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受的傷還沒有好些,顧以澂又在夜裡發起了燒。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母親……”昏迷中的顧以澂,口中不停地念叨,把熟睡的笙歌吵醒了。
她睜開雙眼,以爲他在說夢話,輕拍了拍他幾下,“你醒醒,醒一醒……”喊了幾聲見沒反應,口中還在喃喃說着胡話,她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額頭燙得厲害,這才驚覺是發了高燒。
她想一定是那會穿着溼了的衣服,後來又光着身子受了涼所致,大半夜的發了燒,又沒有大夫,這可如何是好,笙歌一時急了起來,生怕他有個什麼事情。
人在越心急的時候,越容易出亂子,笙歌努力讓自己慢慢平復了心情。裹了裹衣服摸着黑從外面取了些水進來,隨後將溼帕敷在顧以澂的額頭上。
“冷,好冷……”顧以澂抱着身子,縮成一團,冷的發抖,讓人見了頓時生出幾分心疼來。
“冷?你冷對嗎?”她忙問道。
……
對方並未回答,好像自己在同空氣說話一樣。
笙歌一時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他這個時候正發着高燒,又怎麼會聽見自己在說什麼。
笙歌擡眼四處瞧了瞧,除了將近燃盡的火堆,山洞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她起身將火堆又燒了起來,然後重新回到了顧以澂的身邊。而對方依舊冷得發抖。
這時,心裡叨唸的她突然被顧以澂抓住了她的手,口中喃喃語道:“母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懇求。
母親?
這個字眼突然闖入笙歌的腦中,她怔了怔,不由得想起了張氏,又覺得不大像。兩人的態度截然相反,也不知他口中所喊之人究竟是張氏還是別人?只是一向在人前半分情面不留的人,竟也有對人示軟的時候。
她輕聲安慰道:“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哪兒都不去。”話一出,對方像是感知了一般,安心了下來。
她拿着溼怕擦了擦他滾燙的額頭,可對方的身子仍舊瑟瑟發抖,就在焦急無措,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她手一頓,猶豫了一下。隨後將顧以澂抱在懷裡,儘量用自己身體給他取暖。以身取暖之法,是她偶爾在一本醫書上無意看到的,她雖並未親自驗證,但既然是前人留下的,應該多少是根據的。
漸漸地,懷裡的人反倒安靜了下來,她靜靜地凝望他熟睡時的模樣,眉如墨畫,一張盛世的容顏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這樣的美男子倒也是世間少有。只是她卻看到了他背後刻意隱藏起來的孤寂,她不禁生想,這樣一個看似清冷的人到底又有些怎樣的故事?
夜色如濃稠的墨研,漸漸拉長了心中的愁緒。看着懷中人靜靜地熟睡,如此安靜的夜晚,她想起了母親,想起了當年四歲年紀的她死死拽着母親的衣角,不讓別人把她帶走,那個時候,她還小,什麼都做不了,而此刻,如果可以拼盡全力,她絕不多留半分。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外面照進洞裡,打在她臉上,礙於刺眼的緣故,本能的想用手去遮擋,誰知光線忽然間就沒了。笙歌猛的一睜開眼,顧以澂那張面孔正對着自己。
“醒了?”他悠悠的問。
“嗯。”笙歌點了點頭,突然眸光一閃,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忙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連試了幾下,確定燒已經真正退了,她才鬆了口氣,脣畔微微揚起,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沒事了,燒已經退了。”她緩聲道,聽着是在跟顧以澂說話,但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一般。見他不語,以爲他是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便將他發燒的事說了一遍:“……半夜裡你一直喊着冷,還說着胡話,要是身子柔弱的,早就經不得這麼折騰,下次你可別這麼不注意自個的身子。”
顧以澂靜靜地打量眼前這個爲自己擔憂了一夜的女子,凝眸看着她道:“所以,你就用自己的身子幫我取暖?”
半夜裡,迷迷糊糊中,他醒來過一次,看着自己被她緊摟在懷裡,好似一副不允許任何人進犯的架勢,那時腦袋雖痛得厲害,但心底卻掀起了一股暖流,那種感覺這麼多年以來倒是未曾有過。
被他這麼一問,笙歌頓時羞紅了臉起來,若非情非得已,她又怎會不顧男女之禮,用身子爲他……爲他取暖。
顧以澂看她害羞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不由會心一笑。像她這般骨子裡傳統的女子,如若不是發自真心擔憂他,又何故做這些與己無關之事。他覺得和她的距離冥冥之中又拉近了一些,這正是他一直希望的。
此時,笙歌已是很難爲情,他這一笑,令她更是尷尬,她故作生氣的樣子,撇撇嘴道:“早知道就不管你,讓你一直病着,看你這會還笑不笑得出來。”
顧以澂忽然把頭往她面前伸了幾許,脣邊的笑意更加的明顯:“你忍心看我病着?”
“我……”
她如果真能忍心的話,就不會照顧了他一夜,因爲沒有休息足夠,到現在頭還有些發痛。明明知道她不會放着他不管,還故意這麼問,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笙歌沒理會他,未免他再過來,隨將身子慢慢往後挪了挪,與他儘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畢竟昨晚情況特殊。
這時,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笙歌下意識捂着肚子,尷尬到了極點。
哪曾想,這份尷尬在顧以澂眼裡卻成了一道不可多得風景。
“怎麼,餓了?”他輕輕笑了起來,企圖靠近她,想了想,便抽回身子作罷了。
從昨個到現在,她只吃了些果子墊肚,也只能緩解一時,哪能不餓呢。
見她不語,算是默認了,顧以澂面色柔和道:“我出去看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打些野味回來。”
順眼,正要起身出去,一隻手臂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拉住。
“身上還有傷,還要去打野味,你先坐下,我幫你看看傷勢如何了。”
顧以澂眸光一怔,居然,她還在惦記他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