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長生撥弄方向盤倒車到十字路口,聳肩說道:“麒麟剛來魔都就轟爆了深空科技的總部,二百年來還從沒有人如此挑釁過秩序的威嚴。審判庭當然會想辦法蓄謀報復,當天晚上就把老君山的林正淳前輩請過了。那是現代最強的卦師,一位九階的卜天神,想要定位麒麟的位置,輕而易舉。”
當初破壞深空總部這件事,並不在影子們的策劃範圍內。
當他們得知這件事以後,也都懵了。
因此這段話也有點揶揄的成分在裡面。
顧見臨遲疑片刻,詢問道:“最後定位到……了麼?”
“大差不差。”
嬴長生淡淡說道:“畢竟涉及的位格比較高,即便是林正淳以第三法的痕跡作爲媒介占卜,也只能推算出一個大概的位置,剩下的就要靠大數據的分析了。這個時代,秩序世界不光用會用一些老辦法,也會嘗試用點黑科技。”
他的眼神古怪:“這一次,他們用的是人臉識別。”
顧見臨心想原來如此,那個克隆體在他的刻意引導下也來到了魔都,本身又是第三法的擁有者,而且長了一張跟他差不多的臉。
有一說一,老顧的長相的確跟他差不多。
雖然沒有他好看就是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克隆體替他擋災了。
難怪老師和師叔都沒有出現,原來壓根是沒有必要。
“那個克隆體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顧辭悲。代號,白鬼。”
嬴長生瞥了他一眼:“審判庭認爲,麒麟是得到了白鬼的支持,纔會如此囂張。而云雀的出現,恰恰驗證了他們的想法。因爲他們三個都有相似之處,被認定是潛藏在人類世界裡的古神族,並且都掌握着第三法……剩下你懂得。”
麒麟,雲雀,白鬼,這有可能是三大至尊爲自己準備的,第三法的容器。
哪怕這三個怪物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威脅程度直逼青和赤也確實沒問題。
“我猜,白金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睡不好覺了。”
嬴長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有着極淡的嘲諷,一閃而逝。
顧見臨沉默不語,他都不知道自己跟那個壞女人什麼時候和好了。
好吧,在審判庭的眼裡,他們可能壓根就沒有分開過。
轉念間他又有點不爽。
雲雀那個女人的確討厭,但不得不說確實是跟他同一級別。
白鬼又是個什麼玩意,也配跟他們並列。
他猶豫了片刻,忽然問道:“雲雀昨晚爲什麼會出現?”
“不知道,但根據內部消息,萊茵因此受了重傷。”
嬴長生解釋道:“如果雲雀不出現,白鬼很有可能當場被抓。”
顧見臨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但無論如何都要謹慎一些。
不能被她佔了便宜。
後排的車座上,夏稚倒是沒聽出來他們的對話完全不像是歐米伽序列的調查員或者中央靈樞院的學生,也沒覺得兩個年輕人就這麼對巔峰強者指指點點有什麼奇怪,因爲她的大腦已經完全宕機了,內心一寸寸的石化,開裂。
有些事情,似乎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不過你確定要回家麼?”
嬴長生忽然說道:“家規可是很嚴的,上次在峰城的事情,連我都受到了責罰,被關了一週的禁閉纔出來。你就這麼回去,小心祖父和姑奶責罰。”
他說的是暗語,回家指的是秩序世界的內部,如今被審判庭所把控。
至於他的祖父和姑奶那就大有來頭了。
黃金之王,白銀之王。
顧見臨的身份是冒名頂替的,未必能夠瞞過他們。
“放心,如果我被發現了,大不了就當場認錯,還有你替我吸引火力。”顧見臨此刻用的是麒麟禁咒的影分身,一旦被發現大不了就當場攤牌,拿身邊這位嬴家太子爺當人質,哪怕最後死了也沒什麼影響。
嬴長生也能順便洗脫嫌疑。
至於本體,目前還在家裡休息,畢竟昨晚的消耗實在是太大。
嬴長生聳肩:“好吧,畢竟嬴家有那麼多孩子,也不見得能記住你。但前提是,你不要給我搞出什麼大新聞,那樣會很難收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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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臨擺了擺手:“放心,我只想去祭拜一個人。”
嬴長生皺眉說道:“誰?”
顧見臨嘴脣微動:“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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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家的車上貼着刀劍的族徽,穿行在中央靈樞院裡暢通無阻,這所學院嚴禁普通的教授和學生開車的,只有擁有特殊許可證才能夠駕車通行。
尤其是這所學院的內院,它被稱之爲秩序世界的禁地,只有極少數的核心成員才擁有進出的權利,而它的外觀竟然是一座巨大的佛寺,青銅古鐘的鐘聲是如此的肅穆深沉,石塔屹立在長階的盡頭,佛像雙手合十,神情悲憫。
嬴長生把阿斯頓馬丁停在佛寺前的停車場,抵達這裡以後當然就不能再駕車,撲面而來的焚香透着神秘的意味,嫋嫋瀰漫的煙霧彷彿凝結成結界。
顧見臨覺得這座內院有點親切,因爲能夠感受到師祖母留下的痕跡。
他轉頭說道:“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夏稚乖巧地哦了一聲,她知道像自己這種資質平庸的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因此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哪怕無法通過考覈,來長長見識也不錯。
這座佛寺坐落在山上,山下是一條蔥鬱蜿蜒的石階,中央靈樞院的學生們都在登山,彷彿朝聖的信徒般閉着眼睛,聆聽着悠揚的鐘聲。
“以前這裡是存放天人之楔的地方,籠罩着世界上最強大的天人界域,也被譽爲是現實世界最安全的堡壘。因爲那個時候總會長還在,天人之楔還在她的手裡。如今,鎮守在這裡的人變成了黃金和白銀,他們也融合了第三法。”
嬴長生朝着山下的人們努了努嘴,嘲弄說道:“這些人目前就身處天人界域裡,只要有人能夠感知到其中的韻律,就擁有掌握燭照律法的資格。當然,燭照律法不是那麼好學的,他們從感知到韻律再到第一次做到呼吸,可能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但審判庭沒想讓他們掌握燭照律法,而是把他們當成容器。”
顧見臨大概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嗯了一聲:“億萬分之一的資質也是資質,只要是具備資質的人,就可以承載燭照律法的力量。”
當初的總會長也是這麼做的,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到了守夜者的身體裡。
“真正有資格掌握燭照律法的人早已經內定好了,審判庭這種習慣壟斷的派系不會輕易把權柄分享出去,但因爲青和赤的入侵,還有怪物聯盟的威脅,他們不得不這麼做。”嬴長生揹負雙手,眼神裡的嘲諷愈發的濃郁。
審判庭就是喜歡搞表面功夫,明面上看着公平公正,似乎每個人都有機會。
實際上真正的利益,早就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被瓜分的一乾二淨。
看着那些學生們虔誠的表情,就覺得諷刺。
夏稚聽得一愣,好奇問道:“那我也被內定好了?”
她是打心眼裡覺得自己不配,這是完全憑天賦的事情,哪怕她靠着關係進去了,最後卻掌握不了天人呼吸,到頭來還不是丟人現眼。
顧見臨擺了擺手:“別問那麼多,走就是了。”
穿過佛寺的山門,審判庭的獵魔人們守在佛道上,查驗來者的身份。
寂寥的院落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昇華者,無一例外都是世家大族的核心成員,他們今天都是一身肅穆的正裝,在香爐前點燃了一炷香,以表敬意。
秩序世界的內部之所以有濃烈的佛教象徵,不外乎是因爲總會長信佛。
老人家之所以信佛,倒也不是封建迷信,主要是因爲她從小在寺廟裡長大,耳濡目染就漸漸成了習慣,再就是到了晚年喜歡念舊,飲水思源。
當然,她老人家自稱是爲了修身養性。
話是這麼說,信不信就隨你了。
畢竟你也不知道她動不動就滅人滿門的性情,到底是怎麼修出來的。
顧見臨在院落裡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作爲一個側寫師他的記憶力相當優秀,這裡的絕大多數人他都在神墟里見過,被他揍得很慘。
當然,被他揍過,不代表不是天才。
能夠跟他交過手還生還下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嬴長生先生,贏長蘇先生。”
一位審判庭的執事站在門檻前,覈驗了身份以後,比了一個手勢:“請。”
審判庭的職位共有三級:執事,議員,聖者。
夏稚懷抱着揹包,忐忑地跟在這對兄弟的背後,果不其然被攔了下來。
“這位小姐,請出示您的證件。”
那位執事的面具上沒有任何表情,嗓音似乎也失去了溫度。
夏稚猶豫了一下,想到那個少年對她說的話,乖乖遞上了學生證。
那位執事接過來看了一眼,皺眉說道:“抱歉,名單上並沒有您的名字。請問您是跟誰進來的,我需要向上級做一個報備,請跟我來。”
無需任何示意,獵魔人們就悄無聲息地包圍上來,打算把她帶走問話。
至於所謂的贏家兄弟絲毫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的意思。
夏稚害怕極了,俏臉毫無血色,只能傻愣愣地被他們帶走。
恰好此刻,一位年邁的議員揹負雙手走了過來,沉聲說道:“怎麼回事?”
那位執事一愣,連忙深鞠躬說道:“議員大人。”
夏稚聽到議員二字,更是被嚇得魂不守舍。
如果只是被請出去也好,起碼待會兒也不用丟人現眼了。
但如果是被審判庭的獵魔人給查了,那她的學業可能就真的要完蛋了。
老議員聽着下屬的彙報,轉身看了一眼角落裡顫顫巍巍的小姑娘,轉身低聲呵斥道:“誰讓你這麼做事的,這位小姐能進入內院的必然是某位大人物的意思。沒出現在名單上,那是給我們這種人的機會。你要記住,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像我們這種角色要是死守規矩不懂變通,一輩子都爬不上去!”
獵魔人們被嚇得虎軀一震,連忙鬆開了少女的雙手。
老議員轉身笑道:“夏稚小姐,請吧。”
隸屬於這位老人的直系下屬湊過來,畢恭畢敬地把她請了進去。
夏稚腦子都是懵的,轉折來的太快,以至於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直到她被送進院落裡以後,那位執事才強壓下心裡的驚懼,唯唯諾諾說道:“大人,以前您不是說,審判庭的規矩大過天,想要晉升就要老實本分,在大人物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嗎?”
老議員挑起眉毛:“我說過麼?”
他揹負雙手轉過身,脣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獵魔人們的嘴角都流露出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彷彿在嘲弄着他的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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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臨走進院落以後,便感受到了來自體內的,燭照律法的顫動。
這座古樸的院子裡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石碑,碑文是彷彿是金粉塗抹而成,墨意淋漓的經文在陽光下泛着輝煌的金光,字跡娟秀不失凌厲。
他的內心微微悸動,默默唸誦着這段經文:“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這是出自《華嚴經》的一段經文。
“相傳,太華會長就是在這裡頓悟出燭照律法的真諦,也就是身合天地自然的天人化,能夠駕馭現實世界的規則爲她所用。她留下的遺囑裡,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那種秘術的線索。只不過,白金他們認爲,秘密就藏在內院裡。”
嬴長生凝視着這段經文,輕聲說道:“只是暫時沒人能夠破解。”
顧見臨卻憑藉着側寫,看到了曾經的那個女人在石碑上提筆篆刻的畫面,陽光下她的背影是那麼單薄又肅穆,彷彿隨時都會融化在光裡。
這座石碑面前還有一塊古舊的石胎,像是龜殼般靜靜的橫陳。
“那東西就是用來檢測燭照律法契合度的古代遺物。”
嬴長生介紹道:“雖然現代科技也能做到,但他們喜歡用這些老辦法。”
院落裡的鐘聲響起,伴隨着蒼老嘶啞的聲音。
“差不多了,孩子們都到齊了。”
“那就開始吧。”
嬴長生面容微變,急忙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
顧見臨也本能警惕起來,因爲那是黃金和白銀的聲音,他們就在自己背後!