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面上顯了幾許害羞的情態,話裡嗔道:”你離那麼遠作甚?想看清楚就近些。“
徐藍噙起脣角,並不吭聲,朝她走近了幾步,眼前一恍,她脫下的襴衫已擲他面而來。
微怔,武生的本能,大手騰空抓住,衫袂鬆散開來,半支袖子恰覆上他的臉頰,透着股月桂幽香味兒。
“你幫我拿會。”舜鈺聲音軟綿綿地:“我得騰出手來解衣呢。”
徐藍頜首,沉沉答聲好,把襴衫搭在臂上,目光卻一錯不錯盯着她柔軟的腰肢。
舜鈺的手指捏住裡衣緊繫的兩繩,慢慢拉長一條,再慢慢拉另一條,繩終散開來,頸下的美人骨、彎似月牙的好看。
把下邊第二個結解開,徐藍好似瞟到半點妖紅,未曾仔細打量,又瞬間被衣襟遮掩。
若再往下解去,正是胸脯最嬌俏處,徐藍的心提了提,不曉何時開始的,他的呼吸急促、若剛跑過馬幾圈般。
擡眼正與舜鈺戲謔的目光相撞,竟被撞破了心思,那英武的面龐,隱隱泛起暗紅。
索性清一咳嗓子,啞聲說:“再這般慢條斯理的,爺可要親自動手了。”
才語落,忽聽孤鴉宿鳥躲在枝椏間,自在一聲啼,應襯着這殘秋的景緻,多少起了蕭瑟意。
也唯有如徐藍這般血氣方剛的少年,爲了辯雌雄的事兒,只把此時當那良辰美景天。
舜鈺纖白的手滑溜至腰間,勾住繫着的鵝黃汗巾,她說:“晚間解衣風涼,我身子骨受不住,不如......給你看下面......只看一眼,不允細邊量。“
”好!我......只粗瞄一眼就是。“徐藍又走近兩步,眉眼熠熠,嗓音溫軟地哄慰她。
舜鈺咬着脣,緩緩把汗巾子散了一半兒,忽頓住,凝神細聽,面帶狐疑朝他身後望:“元稹,好似有人來?”
“怎會,你趕緊脫是正事。”徐藍不願再生波折,遂伸長手臂去扯,眼見那抹鵝黃被解,裡褲兒要掉。
即聽得舜鈺又驚又怒道:“真是來了人。元稹你要羞死我麼?”
徐藍剎時手一鬆,猛回首朝昏黑暮色裡望,不知何時飄起雨絲,影影綽綽的似有不少人來。
舜鈺忙繫緊汗巾子,擡頭見他正注視着自已,一抹失望難掩,遂輕笑道:“我躲兵器房裡,你把他們打發了,再讓你瞧仔細!”
說着即聽腳步紛沓聲傳,再不多言,輒身推開房門,迅速躲將進去。
徐藍這才察覺她的襴衫還攥在自個手裡,欲給卻見門已闔,索性把衣圍在腰間,怎這般幽香,把他身上都沾染了味道。
“那屋檐下站着的,可是馮舜鈺?”七八個潑皮無賴,歪嘴斜眼的扯喉嚨叫囂。
徐藍回身,怒目沉沉將他們打量,暗忖舜鈺何時惹上這幹人等,神情皆是冷蔑:“是我又如何?國子監府學重地,豈容爾等到此撒野滋事,趁監丞巡夜未至,還不快滾?”
“我看過馮舜鈺的畫像,此人似乎更高壯些。”一小囉囉有些沒底氣,朝頭目小聲道。
那頭目是個剛愎自用的性子,聽得並不以爲意:“看這黑燈瞎火,雨落滴滴的,就他一人在此,不是馮舜鈺又能是誰?“
遂朝徐藍大聲喝道:”你的仇家許下重金,給我們春申館的唐六公子,聽聞你天賦異稟,大鳥了得,定要替你繪幅春畫圖,今你走也得走,不得也得走,識相的乖乖順從,否則動起手來,咱可不懂甚麼是憐香惜玉。“
一衆人哧哧笑得怪里怪氣,見徐藍也在嘲諷的笑,那頭目不笑了,甚還有些惱怒,陰狠着目光,朝手下擡頜示意。
其中四人識得眼色,拎刀挾棒而出,徐藍隨手操起門前一根長棍,整擺姿勢,嚴陣以待。
衆人微怔,原只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哪想卻是個會使槍弄棍的武生。
不約而同朝那頭目望去。
那頭目暗暗叫苦,怪道是原主出巨資誓要將此生拿下,果然是個難啃的骨頭。
他即是潑皮無賴、春申館的護門人,自然少不得那些齷齪毒辣的手段。
遂朝手下一疤臉獨眼壯漢,暗使個眼色。
也就此當間,有三人已被徐藍揮舞的長棍,打得哭爹喊娘,其中個栽倒於地,軟着腿抱着膝哀嚎。
徐藍其實已察覺出不對勁來。
他氣難沉丹田,勁無處可使,腳變換步幅微亂,而使棍雙手愈發沉甸無力。
只因這幾囉囉不會武功,只知虛張聲勢瞎打一氣,他還可勉力維持........忽一陣月桂味入鼻。
舜鈺襴衫散發的香有異!
徐藍心中大駭,朝兵器房望去,窗內黑漆漆一團,看不清裡頭人兒的神情。
他把自已滿腔的真情意,一股腦的傾囊於她,甚還覺不夠,想着日後要百倍兒的對她好.......。
她卻要害他.........!
她作何要害他.......?
忽的眼前朦朧起,疤臉獨眼壯漢趁他分神,用手裡的竹針,朝他面龐噴了一口迷煙。
徐藍趔趄兩步,終是不堪而半膝跪地,緊握長棍強撐着沉重的身軀,忽得肩膀被狠狠擊中一棒,他“噗通”一聲再難持,摔倒在青石板徑上,脣角溢出一抹紅來。
一時間他的心冷得透透地.......馮舜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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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空陰的沉黑。
秦硯昭的官轎搖搖晃晃至府門前停下,侍衛掀起簾伺候他下轎,再撐起青布大傘替他遮雨。
進得門內,穿園過院,一路碰到丫鬟婆子,皆恭敬朝他行禮問安,他偶爾會頜首,多數是目不斜視的。
他的心情有些沉鬱,有同僚不知是有意、或有意,讓他知曉了沈澤棠舉薦他、任甘肅布政使之事,終是未得,說起原由,徐首輔那番新婚燕爾難離別的鬼話,豈騙得過他。
徐首輔對他心懷疑慮,自不會重用,秦硯昭心如明境。
卻也惋惜錯過此次機會,若能把握此次,他入內閣都皆有可能。
想起沈澤棠,更是又畏又恨,畏他老謀深算、城府難測,恨他把自個攥在手心中,無力掙脫。
慢慢進得玄機院,忽兒瞧見西廂房內燭火通明。
思茫然,他疾步至房前,掀起錦簾子,喊了一聲:“舜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