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澂嘴上這麼說,姚家人此舉要是真因爲他的幾句話而對姚玲不管不顧,才叫不正常。
顧以澂眸中一閃,轉而問道:“姚玲現如今怎麼樣了?”
關了一天,性子也該磨一磨了。
流雲回道:“奴才把人關在後院,剛開始的時候大喊大叫,還打翻下人們送去的飯菜,後來見哭喊累了,反倒安靜了下來,叫喊了一整天,估摸這會應該沒什麼力氣再鬧騰了。”
顧以澂冷哼了一聲說:“看來這姚家人平日裡沒少寵愛她,正是如此,她纔會變得不知所謂,囂張跋扈,以至害得笙歌到現在身子都沒好全。比起笙歌所受的痛苦,姚玲受的這點苦當真算不得什麼。”
流雲也覺得應此,只不過他心中尚有一事不大明瞭,想着要不要說。
顧以澂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於是問道:“怎麼?你有話要說?”
流雲聽後難免有些驚訝,自己什麼都沒說,想不到到先被自家的主子看出了心思來。也難怪,他這個主子是個能把別人心思看穿的聰明人,不然,年紀輕輕的又怎麼能頗受當今聖上的器重,一步步坐到今日之地位。若單單只是個平常之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可見有其之過人之處。
想至此,流雲恭聲答道:“回大少爺,奴才方纔在想,既然少爺已經知道害少夫人流產的是姚家小姐,又得她親口承認,證據確鑿,爲何沒有直接交給管辦,她害少夫人小產,如此這般心機的人,難不成是有心要放過她嗎?”
換言之,以大少爺如今在朝廷的地位,要是擔心私通官府,再者說,那是大可不必的。
再者說了,大少爺對少夫人用情至深,倘若有心饒恕姚玲,應該絕無可能,這時,流雲眸子一閃,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現。
“還是說大少爺打算……”話說到一半,流雲便停了下來。
流雲沒有說完的話,卻被顧以澂說了出來,他出聲道:“怎麼,你是認爲我會以權謀私,私下處置了姚玲,是嗎?”
流雲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主子,嘴脣微動了幾下,終是沒有吭聲,從某種程度上是默許了。不過這也是他自己的猜想,畢竟這種話總在自己的主子身上,實在不妥,跟隨在大少爺身邊多年,怎麼看也不是這種人,也不知剛纔怎麼就產生了這個念頭來,偏偏還被大少爺看了出來。
見流雲低頭不語,顧以澂蹙眉道:“我沒有立即將姚玲送去官辦,自有我的打算和安排,你自個就不要胡亂猜想,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
流雲忙連連點頭應答道:“大少爺說的是,方纔是奴才多嘴了。”
說話間,這時管家過來了。
“何事?”顧以澂眼擡了擡問道。
管家低聲回道:“姚家的人來了府上,他們希望可以去見見姚小姐,老奴看姚夫人滿眼淚痕,一時不忍,便過來問問大少爺的意思。”
顧以澂收回目光,低眉沉吟了一會,才嗯聲道:“既然姚家的人來了府上想要見女兒,那你領他們去見見吧。”
姚玲做的事情固然可惡,但顧家還不至於到不講理的地步,否則跟仗勢欺人者又有什麼不同。
聞此,流雲一時詫異,心裡卻犯起了嘀咕,姚玲害得少夫人小產沒了孩子,她分明就是自作自受,大少爺怎麼還允許她見姚玲,應該斷了這種念頭纔是。但是退一步想,可伶天下父母心,他明白大少爺看似無情,實則不然,多少還是講些道理的。
管家領了命,便退出了屋子。看着管家漸漸遠去的身影,流雲嘆了嘆氣,說道:“看樣子,這件事大少爺要是不鬆口,姚家也不會放棄的,這一大早人過來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此,事情就變得有些棘手了。”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若是姚家不明就理,爲了姚玲的事情,天天這麼上門的話,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難保不會被有心的人知曉此事。
流雲雖然並未直接說明,但顧以澂卻聽出了話裡的意思,流雲擔心姚家天天上門這麼折騰下去,多少會給顧家帶來影響。誰知,下一秒顧以澂卻冷哼道:“做錯事的是姚玲,姚家要是認死理一心維護這個寶貝女兒,只怕沒了顏面,落人口舌的是他們姚家。只可惜姚家人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這一點。”說話間,依舊眉頭緊鎖。
顧以澂考慮到顧姚兩家的情面,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本想低調處理姚玲的事情,昨日它已經將話挑明瞭,但凡有點眼力界的人都會好好思量這件事,昨天說了把話說的那麼重,他以爲姚家人今日應該會有所顧忌,不會再來管姚玲的事情,哪曾想還是過來了,比昨天來得還要早。
不過,即便如此,這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定。既然他已經打定了注意要替笙歌和孩子討個公道,他就不允許自己受任何人和任何事的影響。
流雲從顧以澂的話聽出了幾分惱怒,他搖搖頭,道:“姚家就這麼一個女兒,讓他們放任不管是不大可能的,而且大少爺的態度又如此決絕,奴才擔心他們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就不好了。”
顧以澂沒有說話,擡步慢慢走到窗前,擡頭看向外面,這會天已經大亮了。
他暗自生想,流雲說的話,他不是沒有想過。昨日姚家的兩位長輩過來的時候,經不住姚老爺和姚夫人的哭求,再加上姚氏在一旁的苦口勸說,他分明能感覺父親內心多少已經動搖了。擡眸間,恰對上父親幾番猶豫的眼神,要不是見自己一直沒有吭聲,在意他的感受,只怕就生了成全姚家人的念頭。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對於笙歌在這件事當中所受的痛苦,他是不會輕易就此罷休和原諒姚玲的所作所爲的。早知當初,何必今日,但凡當初心存一絲善意,也就不會心腸歹毒到對一個未滿月的孩子下手。
就算姚家在姚玲的事上不肯讓步,事實擺在眼前,豈容其抵賴。不對姚玲嚴懲,他有何面目去面對他那連面都未曾見到的孩子,還有笙歌受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