意。
旅團派出多股部隊,卻接管江東省其他市縣,由於完全不擔心爆發戰鬥,接管一個縣只需要一個小隊的士兵。
唯一需要特別對待的是北泰,情報稱那裡有中國警察和民團據守,而且地處淮江以北,地勢險要不易進攻。
牛島滿決定派出一個大隊的兵力,沿鐵路線北進,攻佔北泰。
省城火車站內,一片空蕩蕩,別說火車頭了,就連車皮都不剩一輛,中國人堅壁清野的工夫做得好,沒給皇軍留下任何能用的東西,部隊無法乘車前進,只好沿公路北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小隊的便衣,他們打扮成中國敗兵和老百姓的模樣,混在難民中前行。
淮江鐵路橋,鐵路已經停運,橋上是大隊的難民,汽車騾車和拖家帶口的人混在一起,人喊馬嘶,分外噪雜,橋頭維持秩序的是北泰警察局的幾十名武裝巡警,連續幾天連軸工作,忙的不可開交,聽說省城已經被日本人佔了,這幾天逃難的人特別多。
警察局長王德貴倒揹着雙手前來視察,指着橋上亂糟糟一團道:“怎麼回事,去看看。”
一個小警察顛顛的擠過去打聽一番,回來報告道:“有輛汽車拋錨了,堵在路中間,偏偏又有一頭倔驢不願意挪窩,把橋面都堵上了。”
王德貴大怒:“媽的,這不耽誤事兒麼,老子去看看。”
到地方一看,一幫人正在爭吵,一輛滿載貨物的卡車停在路中間,怎麼都發動不起來了,旁邊又有一輛驢車,那驢脾氣上來,怎麼抽都不走,本來橋面就不是很寬,難民們又都是帶着大包袱小行李,後面無數車輛堵得水泄不通,不停鳴笛。
車主倒是氣定神閒,坐在駕駛室裡抽着煙,任由司機和別人爭吵,看見王德貴過來,他稍微收斂了一些,從窗戶裡伸出頭來:“王局長,吃了麼。”
王德貴定睛一看,不認識,不耐煩道:“趕緊把車開走,別擋路。”
車主道:“車熄火了,請師傅去了,要不了半個鐘頭就能到,您幫幫忙,把那驢車弄開不就結了。”
王德貴打量了肥頭大耳的車主一眼,再看看車上滿載的大米食油香菸白酒等緊俏物資,就知道這傢伙是個投機客,趁着北泰物資緊缺跑來發國難財的,心中就有些鄙夷。
他不說話,先走到驢車旁,拔出手槍對着驢頭開了一槍,倔驢當場挺屍,驢車主人嚎啕大哭,王德貴拎着冒青煙的手槍罵道:“再囉嗦,把你也斃了!”
驢車主人不敢廢話,一幫人將死驢推下淮江,王德貴正要過來訓斥那投機客,忽然兩眼大睜,拔槍大呼:“弟兄們,小日本來了!”
槍聲驚動了隱藏在難民中的日軍便衣隊,以爲斥候被發現,索性撕下僞裝,正面衝擊,他們拔出藏在扁擔下的軍刀,拽出南部式手槍,嗷嗷叫着猛衝過來,無奈難民太多擋住前路,乾脆揮刀猛砍,殺出一條血衚衕來。
本來堵成長龍的隊伍突然動了起來,難民們丟下行李,不要命的往前跑,王德貴機靈的很,跳上卡車引擎蓋,拔出二十響駁殼槍,撥到連發位置,朝前方就是一梭子掃過去,其他警察反應過來,紛紛舉槍射擊。
警察們裝備了機關槍,火力很猛,日軍便衣隊衝不過來,只好趴在橋面上對射,夾在中間的老百姓可倒了黴,全都做了冤死鬼。
便衣隊終於還是沒能衝過來,被盡數殲滅在橋上,北泰市長蕭郎聞訊趕到,看見倒伏在橋面上的難民屍體,不禁動容,再看到那輛滿載緊俏物資的卡車,立刻怒火中燒:“誰的車!”
“我的。”車主誠惶誠恐湊了過來,哆嗦着手掏煙:“蕭市長,抽顆。”
“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蕭郎指着橋上累累屍體,眼圈發紅。
“不是不是,不干我的事啊。”車主猛搖頭。
王德貴道:“要不是你狗日的把車堵在這兒,他們原本都能過來的,你是幹啥的,車上裝的什麼,是誰的貨?”
一連串質問讓車主無言以對,蕭郎道:“王局長,非常時期,倒賣物資貽誤軍機,該怎麼處理?”
“該槍斃。”王德貴挺起了腰桿。
“那就去辦吧。”蕭郎擺了擺手
車主大呼小叫起來:“你們不能殺我,我是趙處長的內弟啊。”
王德貴愣了一下,原來這小子是趙玉峰的人啊,這麼說車上的貨物也是老趙的了,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啊。
他想了想,把槍收了起來,讓人將車主暫且押了下去。
蕭郎並不關心投機商的生死,此刻他心中全是這座鐵橋。
淮江鐵路橋,凝聚了自己無數的汗水與辛勞,每一顆螺絲釘都飽含着深情,現在,這座建成不到十年的淮江第一橋,即將完成歷史使命。
早在半個月前,鐵橋的關鍵部位就安裝了炸藥包,作爲鐵橋工程總指揮,蕭郎自然知道該怎樣毀掉自己的傑作。
在需要的時候,他將親手按下起爆按鈕。
江對岸,煙塵滾滾,日軍一個大隊已經氣勢洶洶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