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顧炎初應該可以搞定了。
眼見蘇暮晚居然主動提出了這個要求,顧炎初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他琢磨了這麼久想出來的這個法子終於見到了一絲成效,見到蘇暮晚的身影上了樓之後,他不由得感嘆,能夠等到這一天,他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相較於他的開心,顧宇澤小朋友顯然非常沒有心情。
他一直在糾結於這個女朋友能不能去參加家長會這個嚴肅認真的問題上。
“爸,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嗎?”
上車之後,顧宇澤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目前來說,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顧炎初知道對付這個小東西的問題,絕不能忽悠,於是也認真的回答。
“那你爲什麼還要和我搶女朋友?”顧宇澤的小嘴嘟得老高,氣呼呼的指責顧炎初的不應該。
一個成年人,居然和他一個四歲的小朋友爭女人,這事傳出去得讓人笑掉大牙。
……
顧炎初額頭有三條黑線,這個問題太有深度,他還真的不好回答。
只是顧宇澤顯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罷休。
“你對蘇阿姨的感情,應該是由於你從小沒有見過媽媽的緣故,”顧炎初決定要將兒子引向正道,“你看到她很親切,所以就誤以爲這種感情,就是你所謂的喜歡和愛,但其實這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可以喜歡蘇阿姨,像媽媽那樣去喜歡。”
顧宇澤固執的搖頭:“我從沒見過我媽媽,你不是說她不在了嗎?”
“呃……”顧炎初搜索良久,也找不出合適的字眼來形容他此刻的感受。“那你對你的媽媽,是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顧宇澤老實回答,“從未見過,自然不會有感覺。”
“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相伴,你會羨慕嗎?”顧炎初扭頭,觸到兒子眼晨的一絲冷漠,不由得心下一緊。
“有什麼好羨慕的。”顧宇澤仍舊很冷淡的回答。
他對於父母兩個字,概念很模糊。
可對蘇暮晚的存在,他卻很固執的堅持着他自己的看法,他覺得他對蘇暮晚的那種感覺就是愛情。
“爸爸對不起你……”
顧炎初喃喃的低聲說道。
倘若不是情非得已,他當然不會願意將兒子掩藏了這麼多年才接到身邊。
只是這種無奈,卻無處訴說。
“你現在不是把我接回來了嗎?”顧宇澤滿不在乎的回答,“你和我說這麼多,還是沒有回答,既然我是你唯一的兒子,爲什麼不把小晚讓給我。”
這小子,阿姨不叫了,直接改稱小晚了。
顧炎初撫額,“她是你媽。”
顧宇澤不屑的冷笑,爲了搶女朋友,真是什麼藉口都用盡了。
這種招數都使出來,也從側面印證他這個老爸有多喜歡小晚。
“爸,你能不能編個像樣點的理由。”顧宇澤看他一眼,“我是她兒子,站她跟前她半點反應也沒有,完全不認識我?”
一席話,問得顧炎初都有些啞口無言。
回到顧家老宅,顧炎初心境有些複雜,蘇暮晚態度的鬆動讓他看到了希望的一絲小光芒,而顧宇澤對爸爸媽媽這兩個最親之人的印象如此之模糊,又讓他覺得很難受。
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通過一個晚上的思想掙扎,顧宇澤第二天神清氣爽的決定,同意顧炎初與蘇暮晚共同參加他的家長會。
下午三點,顧炎初準時出現在邁騰門口。
蘇暮晚在一衆豔羨不已的眼光當中,坐上了他的車。
“晚兒,謝謝你。”
顧炎初難得認真的看着她,語氣誠懇。
“我是爲了小澤。”
蘇暮晚眼裡掠過一抹痛楚,
“你沒有發現小澤這個孩子,異常早熟嗎?四歲的年紀,他不應該懂得這麼多,更不應該這麼成熟懂事,假如他的母親仍然在世,一定也不希望見到小澤變成這樣,他應該像正常的四歲孩子那樣,愛哭,愛鬧,愛去遊樂園,跟同齡人玩耍,而不是像個小大人一樣完全擁有了成人的思想。”
她說得很傷感。
顧炎初被她眼裡的憂傷刺痛。
有些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要如何啓脣,只能生生的咽回去。
“看着小澤,我會想到我失去的那個孩子,或許這是上天的另一種安排,讓我遇到小澤。”蘇暮晚淺淺的說了一句。
這才發覺顧炎初的沉默。
看他一眼,“小澤的事情,你也需要配合。”
“我一定會。”顧炎初點頭。
他的某些想法,與蘇暮晚雖然不一致,但是她既然提出來了,他當然會傾力配合。
畢竟,他異於常人的經歷,讓他覺得小澤這種行爲與說話方式其實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那我能問你,小澤媽媽的事情嗎?”蘇暮晚莫名的就對那個女人多了一份好奇。
見顧炎初面露尷尬的神情,她又趕緊接下去說,“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你不用和我說,我也不會再問了。”
不知何故,觸到他眼裡那一閃而過的傷痛,她隱約覺得,小澤的母親應該在顧炎初心目中份量很重,否則他不會有那樣的表情存在。
若是強行去掀開這道傷疤,只怕會弄得鮮血淋淋。
顧宇澤就讀的國際幼兒園很快抵達。
顧宇澤是插班生,一經出現,立刻引發了整個幼稚園的轟動。
他的所到之處,四處可見小女生的追隨。
這個請他喝奶,那個請他吃糖果。
不過顧宇澤基本上很酷,都不太愛搭理那些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小女生。
這些,都是通過老師的表述蘇暮晚得知的。
“這個孩子,情商智商都很高,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愛交朋友。”
老師最後得出這樣的結論。
家長會結束之後,蘇暮晚去遊樂區找顧宇澤,其它孩子都在滑滑梯,玩海洋球,騎小木馬,唯有他,神情冷淡的漠視着那羣興高彩烈的小夥伴們。
“你爲什麼不去跟他們一塊兒玩?”
蘇暮晚走到他的身後,鼓勵他,
“你不用害怕,大家都很喜歡你。”
顧宇澤不滿的嘟着小嘴:“誰說我是害怕了?”
“既然你並不害怕交朋友,那爲什麼不願意跟他們一塊兒玩?”蘇暮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他們都在默默的觀察你,也很希望你能加入他們,總是一個人看着他們玩得這麼開心,你不會覺得心裡有點癢癢的?”
“不會。”顧宇澤搖頭,“玩得一身都是泥,髒死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蘇暮晚認真的看着他,“大家都是善意的想要跟你交朋友,你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以後這些小朋友們會孤立你的,到時候你就真的沒有小夥了。”
顧宇澤咬着小嘴,似乎也在思索着這些話。
握得緊緊的小拳頭,似乎在說明他此時此刻的猶豫。
在蘇暮晚一的再鼓勵之下,他終於邁開了步子,走向了一堆小男生。
蘇暮晚在一邊看着他,雖然臉上的表情仍然有些冷漠,但是一個小女生過來牽他的手,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甩開,而是趁着去滑滑梯的空檔,縮回了自己的手。
見到這一幕,蘇暮晚欣慰的笑了。
四歲多的孩子,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天天玩得樂此不疲,渾身髒兮兮的跑到媽媽身邊。
這種過程,她從未享受過。
“顧宇澤居然肯和他的同學們一起玩了。”一位老師走過來,小聲的嘀咕道,“今天倒真是新鮮,這個冰山小王子居然也有笑得這麼開心的一面。”
他的外號居然叫冰山小王子。
蘇暮晚啞然失笑。
一轉身,顧炎初正好也走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溫情脈脈,讓蘇暮晚彆扭的低下了頭。
“小澤說上次和你一塊兒吃的披薩特別好吃。”
顧炎初走到她的身邊,極其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一會我們還帶他去那兒吃吧。”
指尖被他溫暖的大掌包圍着,蘇暮晚縮了縮脖子:“小澤明天開始放假了吧?”
爾後,再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
被他這樣牽着,這種感覺太不真實。
也會讓她不由得回想到婚後第四年的某段時光。
在那幾個月裡,她曾一度以爲,她會和顧炎初白頭到老,她會在他身邊一直待下去。
只不過現實轉身就給她狠狠的甩了一個響亮的巴掌,讓她認清事實。
“是的。”
顧炎初看着她的閃躲,
“晚兒,爲什麼你總是這麼害怕面對我?”
蘇暮晚苦笑。
她不是害怕面對他,她只是害怕去面對自己的內心。
“爸爸!”
玩得一身是汗的顧宇澤跑了過來,粉嫩的小臉紅撲撲的。
“小晚!”
他熱情的跟蘇暮晚打招呼。
對於他的這個稱呼,蘇暮晚也無意去計較,只是表揚他:“你剛纔似乎交到不少新朋友哦?”
“嗯。”顧宇澤微微揚着下巴,似乎是在告訴蘇暮晚,我纔不是害怕去交朋友。
“你很棒,小澤。”蘇暮晚發自內心的稱讚他。
顧炎初一手攬過蘇暮晚,一手牽着顧宇澤,從容不迫的離開幼稚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